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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解、别解和逆解:论李惊涛小说的钟摆构型

2021-11-17蒋进国

当代作家评论 2021年5期
关键词:砂子现实文学

小说家开掘生活岩层的过程是一场苦役和冒险,钻透冰冷如铁的表层让人汗流浃背,触摸炙热的内核则更需与文本一起燃烧的勇气。40多年来,李惊涛一直奋力向生活的地心掘进,有《兄弟故事》《城市的背影》《三个深夜喝酒的人》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多部问世。李惊涛作品产出最丰的内容是少年记忆,而最能体现其小说叙事艺术的当属底层知识分子生存图鉴,后者以《钟山》先后推出的三部中短篇《城市的背影》(1997)、《砂子》(2014)和《文学病人》(2019)为代表。在其笔下,底层知识分子的艰辛和尴尬,自我平衡和排解,以及不愿向世俗低头的隐忍和反抗如此鲜活地被呈现。他们一边喝酒猜拳、行侠仗义,一边隐忍退让,把爱心奉献给朋友,把委屈和愤懑留给自己。他们的故事,在辛酸和苦涩里滋长,虽无法逃离现实的铁律,但又竭力托举自己的灵魂,不让飞升的诗情堕入尘埃。李惊涛的文本游移在绝望和希望之际,滑动在大情节、小情节和反情节之间,叩问人性深度,抵达诗意飞升的崇高,折射荒诞的生活镜像。他用苦难和人性善恶建构的怀柔钟摆,不断试探和敲打着当代小说版图中现实与虚构的边界。

一、大情节:铁律的正解

现实有坚如磐石的逻辑,如铁般冰冷坚硬。日升日落人间世,生活铁律在现实日晷上默默运行。20世纪90年代国企改革进程中,大批下岗工人艰难的再生过程令人泪目。中篇小说《城市的背影》的创作灵感源于生活给作者的磨练、挤压和启示。故事前三分之一,是危难时刻挚友雪中送炭的暖心情节。主人公旭生与妻子阮玉双双下岗之时,挚友老铁突然来家做客。客人出手阔绰,反过来请夫妻到餐厅吃大餐,给阮玉买了高档服装。出于对老铁友情馈赠的感激,经济窘迫的旭生尽力维持基本待客之道。然而客人却反客为主,得寸进尺,占据了客厅,占据了卧室,最后占据了阮玉。小说结尾暗示:这是妻子与老铁故意设局,妻子想用这种极端施压的方式激发出一个男人、丈夫和未来父亲的雄性斗志。但当毒瘾发作的老铁霸占卧室和妻子之后,旭生却黯然离家,流落街头。门卫大爷“有家不归、有媳妇不拢着”的嘲讽让他瞬间惊醒,“像被人揪住衣领拎起来,劈面啐了一口痰”。李惊涛:《城市的背影》,第76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烈焰在旭生胸腔升腾,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只见厨房扑面而来,菜刀跳在手里,客厅映入眼帘,他出手如夢,杀死老铁。

提刀复仇瞬间到来之前,旭生外在环境压迫和内在性格矛盾几近极限阈值。罗伯特·麦基曾构建了一幅情节三角地图,几乎所有的故事讲述方式都在此三极之间滑动。三角的顶端是“大情节”:单一主人公在线性时间里与外界力量抗争,构成因果勾连、结局闭合且不可逆转的情节。另一角为“小情节”,多重主人公的开放故事,高潮过后仍留下一些未被解答的问题和没被满足的情感。第三角是否认形式原理的反结构,以法国新小说和荒诞派戏剧为代表,由非线性时间内巧合的故事片段组成。〔美〕罗伯特·麦基:《故事》,第43页,周铁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城市的背影》是不可逆的闭合式结局,用绝对而不可逆转变化的故事高潮,回答了故事讲述过程中所有问题,堪称典型“大情节”。在李惊涛笔下,这个令人窒息的结局是正解,没有别解。读者被纳入狂奔的下沉曲线,隐隐预感到故事正迅速滑向莫名悲剧,眼睁睁看着旭生被巨大的挑战紧紧包裹,直到不可避免的毁灭。作者以“反抗绝望”的姿态告诉我们:现实自有铁律,犹如鲁迅笔下的铁屋子,纵然你使尽浑身力气,依然难逃窒息的命运。李惊涛对现实世界或许有某种确信,认定这个故事只能用如此惨烈的结局收场。这是一个令人无法呼吸、看不到光亮的正解。

