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公共外交博弈:叙事构建与策略选择
2021-11-17金新贾梦茜
金新 贾梦茜
【关键词】公共外交博弈 公共外交叙事 中美关系 竞争性公共外交
【中图分类号】D822.371.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568-(2021)06-0010-24
【DOI编号】10.13851/j.cnki.gjzw.202106002
自2017年12月发布《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对手”后,美国明显加快了从贸易、科技、军事、意识形态等各领域全方位打压中国的步伐,试图阻止中国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公共外交作为一个国家为争取对象国民心而采取的公关活动,是维护国家利益的重要外交工具。随着美国国家实力和国际领导力的相对下降,处于霸权焦虑下的美国政府试图利用公共外交作为其围堵中国的重要一环。
从特朗普政府开始,美国便不断收窄两国公共外交渠道,频频利用自身话语优势对华展开公共外交攻势,意欲向世界描绘一个“不可信”的中国,以破坏中国崛起的国际舆论环境和民意基础。拜登政府执政后,将中国定义为“美国唯一的全面竞争者”,提出要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展开对华战略竞争。 与此同时,拜登政府在对华战略竞争中不再强调“美国至上”的理念,将价值观外交置于对外政策的中心位置,推行排他性多边主义,并致力于修复与盟友的关系,以打造对华柔性包围圈,“重塑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恢复世界对美国的信心。” 这一目标的实现,需要通过公共外交向国际社会传递信息和价值观。
当前,国际社会在愈加关注中国发展的同时,也存在对中国崛起的一些忧虑,而美国对华公共外交攻势将影响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认知。从长期来看,美国对华战略竞争是其对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和塑造力的追求,这无疑对承载和传播中国叙事的公共外交提出了更高要求。如何有效应对美国公共外交攻势,将中国叙事有效传播给国际社会,争取更多国际公众对中国的准确认识和真正了解,是中国崛起道路上面临的重大挑战和亟待解决的难题,关系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
目前,学界对中美在经济、科技、军事、意识形态等领域的竞争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研究成果颇丰,这对了解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复杂现实提供了重要参考。但当前学界对中美两国在公共外交领域的博弈的关注却不够,相关研究主要涉及公共外交对国家间竞争的战略价值、中美各自的竞争性公共外交和当前的中美舆论战三方面,对战略竞争时代中美两国间公共外交互动的系统考察仍显不足。为了能够更好地理解中美公共外交互动过程,本文将引入“公共外交博弈”这一概念。所谓“公共外交博弈”,指公共外交中的行为主体在预测对手行为的基础上,经过理性谋划,制定并运用适当策略,使自身公共外交收益最大化的过程。中美公共外交博弈是竞争性公共外交下的互动过程。 在此基础上,本文尝试回答如下核心问题:当前中美公共外交博弈是怎样展开的?中国应如何更好应对?同时本文将探索构建公共外交博弈的理论分析框架,对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过程和效果进行深入分析,以期深化对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认识与理解,拓展中美关系的研究视角,为中国制定对美战略规划提供有益参考。
一、公共外交叙事: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分析框架
在公共外交博弈中构建和投射能够引起国际公众关注、获得国际公众认可的叙事,是一国在复杂的信息环境中建立秩序、寻找共识、获得认同的重要能力。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关键在于哪一方的叙事能在更大程度上赢得国际社会的认可。
(一)公共外交叙事
