抠门宴

朱闻麟

这天，大顺羊绒厂老板张子勇请郝强二人来饭店吃饭。“老板，这两位是本地人，你就按他们的口味，帮我们做个四菜一汤吧。”看郝强他们都不愿点菜，张老板没再勉强，直接跟饭店老板说道。

一听四菜一汤，郝强当即一愣，自己帮张老板出谋划策，就点这几个菜也未免太小气了。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顿饭嘛，客随主便，郝强跟同事使了个眼色，没再说话，边看手机新闻边等着上菜。张老板之所以请他们吃饭，还得从昨天的一个电话说起。

“郝干事，我是大顺羊绒厂的张子勇，刚才你们领导来走访，建议我们要加强产品推广力度，特地把你推荐给了我，说你是镇里的一支笔，又是搞宣传的，能否帮我做个产品宣传方案？”

羊绒制品可是本地的特色产业，大大小小的企业不下百家，品牌也是众多，真要做出个名堂来，还真的要有专业性宣传才行。

想着以前也曾做过类似的宣传文案，又是领导点名推荐，郝强答应试试。

郝强是镇里的宣传科员，工作之余会动动笔头写写文章，时常能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说一支笔有点夸张，不过也小有名气，由他策划宣传的几个案例，效果也是杠杠的。

第二天下午，忙完手上的工作，郝强带上同事，两人一起开车来到羊绒企业集中区，找到了大顺羊绒厂，跟门卫一说，很快就有一个圆头大脸的人从里面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的。

一番介绍后得知，来的正是老板张子勇和他的爱人。郝强没有立马随张老板往办公楼里走，而是回到厂门外，指着那垛用金光闪闪铜字做厂名的招牌墙，“这一路上都是羊绒企业，你的厂名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光靠这几个字，只能為老客户指路，要想吸引新主顾，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可以大红字加句广告语，大老远就能看到，把你的大顺厂给显露出来。”

“对对，到底是内行，这个主意好。郝干事，你帮我想想看，怎样的广告语好呢？”

“比如说‘称心如意大顺衣，贴身暖爱显温情。”郝强随口来了一句，张老板听后连连叫好，让爱人记下来，立马去落实。

之后，郝强他们听了张老板的企业介绍，详细了解了产品。

凭着文字功底和做过方案的经验，郝强和同事一起，为大顺厂量身定做了一个整体宣传推广方案。

对郝强的能力，张老板夫妇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的是文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愧是领导推荐的大才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出如此系统的方案，相信通过这样的宣传，一定能打响。

任务完成，郝强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早已过了下班点，忙起身告辞。

张老板拉住他，说什么也不让走，要请他俩吃饭。

看张老板如此盛情，郝强把同事拉到一边，小声跟他商量起来，义务为企业做宣传，吃顿饭应该不算违规吧？看同事点头，郝强也跟着点起了头。

张老板夫妇领着他们下了楼，并没有走向停车位，而是直接出了厂区，步行百十米左右，拐进小胡同里的一家小饭店。郝强看到饭店老板热情招呼的模样，知道他们没少来这里吃饭。

四人坐定，张老板拿起餐桌上的一张点菜单，“别看这个饭店不大，很有地方特色。郝干事，你看下菜单，我们每人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

郝强接过菜单看了看，上面总共才十五六个菜。他心里嘀咕，就这些菜还用点？全部上来也就能摆满一张圆桌，于是说了句随便吧。

看郝强没点菜，同事自然也回了句随意吧。让他俩万万没想到的是，张老板居然只点了四菜一汤。

这么多年来，请客吃饭的事，郝强他们也经历了不少，一般都不考虑人多人少、能不能吃得完，都会胡乱地点上满满一桌菜，感觉只有这样才有面子，至于吃得了吃不了是另外一回事。

没想到今天遇上这样的老板，说是请客，却只点这么少，一点也不像是老板。本来还想着，今天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大餐呢。

饭店小有小的好处，上菜速度很快，一会儿工夫，菜就上全了，炒得也很可口，加上真的饿了，一碗米饭就着桌上的菜，三口二口很快进了肚子。

放下碗筷用餐巾纸擦嘴时，郝强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吃饭真的不需要点很多菜。

小饭店的生意很好，真正是前客让后客。当郝强他们直起身子准备离开时，同坐的老板娘一个举动，又让他们大跌眼镜。

只见她从随身带的大纸袋里，拿出一个多功能饭盒来，端起桌上吃剩的菜，分门别类地倒入几个小盒子里，连喝剩的汤，也是一滴不剩地倒了进去。

在老板娘做这些时，张老板用餐巾纸帮着擦去饭盒边的残羹剩饭，然后一起把它们装进大纸袋里。

郝强从没见过这样的操作，感觉好抠门，场面真的太尴尬了，恨不得马上逃走。

饭店老板倒是见怪不怪，走过来边收拾碗筷，边告诉郝强，这一片的企业老板大都这样，吃多少点多少很是实在，吃不了也都打包的。看似有点小气，其实他们不小气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说罢眼睛还瞄了一眼吧台处。

郝强随老板的视线方向看去，发现吧台处也没什么特别，于是礼貌地点点头，说现在提倡光盘行动，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也是当今社会好风尚。

收拾停当后，张老板到吧台去结账，郝强看他付了饭钱后，又把一小沓百元大钞，折好后投到了收银台边的一个玻璃箱里。

做完这些，张老板这才接过爱人手上的纸袋，领着郝强他们走出饭店。

临出门时，郝强凑上前去一看，玻璃箱上面贴着“爱心捐款”四个红字。

在回厂区的路上，张老板告诉郝强他们，企业人来客去接待多，自己是个实在人，很不适应那种大吃大喝的习俗，不管人多人少，一上就是一大桌，浪费太多，看着就心疼。

“你看，刚才几个菜，我们四个人吃还有剩呢，这些饭菜打包回去，是给厂区看家的小狗吃的。以前没养狗时，打包回来的饭也不倒掉，而是发酵后当花圃肥料，粮食是不能浪费的。”

“知道，知道，我也看到了，张老板不是个小气人，刚才那个爱心捐款箱说明了一切。”郝强接着话头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饭店收银台前的那个爱心箱，那是我们这一片老板们，在一次行业协会交流会上，大家共同倡议的结果。大伙都有这样的想法，请客吃饭绝对不能浪费，要是真有钱可以做慈善，把爱心献给真正需要的人。”

“就这个饭店有爱心箱吗？”郝强问。

张老板笑着说：“怎么会呢，这一片的饭店收银台边上都有的，刚才请你们吃的虽然是简餐，可我还是按正餐的标准，把你们的爱心一起奉献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这样的做法值得推广，也是我们做宣传难得的好素材，正是求之不得的，我会用力帮你们厂做好品牌宣传，更会把你们企业家的爱心故事给写出来，向全社会大力宣传。”郝强激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