二、小情节:飞升的别解

小说穿透生活岩层的方式不止直线掘进,还应有迂回路径。对于苦难,小说家的抱怨毫无价值。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现实中的命运,有时候只能隐忍、挨过和抵抗,红润的眼眶对苦难来说或许就是轻慢。不过,中篇小说《文学病人》里的病态灵魂,依然让人感动。感动我们的不是他们苦难的生活,而是他们闪现的飞升时刻,这种飞升指向生命新的可能。

《文学病人》的八个病例大体可分为幡然悔悟和执迷不悟两类。大秀才小吃店老板文雄和杂志社“重点作者”化名是第一类。对于文学的宿命,文雄开悟甚早,却虽悟难舍。他自知精神层面的飞升不是疾病,但精神生活和世俗生活的界限难以把控,痴迷文学的后果因人而异,生存才是第一位。他大隐隐于市,文才甚高,寡言少语,述而不作,然所言必切中肯綮。他是有情、有义且有趣之人,为暗娼供应消夜,支付开销,摆平道上的麻烦事。他虽不算放浪形骸,也有《孤独者》魏连殳自戕的悲情。经年累月淤积于胸的文学情结难以纾解,文雄的内心孤独悲愤,最后因心脏病突发离世。化名为了写一部歌颂生命之门的长诗而体验生活,潜入医院产房冒充医生检查产妇产门,羊水喷淋一身,被当场识破生擒到派出所。刑拘释放之后,他流浪西北草原,入赘寡妇家,幡然开悟,觉得自己先前所有作品“全是扯淡”,把稿子扔进烤全羊的炭炉。化名的开悟让人释然,挣钱养家才是正经营生。生活需要喘息,喘气之后还需要掌握守护希望火苗的技能,拥有了现实生活的基础,才能把内心的光亮慢慢放大。可以预见,痛改前非的化名,极有可能在凡俗生活磨砺中成为真正的抒情诗人。

不务农事的家宝、转行写作的机工鹤立群、口语诗人王牌、剧坛三剑客之一镜源、苦撑危局的杂志社主编梅公以及文学编辑兼叙述者“我”,均属执迷不悟者。家宝本应土里刨食,耕田养家,但他逃避田间苦役,不顾妻儿,哭笑无常,卖猪买书,将一麻袋稿纸藏于床下,期待《农民之命》之类的粗糙文字有朝一日终获诺奖。他深夜拿着手电游荡在田野间,倒在水田里,满身泥水。鹤立群为文人的清高和傲骨付出沉重代价,不能见容于杂志社的人事生态,下海之后亦处处碰壁,数次血本无归,背负重债,妻离子散,靠卖烧鸡为生。梅公的境遇是纸媒没落的时代注脚,他的失败宣告文学理想主义的破灭。面对读图时代网络新媒体盛行、全民阅读碎片化、广告投入缩水、发行量锐减、赞助商撤资和实体经济不景气的现实,梅公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扭转危局,杂志社最终倒闭。而至于“我”,这个曾被寄予光耀门楣之厚望的“笔杆子”,不爱仕途爱文字,杂志社倒闭之后当起专车司机。

《文学病人》用多重主人公的线性叙事方式,串联起八个在时空上有所交叉又非因果关系的人生片段,起承转合天衣无缝,展示出李惊涛高超的“小情节”驾驭技巧。两类人物的生存困境都源自对文学的痴迷,有的人生轨迹还被文学改变,但他们即便不从事写作,也不一定能摆脱人生困局。车工鹤立群放弃工厂岗位专事写作,书店倒闭被迫经商,若他不去杂志社,也很难摆脱企业下岗命运,迟早下海。至于王牌,他的确被“全球桂冠诗人”的头衔所骗,但文学带给他的无疑是期许和憧憬。对渐冻症的“我”而言,在屈指可数的生命倒计时里,文学与其说是生存方式,不如说是活下去的精神支撑。由此或可认定,《文学病人》不是在展示底层文人的苦难,而是在寻找现实生活的别解。

三、反情节:荒诞的逆解

正解,抑或别解,都最终抵达现实,李惊涛还用幻想逻辑建构了“反情节”,将现实幻化为海市蜃楼。“上班第一天,CEO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去的结果是,他朝我眼睛里揉进一粒砂子。”当我们用“眼睛容不得砂子”来强调善不容恶时,短篇《砂子》用非现实逻辑逆向设问:如果眼睛容得下砂子,将是怎样的世界?“你干什么你!我跳开来,用手捂着那只进了砂的眼睛;另一只眼,惊诧地望着CEO。”② 李惊涛:《三个深夜喝酒的人》,第163、91页,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8。主人公的反应显然亦符合现实世界的逻辑,反抗是必然。而W公司的每一位员工眼睛里都有砂子,这是小说开篇强迫我们认可的法则。作者用穿越嫁接法,将“眼睛容不得砂子”的新员工扭送到“所有人眼睛都必须有砂子”的反逻辑世界,现实与荒诞的冲突就此上演。