“叙事”(narrative)即讲故事,本是文学中的一个概念,经政治学、社会学、传播学等学科的重建,已经成为人们认识、理解以及解读社会生活的方式之一。 奥利维尔·施密特(Olivier Schmitt)指出,国际社会中的叙事是描述令人信服的具有“战略性”的故事情节, 阿利斯特·米斯基蒙(Alister Miskimmon)等学者进一步提出国际政治中的“战略叙事”可以作为“政治行为体构建国际政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共同意义,以塑造和影响他人的观念和行为。” 在公共外交活动中,叙事是行动的前提,公共外交实践需通过投射叙事才能塑造和完成意义构建。基于此,本文提出“公共外交叙事”这一概念,即一国围绕其战略目标构建的将其政策理念、文化传统、价值观融入其中,旨在赢得国际公众理解和认同的叙述文本。公共外交叙事分为两个层面:一是角色叙事,即一国关于自我身份定位的叙述,其目的在于向世界说明“我是谁”,“我在国际舞台上扮演何种角色”,旨在帮助本国公众以及国际社会认识和理解自身。二是行为叙事,即一国说明和阐述自身行为合理性的叙述,其中包括为什么制定某项政策、提出某个方案,以及如何执行该政策、实施该方案,旨在说服受众支持其行為。这两个层面的叙事相互联系,共同构成实现一国公共外交目标的基础和关键资源。
公共外交博弈正是博弈各方构建和投射各自叙事并使其获得最大程度认可的过程。首先,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旨在为博弈提供具有吸引力和感召力的素材。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直接关系国家故事的品质,一国的政策理念、文化传统、价值观正是在公共外交中需要被理解和认同的。其次,公共外交叙事的投射过程可以理解为双方采取何种策略,使这一公共外交资源产生更广泛的效果,为观察和追踪各国公共外交行为、分析各方博弈策略提供了新的视角。再次,公共外交叙事的接受情况可作为评估公共外交效果的重要参考。公众可能会因为被一个国家好的故事所吸引,进而关注该国相关的历史事件和政策解释,进而使得该国公共外交目标得到实现(见图1)。
图1 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分析框架。资料来源:作者自制。
(二)公共外交博弈
公共外交博弈包含叙事内容和投射手段两个层面的博弈。在叙事内容上,双方需要对自我设定加以强化,合理化自身行为,对对方设定进行拆解,使其行为失去合理性,因而最终博弈会指向建构自身叙事和解构对方叙事两种路径。在投射手段上,双方需要考量采用何种公共外交形式和渠道,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叙事投射的效果。 在竞争性公共外交中,一方为限制对手,有时会压缩甚至切断对方作为投射手段的公共外交渠道,一般表现为暂停由对方政府直接组织或间接支持的交流互动型公共外交项目。不过公共外交博弈的重点,通常还是聚焦于具有稳定性和连续性的叙事内容,即建构自身叙事以澄清误解、寻求认同;解构对方叙事以制造困境,破坏共识。这也反映了竞争性公共外交的零和博弈趋向。公共外交能力和竞争意愿影响着行为体在公共外交博弈中的路径选择。公共外交能力是指一国利用公共外交资源实现公共外交目标的综合力量,具体包括对公共外交资源的开发能力、对信息传播的控制能力、对参与主体的协调能力和对国际社会的吸引能力。 竞争意愿的高低决定着行为体博弈行动攻击性的强弱。按照博弈双方公共外交能力与竞争意愿是否对等来衡量公共外交博弈会产生两种情境:一种是对等博弈,即双方能力与竞争意愿相当,可视双方为均势行为体;另一种是非对等博弈,即双方公共外交能力与竞争意愿存在差异,博弈中会出现强势行为体和弱势行为体。
在对等博弈中,双方由于公共外交能力和竞争意愿相当,会认为自身面临的阻力和攻守的难度也相近,在行动上往往较为谨慎,避免展开烈度较高的攻防。因此,博弈双方更倾向于从中长期看待相互之间的博弈,注重“细水长流”的作用和效果。在解构对方叙事时,通常选择“渗透式解构”路径,即有计划、分步骤地分解对手公共外交叙事,并适时而动,将对其解构的观点渗透到不同时期、不同主题的国际舆论场域中,注重调动和利用社会力量的隐性参与,而非只求一时一战的效果。在建构自身叙事时,通常选择“呈现式建构”路径,即在并无具体攻击或防御需求驱动的情况下,通过多种公共外交投射手段,向国际社会传播自身叙事,重在呈现自身叙事的合理性。
在非对等博弈中,强势行为体的公共外交能力和竞争意愿高,会认为自身进攻的阻力较小且成功概率较大,通常以“破敌”为主要目的,主动发起攻势。在解构对方叙事时,会选择“颠覆式解构”路径,即提出颠覆对方叙事逻辑的替代性解释,以否认其可信度,甚至不惜制造和利用虚假信息来攻击对方。在建构自身叙事时,则会选择“强化式建构”路径,通过自身占优势的信息传播控制能力,对其叙事进行强势输出,在确保已有输出成果的基础上,强化国际受众对其叙事的认同。
同时,在非对等博弈中,弱势行为体的公共外交能力和竞争意愿较低,处于强势行为体攻击下的被动应对状态,往往以“立己”为主要目的。在解构对方叙事时,主要采用“应激式解构”路径,即在对手攻击的议题框架下,首先拆解其替代性解释的内在逻辑,再對其叙事进行解构,予以回击,实际上是对对方攻击的应激行为。在建构自身叙事时,通常采用“修复式建构”,即在对手攻击已造成自身叙事可信度不同程度受损的情况下,通过澄清事实等方式,在修复过程中重塑自身叙事,以求增信释疑,减少国际受众对其叙事的误解。此外,需要注意的是,行为体类型虽具有一定稳定性,但也可能随着双方公共外交能力和竞争意愿的变化而改变,进而对自身的路径选择做出相应调整,以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见表1)。
表1 公共外交叙事内容博弈的路径选择。资料来源:作者自制。
公共外交博弈双方通常是通过解构对方叙事和建构自身叙事的路径展开博弈,由于现实博弈中行为主体类型的不同,其目标诉求、具体博弈策略的选择会存在明显差异,但其最终的目标指向均为借助公共外交叙事扩展自身影响力,管控预期并改变现有的话语环境,增强国际社会对自身的理解和认同。从公共外交叙事这一理论视角出发,有利于分析双方博弈的具体策略及效果,深入认识和把握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内涵实质及动态进程。
二、中美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
中国和美国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均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对自身角色定位以及各自对外政策的阐释和说明。美国构建了以“霸权稳定论”为内在逻辑的公共外交叙事:美国认为自己是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主导者,其霸权地位是世界和平与繁荣的保障,中国崛起不仅威胁其国家安全和利益,更是对现有国际秩序的冲击和破坏,因此美国推行对华竞争的政策具有充分的正当性。中国则构建了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理念的公共外交叙事,中国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各国人民应相互协作,共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一)美国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
从美国公共外交的发展历程来看,其目标兼具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有着明显的现实安全利益导向和“输出美国”的价值诉求。 美国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特征。美国不仅要向世界“说明美国”,更要“输出美国”,使其他国家追随美国。随着对中美关系认知的变化,美国围绕“中国威胁美国国家安全”这一核心认知,建构起了以“霸权稳定论”为内在逻辑的公共外交叙事。
在角色叙事上,美国将其自身定义为人类社会的“山巅之城”、民主社会的“灯塔”和世界领导者。在建国之初,美国即以“山巅之城”自居,认为自己是超越传统民族国家的“例外”国家,其国家认同的核心价值是自由、平等、法治等“美国信条”。美国的这些价值观还被认为是“普世价值”,应该是“全人类追求的目标”。因此,美国认为其肩负着以美国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引领世界,把世界改造为价值观共同体的神圣使命。这为美国扮演国际事务中的领导者,并维护其霸权地位提供了合法性。要实现这一使命,美国必须维护其霸权地位,全球霸权已经成为美国区别于其他国家的最重要特质之一。 拜登在面对记者提问时声称,在自己任期内绝不会允许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头号强国。
在行为叙事上,美国为其发起对华战略竞争、推动“印太”战略、重建联盟等涉华政策的必要性和正当性进行辩护,以争取盟友及国际社会的支持。美国宣称当前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正受到挑战,诬蔑中国和俄罗斯想要塑造一个“集权”的世界, 认为这不仅损害美国国家安全和利益,而且威胁着世界安全。因此,美国提出国家间的长期战略竞争会再次出现,而其在竞争中获胜是避免冲突的最佳途径。 美国以此为其发起对华战略竞争赋予正当性。美国提出“印太战略”的目的是维护“自由开放的印太”,为地区带来繁荣与安全。 与此同时,美国宣布将重建联盟,以开展同中国的竞争,认为互助、互利的联盟和伙伴关系能够长久地为其提供竞争对手无法匹敌的战略优势。 拜登政府也将恢复美国领导地位、重建全球民主联盟置于政府工作的紧急优先项目之中。 在美国看来,一个强大的美国不仅符合其自身的利益,也符合那些希望与美国合作追求共同利益、价值观的人的切身利益。