主人公显然是职场潜规则的受害者,他去洗手间冲洗砂子,和同事倾诉痛苦,去眼科医院求助医生,不遗余力清除砂子。但是,同事们露出被砂子侵蚀的白眼珠,劝他“慢慢习惯”,极力强调眼里有砂的好处,大谈不放砂子的坏处,纷纷夸耀自己的“砂龄”,甚至有人为了升职不惜将两只眼都放进砂子。诡异的是,水流冲洗不掉砂子,全国最好的眼科医院里的仪器设备也探查不出砂子的踪影,医生无能为力。当CEO得知我要在公司门口拉横幅抗议以引起网络关注之后,夜幕中引导我爬上随风摇曳的大樟树,对我苦心规劝。我虽百般抵触,但接到父母电话,被告知公司在“月访”中给二老送去慰问金之后,放弃最后抵抗。“我怅然若失,倚在树枝上,已经无力摇晃哪怕是最细的一根枝条了。”

②成功说服我之后,CEO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鸦,飞下大樟树,隐没在夜幕里。至此,情节的动力似乎已经终结于反抗者的屈服,但作者并未止步,故事在接近结尾处反转。次日,我当着CEO的面主动把另一只眼也放进砂子!

《砂子》用非现实手段和不可能存在的现象折射出现实的残酷性,表达作者对于社会生活的理解。W公司有眼睛放砂子的法則,这是幻想世界的尺度,读者在虚构的文本中接受这一尺度,进而接受了这种不可能,于是放弃抗拒,放弃理性思考。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放弃观照现实,也并未暗示读者放弃自己毕生追求的原则。在此,李惊涛既没有直面苦难,又没有侧面迂回,而是绕到现实的反面,用幻想的荒诞折射现实。作者树立了一面镜子,用逆解告诫我们,人无论何时都要坚守内心的法则。小说的开放式结尾把最终抉择交给读者:我继任了CEO职位,面对新招聘来的小伙子,我随手捏起一粒砂子,“做了你所希望的”。当故事回到起点,每一个读者都有权给出自己的续篇。

四、叩问人性:怀柔的钟摆

面对生活的岩层和现实的地心,李惊涛小说在大情节揭示的铁律、小情节展示的崇高以及反情节折射的荒诞之间游移。他的文本围绕现实生活这一中心,在现实和幻想的边界内做有规律的摆动。《城市的背影》从直线掘进,风沙扑面的惨烈结局让人无法呼吸;《文学病人》从侧面迂回,飞升诗情的光亮赋予苦难一线生机;《砂子》从反面敲打,幻想的法则折射出令人警醒的真相。李惊涛小说文本在冲击真实与虚构两极的过程中,建构了当代小说图谱的“钟摆效应”,此效应的文本价值不言而喻:

第一,震荡的钟摆充分展示了现实生活与虚构文本之间的张力结构。

小说拟写自然世界,是一种反自然的存在。但小说家对现实和人生真谛的看法,不经意间熔铸在文本里。从有我的生活经验里出发,走到无我的文本迷宫,小说家用自己有限的生活经验去建构无限的精神城堡,因此才令人神往。李惊涛的叙事模式一直存在生活“原初的事实”王安忆:《小说课堂》,第29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与文字建构逻辑之间的紧张和矛盾。首先,他非常倚重现实生活中极其强大的、非预见性的、不可掌控的事实合理性,这种真实指向“更好地认识和再认识事物和我们自己本身”。〔德〕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上卷,第148页,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其次,他又小心翼翼地从生活的铁律出发,一字一字建构出反自然的纸面世界。现实是粗粝的毛茸茸的存在,但人不能一直挣扎在泥土里,还要贴地飞行,进而俯瞰大地。李惊涛小说一方面展现出不可抗拒的悲剧结局,另一方面呈现了残酷现实中飞升的可能性。他不动声色地揭示出生活的残酷本相,又在极力突破这种看似无可挽回的现实逻辑。《城市的背影》残酷的真实让人窒息,其深刻和理性让人清醒;《文学病人》飞升的灵魂触摸到生命怀柔的向度,给予我们喘息之机;《砂子》则设定了反现实的法则,建构了一个极富陌生感的荒诞世界。他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还原一种可能的真实,却又对自己亲手制造的结局耿耿于怀,甚至想用严丝合缝的细密文字把急转直下的现实扭转为浪漫的虚无,留给读者无法抽离的痛苦。

第二,正面、侧面和反面的文本滑动,生动演示了小说家直面、穿透和折射现实的多重路径。

李惊涛曾在一次讲座中说过:“对于现实,我们在拥有正解的前提之下,一定要让自己想一想还有没有别解?现实主义的正解当然深刻,但小说赋予生活别解的必要性亦毋庸置疑。司汤达深刻,巴尔扎克伟大,福楼拜完美,但雨果却在深刻、伟大和完美之上,还享有崇高。因为他在现实的残酷之外,给出了生活另外的一点可能性。”李惊涛:《现实·浪漫·幻想——创作理论(方法)的实践边界》,《钱江潮》2020年第10期。雨果笔下的芳汀无疑是最悲惨的母亲,因为寄托就是断送;但冉阿让的出现,就像老铁一样,让珂赛特感受到人间的美好。《悲惨世界》不只告诉我们深刻而令人窒息的真相,还要让我们能够呼吸。斯蒂芬·金的《不同的季节》告诉每一个读者,永远不要放弃内心最后的希望。《天下无贼》中的傻根认为天下无贼,看似天真烂漫的童话,但不是绝无可能。所以永远不要掐灭生活的那一点点希望,像守护暗夜里被风侵蚀的火苗一样悉心呵护这个希望。只要希望不熄灭,手心就温暖,暖流就会流入心房,就能继续在黑夜里踯躅前行,这是生活最可贵的地方。面对难以言说的苦难,人类之所以不放弃生存的希望,就是因为生活依然存在其他可能性。“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1卷,第44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生活的铁律过于沉重,人的心灵需要呼吸。即使百倍努力,生活依然回报我们苦难,也正因此值得奋力一搏。《文学病人》可视为李惊涛在《城市的背影》令人窒息的正解之外给出的别解,而《砂子》则矫枉过正,钟摆震荡到另一端,突破了现实的必然性和可能性,用诸多不可能性折射现实的可能性。

第三,钟摆的根节紧紧植根于拒绝被俯視的苦难生活。

密不透风的生活,喘不过气来的日常,再卑微的生命也有飞升时光。我们或应对社会的残酷葆有一丝好奇心,沿着苦难的粗大根系溯源而上,虽然会“不复得路”,依然竭力寻找桃花源的入口。在底层叙事过载的当下,我们已对令人窒息的苦难具有足够免疫力,已不能被轻易打动,甚至产生阅读的抗拒。苦难一旦被纳于“底层”等冰冷的名词,飞升的翅膀就瞬间坠落,所有对苦难的挣扎和反抗都会成为向这个时代呼喊的苍白音符。李惊涛笔下的小人物命运足以让人怜悯,但我们似乎感受不到悲情,内心深处反而升起解脱和欢欣。如果不是文学,“文学病人”将如何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文学痴迷者一旦被预设为无名者和卑微者,他们的命运就只剩下被有名者和权力者打捞、纪念和展示,成为抒情的素材,被消费的同情者。显然,李惊涛反对这样做,并对这种陷阱时刻警醒。作为文本中诸多苦难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他先把自己浸泡其中,然后在每一个故事里把湿漉漉的自己打捞上岸。他与苦难和卑微者同行,在被炙热融化的黑色柏油里奋力挣扎,身上裹满厚厚的焦油,四肢牵拉着丝丝缕缕凝固的黏稠物,展示出与笔下人物一道向命运抗争的决绝姿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怀柔的钟摆不停叩问人性深度。

李惊涛文本构型的转换,源自作者对人性本质的思考以及善恶二元的反思。远离罪恶难于远离苦难,社会机体广泛地存在着善,同时也广泛存在着恶。善恶相撞之时,恶的那一方也可能想要行善,正如老铁和阮玉约定用强悍介入的方式来激起旭生雄性力量的反弹。阮玉期待的人性之善没有出现,提前到来的却是复仇之恶。无从抗拒之时,一味隐忍不足以远离恶。软弱的旭生用行动表明,善一再退让之时,即是恶出场之日。旭生杀人伏法的结局是生活的必然,因为善在恶面前无力而无助,把握不住切分点,就有可能崩盘,崩盘的代价就是生命。可以设想,若要续写《砂子》的结尾,选择给下属眼睛放砂子的人绝不会缺席。人类最基本的生活逻辑不是善恶两立,而是善恶并存。永远不要试探人性的深渊,试图铲除一切邪恶的努力可能都是徒劳。某种程度上,人类存在的过程一方面在向邪恶斗争,一方面在向邪恶妥协。蛮横的老铁,隐忍的旭生,疯癫的家宝以及那个即将把砂子放进下属眼睛的CEO,都在提醒我们时刻警醒内心鲜活的恶。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现代自由主义文学思潮研究”(16BZW140)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蒋进国,文学博士,中国计量大学人文与外语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 王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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