(二)中国公共外交叙事的构建
对中国而言,公共外交的目标首先是“纠偏”,使国际公众相信、接受和支持中国的和平发展,因此中国叙事重在向世界说明真实的中国,传递中国的政策理念、文化传统和价值观。面对国际社会的诸多质疑,中国在对国内外局势的精准把握的基础上,构建了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理念的公共外交叙事,从更深层次来看,则是要使各国公众相信兼有“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国家、迅速崛起的发展中大国、世俗化的文化伦理社会” 这些特征的中国能够与世界各国合作共赢,与各国人民民心相通。
在角色叙事上,中国将自身定位为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中国提出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是时代潮流,人类社会机遇与挑战并存,中国是维护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力量。首先,中国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中华文明是内敛、防御的文明,中国深知“国虽大,好战必亡”,积极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发展自己,又以自身的发展更好地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这是中国坚定不移的国家意志。其次,中国是全球发展的贡献者。中国的发展是世界的机遇,中国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稳定器和动力源,全方位对外开放为各国分享“中国红利”创造了更多机会,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 再次,中国是国际秩序的维护者。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离不开和平的国际环境和稳定的国际秩序,中国积极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和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 习近平总书记在出席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领导人峰会时向世界表示,“中国将坚决维护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倡导国际上的事大家商量着办,推动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
在行为叙事上,中国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新型国际关系”“一带一路”倡议等叙事。中国认为世界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变革加速推进,各国相互联系和依存日益加深,国际力量对比更趋均衡。与此同时,人類共同面临“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贫富分化日益严重,地区热点问题此起彼伏,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 等挑战,任何一个国家,无论大小强弱,只有在平等、互利、共赢基础上参与国际合作,才能实现持续发展。 因此,中国提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理念的行为叙事,旨在构建既具有中国特色又能为世界人民所接受的共享话语体系和价值理念。面对国际形势的深刻变化和世界各国同舟共济的客观要求,中国主张各国应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一带一路”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平台,是跨越不同地域、不同发展阶段、不同文明的开放包容的平台,是各方共同打造的全球公共产品(见表2)。
表2 中美公共外交叙事。资料来源:作者自制。
三、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策略选择
中美在公共外交博弈中存在明显的不对称关系,美国是博弈中的强势行为体,中国是弱势行为体。从公共外交能力来看,当前美国在整体上要强于中国,其对公共外交中信息传播的控制能力,特别是对国际舆论的引导力和影响力比中国更强。从竞争意愿来看,美国对华竞争意愿强烈,其意图是使国际社会不认同、不相信中国,破坏中国崛起的国际舆论环境;而中国无意与美国竞争,其意图更重要的是澄清因美国攻击造成的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误解,争取更多的理解与认同。
围绕公共外交叙事投射手段的博弈是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一个重要方面。美国在发起对华公共外交博弈攻势之初,便在投射手段上采取了缩减渠道的策略,挤压中国对美公共外交活动空间,将博弈引入其占据优势的信息传播领域。2018年以来,美国多次通过举行听证会,对“中国威胁”进行评估,并借发布调研报告、通过涉华议案、立法等形式,对一些中国企业、官员、高校学者和留学生实施制裁或限制,对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等机构开展的正常公共外交活动加以限制和干扰。此外,美国还专门出台法案监督和限制孔子学院的正常教学活动、暂停中美富布赖特交流项目等。在此背景下,中国在投射手段上选择了强化渠道的策略,通过国家领导人的公共外交实践、驻美大使馆举办活动、支持高校和智库对外交流等方式,积极拓展自身公共外交活动空间。从2018年至今,中国驻美大使馆已举办多期“中华讲坛”,向数十所美国学校的师生就中美经贸关系、新冠肺炎疫情、中国发展和改革开放、“一带一路”等话题阐述中国立场,并展开沟通交流。 此外,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下,中国高校和智库举办了“2021中美公共外交论坛”“第九届世界和平论坛”“‘对话合作,管控分歧——推动中美关系重回正轨蓝厅论坛”等拓展中国公共外交叙事投射手段的活动。
在此基础上,叙事内容博弈成为中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核心。就双方公共外交叙事而言,“对国际权力、制度、文化的长期塑造无形中延长了美国故事的功能惯性,”而中国故事尚需通过更好的成功实践来证明。 因此,美国在中美公共外交博弈中处于强势进攻状态,而中国则以“防御—反击”为主。在解构对方叙事时,美国选择“颠覆式解构”,中国则选择“应激式解构”。在建构自身叙事时,美国进行“强化式建构”,中国则进行“修复式建构”,双方通过不同策略展开攻防(见表3)。
表3 中美公共外交的叙事内容博弈。资料来源:作者自制。
(一)解构对方公共外交叙事
美国政府早在2017年就关注到叙事对公共外交的重要价值,在美国公共外交咨询委员会2017年的报告中,有学者提议将反对中国叙事列为美国公共外交的目标之一,以应对中国的公共外交。 2020年9月,美国公共外交咨询委员会发表了题为《公共外交与新的“旧”战争(2020)》的报告,不但公开鼓吹要重拾冷战时期的“意识形态工具”,还提议在“全球接触中心”之下设立反华舆论战队。
第一,美国采取“颠覆式解构”路径,使用类比、污名化、关联与切割等具体策略发起了对华公共外交攻势。
首先,美国利用先动优势设置舆论议题,采用类比的叙事策略,解构中国的公共外交叙事。所谓“先动优势”,是指博弈一方选择抢先行动,比选择双方同时行动更占据优势。 美国的先动优势具体体现在其营造了一个对话规则和话语场域,使中国处于被动对话的境地,从而掌握了解释中国战略意图的主动权。一方面,美国通过将中美竞争类比为西方历史上崛起国与守成国的权力转移过程,对中国的和平崛起加以解构。美国对华叙事是以权力转移、霸权稳定等作为理论支撑的,这些学术话语的前提假设是霸权治下的单极国际秩序是稳定、和平的,而多极体系本质上是冲突的,中国作为崛起国会将世界带回大国冲突的时代。 另一方面,美国在描述中国威胁时,将中国类比为与美国争霸的苏联,以引起国际公众的关注和对华负面联想。2020年5月白宫发布的《美国对中国的战略方针》中提到,中国正试图以中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重塑国际体系,以取代美国成为“全球领导者”, 全然不顾世界局势的新变化以及中国与苏联本质上的不同,以陈旧的冷战思维对中美关系进行单方面定义,进而酝酿和推动新一轮“中国威胁论”。
其次,美国采用污名化的策略,扭曲事实,抹黑中国形象,旨在制造国际社会与中国的对立。美国以污名化的方式来制造中国妨碍其发展的形象,试图引起其他国家的警惕,使其在必要时对中国加以限制。 美国给中国贴上各种旨在指向对立身份的标签。在多份官方报告中,美国将中国明确定义为挑战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修正主义国家”“首要竞争对手”;孔子学院等教育交流项目被指是由中国政府主导或推动的旨在“强制、腐化和渗透”美国政治与社会的“影响行动”,被认为是“威权主义国家”发展“锐实力”的佐证。此外,美国还指责中国除了利用“锐实力”在其他国家内部获取影响力外,也开始输出所谓“数字威权主义”。以上种种对华实施的污名化行为,旨在解构中国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的角色叙事,不仅成为一系列“中国威胁论”产生的温床,而且引发了国际公众对中国的疑虑和猜忌。
再次,美国采用关联与切割的策略,混淆视听,抹杀中国对世界发展的贡献。“关联”是指将行为体的行为与负面结果相联系,“切割”是指将行为体的行为与正面结果进行切割。 例如,美国将本国内政问题与中国的行为相关联,强调中国对美国国家安全和利益的威胁。例如,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A. Wray)将美国内政面临的各类问题与中国的快速发展进行关联,诬称中国利用美国市场的开放性窃取美国高端技术,认为中国通过孔子学院在美国高校传播经过“过滤”的中国形象,“干扰”美国高校的学术和言论自由,还认为中国官方媒体的海外拓展和对好莱坞的投资旨在提升中国话语权。他认为正是中国的这些行为给美国经济、安全、意识形态等造成多重困扰,诬称中国将互联网审查与监控技术对外输出,使西方国家的自由、民主原则面臨重大挑战。
第二,中国进行应激式解构,即先指出其中与客观事实不相符的部分,进而适时采取措施,解构美国公共外交叙事。具体策略主要包括澄清、释因和道义评价等。
首先,中国采取澄清的策略,以呈现事实原貌、全貌,在事实层面击破美国的不实指控。例如,在中美贸易战问题上,美国政府认为中国通过不公平贸易的方式抢夺了美国的就业岗位,中国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的《关于中美经贸摩擦的事实与中方立场》白皮书中引用联合国数据,指出2001—2017年中美两国贸易额增长了4.4倍,而美国失业率从5.7%下降到4.1%,美国政府指责中国的货物进口和失业率之间的替代关系并不存在。另外,根据2017年美国国会研究中心的报告,2010—2015年,尽管美国制造业从中国的进口整体增加32.4%,但美国制造业的工作机会并未减少,反而增加了6.8%。 面对美国对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一系列污名化指责,中国发布了《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国行动》白皮书,全面讲述中国抗疫的艰辛历程,其中对从2019年12月27日首次发现新冠肺炎疫情到2020年4月29日全国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阶段(截至2020年5月31日)中国的应对措施进行了详尽的列举和说明。
其次,中国通过释因的策略,在动机层面向国际社会解读美国攻击中国的原因及其背后的逻辑。对于美国无视中美经济结构、发展阶段特点和国际产业分工现实,坚持认为中国采取不公平、不对等的贸易政策,导致美国出现对华贸易逆差,在双边经贸交往中“吃了亏”的行为逻辑。中国在2019年发布的《关于中美经贸磋商的中国立场》白皮书中指出,中美两国经济连骨带筋,美国把贸易逆差当作“吃亏”是算错了账,其背后奉行的是“美国优先”的政策,采取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措施。 外交部发言人在对蓬佩奥等人实施制裁的声明中指出,美国一些反华政客出于一己政治私利和对华偏见,不顾中美两国人民的利益,策划并推动实施了一系列抹黑中国的活动,严重干涉中国内政,破坏了中美关系。 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更是坚定声明,“蓬佩奥对中国的恶毒攻击,挑拨不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血肉联系,更阻挡不了14亿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谋求国家发展的前进步伐”。
再次,中国采用道义评价的策略,在情感道德层面对美国的种种抹黑行径进行道德评价,旨在从情感上解构其公共外交叙事的正义性。《人民日报》在2018年7月6日至15日连续刊载10篇评论员文章,从负责任大国的视角系统论述了美国发动贸易战给世界经济复苏和全人类生存发展带来的巨大威胁,占据了国际道义制高点。 2018年9月23日,《中国日报》在美国艾奥瓦州的第一大报《得梅因纪事报》(Des Moines Register)刊登了四个整版广告,指出特朗普政府不惜损害该州农民的利益,提高对华农产品关税,美方应为中美贸易战负责。 在评价美国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表现时,中国提到时任美国政府领导人拒绝承认有任何失误,反而用各种说辞自我美化、推脱责任。在抗疫最需要全球团结的时刻,美国却不顾国际道义,执意奉行本国优先政策,挥舞制裁大棒,威胁退出世界卫生组织等,残酷对待寻求庇护者。一向自认为例外和优越的美国,不仅自身疫情失控,死亡人数全球最高,而且与之相伴的还有政治失序、种族冲突、社会撕裂等各种问题,创造了“山巅之城”“民主灯塔”罔顾人权的新纪录。
(二)建构自身公共外交叙事
由于中美之间公共外交发展阶段的不同,美国公共外交叙事在国际社会传播的广度和深度远超中国。中国要“讲好中国故事”的基本前提是首先破解一直在世界上占据主导地位的西方的“中国叙事”体系。
第一,美国侧重于强化其对华行为叙事的合理性,展开“强化式建构”,争取国际公众对美国对华政策的认同,主要策略包括赋予正当性、自利性归因、外围说服等。
首先,美国采用赋予正当性的策略,以“安全化”为核心框架构建其公共外交叙事的正当性。在美国的政治实践中,如果决策者希望某一政策能够迅速获得支持并实施,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包装成为关乎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政策,“因为安全利益始终位于美国国家利益的顶层,且没人会质疑它的重要性。” 美国国防部的战略报告将这种“自由”秩序和“压制性”秩序之间的竞争视为美国国家安全的首要关切。 特朗普政府时期曾将“经济”与“国家安全”挂钩,提出“重建美国的国内经济实力,推动建立一个公平、互惠的国际经济体系将有助于维护美国的国家安全、繁荣以及世界和平”。美国从维护国家安全和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出发,使其对华遏制具有合理性和正当性。
其次,美国通过自利性归因策略,引导国际受众的认知路径,以增加其公共外交叙事的说服力。所谓“自利性归因”,即把自身行为带来的积极影响归于内因,消极影响则归于外因。例如,在经贸领域,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第74届联合国大会的讲话中宣称,为了应对中国在国际贸易中的不公平做法,美国对价值超过5 000亿美元的中国产品加征高额关税,并提到正是由于美国的这些保护措施,使流失的部分生产能力已经转移回美国和其他国家。美国政府的自利性归因策略容易让国际受众忽视对客观事实的判断,跟随美国公共外交叙事中的价值导向来认识和理解美国的政策及行为。
再次,美国主要采取外围说服的策略,对其公共外交叙事进行充满感性色彩的阐释,以吸引国际受众关注,并获得其情感上的支持。所谓“外围说服”,主要是指通过易于感知却并非完全客观的捷径来对受众进行说服。这一策略注重对受众情绪的调动,容易在短时期内产生效果。 例如,美国在强化其行为叙事时制造出“中国利用美国主导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崛起,却想破坏这一秩序,重建符合自身价值的新秩序”这一情节,将美国描绘成“受害者”,以激发受众对中国的敌对情绪。这一简单的逻辑虽然并非基于事实,但其对缺乏理性思考且本身对中国印象不佳的那部分国际受众来说,在情感上仍具有高度煽动性。
第二,在建构自身公共外交叙事时,中国选择的是“修复式建构”路径,实施的策略主要包括强化正当性和“中心说服”。
首先,中国采用强化正当性的策略,用事实回应国际舆论中对中国的各类指责,增信释疑。例如,美国将“一带一路”倡议污名化,把部分沿线国家自身的债务问题归咎于中国的“一带一路”投资项目。针对这一问题,时任外交部发言人耿爽指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因为中国的投资而陷入债务危机的。” 2019年全国政协新闻发言人郭卫民在新闻发布会上指出,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债务成因是复杂的,是历史形成的,中國的投资在这些国家债务中所占的比例较小,并指出中国的基础设施项目有利于非洲国家的长远发展,将其称为“债务陷阱”是没有道理的。 在美国将新冠肺炎疫情政治化、污蔑中国之时,国务院新闻办及时发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国行动》白皮书,并将中国及时向国际社会通报疫情信息,与国际组织、各国相关部门交流防控经验的事实加以呈现。
其次,中国采取“中心说服”的策略,对自身公共外交叙事进行详细解释说明,以期获得国际受众的理性认知。社会心理学中的“中心说服”是指希望引导受众对问题进行系统思考,并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说服,这种说服过程往往耗时较长,但效果更为持久。 例如,在向国际受众说明中国积极开展国际合作以强化中国角色叙事时,遵循的是这样的思路:先从中国爱好和平、崇尚合作共赢等文化基因讲起,说明中国开展国际合作的文化根脉和精神源泉,接着阐释新时代的中国国际发展合作观及政策主张,再讲述实践中中国所采取的务实举措及取得的进展,进而印证中国的角色定位。 “中心说服”的策略主要是由中国面临的复杂舆论环境和美攻我守的公共外交博弈态势决定的,国际舆论中既有的对中国的质疑多罔顾客观事实,但中国需要做出清晰、可信且富有逻辑的回应,以建构并证明自身公共外交叙事。
四、公共外交博弈效果及中国的优化策略
在当前的中美公共外交博弈中,美国在很大程度上达到了其预期效果,但中国面临的国际舆论环境尚未明显好转,甚至更加复杂严峻。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的大肆抹黑严重误导了美国公众的对华认知。 与此同时,美国对中国的公共外交攻势不仅对美国公众造成影响,而且加深了部分国际公众对中国的误解和疑虑,即使是在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取得巨大成功并为世界抗疫作出诸多贡献,本应获得国际社会更多肯定之时,但国际舆论对中国的评价并不尽如人意。 结合中外专业民调机构和研究团队的报告结果来看,虽然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在不断提升,经济发展成就也受到世界关注和肯定,但在美国对华公共外交攻势下,国际舆论中存在大量抹黑中国的负面信息,影响了国际公众对中国的认知程度与情感倾向。
中国对美公共外交博弈尚未达到理想效果,有多方面原因。一是在整体规划层面,中国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战略规划滞后。面对美国来势汹汹的叙事攻势,中国的准备不够充分,需要更加重视公共外交在中美关系中的特殊价值,加强和完善对美公共外交博弈叙事内容和投射手段的统筹规划。二是在公共外交叙事层面,中国对自身叙事优势、劣势的研究和把握不够明晰,未能充分利用自身叙事优势,同时对其中存在的问题关注不够,导致未能有效扬长避短,时常陷入对方制造的交流场域,这影响着公共外交的实际效果。三是在博弈策略层面,中国存在“三多三少”的问题,即防御性回应多、主动出击少,官方参与多、社会主体参与少,说服过程中理性因素多、感性因素少等问题。美国的“颠覆式解构”和“强化式建构”极易在短时间内抓住国际受众的注意力,并进行情感导向,引导受众作出基于情感而非事实的价值判断;而中国的“应激式解构”和“修复式建构”中更多地使用理性说服,并且话语往往“刚性有余,柔性不足”,这对于普通国际受众而言说服力和感染力不足,甚至会使国际社会强化中国“战狼外交”的印象。这与中国一再强调的和平发展的形象产生冲突,不利于赢得国际公众的信任。
有鉴于此,当前中国在与美公共外交博弈中,需从整体规划、叙事构建、博弈策略等层面入手,从宏观到微观,从叙事构建到叙事传播,系统完善并提升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能力。
第一,制定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整体战略规划。随着中国的崛起以及中国与世界关系的历史性转变,“讲好中国故事”已经成为中国公共外交必须完成的一项战略任务。 美国发起的对华公共外交攻势,将是中国在未来较长时期内无法回避的重大挑战。只有加强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整体规划,才能使公共外交实践有明晰的指引、系统的筹划和有序的运作,也才能在斗争中“讲好中国故事”。
加强中国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整体规划,需要明确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核心内容、主要机制和基本原则。首先,明确公共外交博弈的核心内容。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核心内容在于应对美国对华公共外交叙事解构的同时,对中国公共外交进行系统性建构,其中既要明确公共外交叙事的主题、内容和意义,也要注重叙事投射手段的升级。面对美国对中国公共外交渠道的限制和破坏,中国更应坚持开放的策略,积极创新公共外交交流互动项目,利用留学生、华侨华人等海外资源拓展沟通渠道,通过人与人之间更为真实、更具情感的交流,提升中国公共外交敘事的感召力和可信度。其次,建设多元主体参与协调机制。中国需建设以政府为主导、社会行为体为辅助的多元主体协调机制,融合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立体平台传播机制,能够处理和应对危机公关、常态博弈和主动出击等不同情境的反应机制,以及博弈过程追踪和效果评估机制。再次,遵循包括真实性和真诚沟通的基本原则。真实性是中国公共外交的生命,正如第十三届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傅莹所言,“无论在什么问题上,讲实实在在的中国故事,讲事实、讲数据、讲困难、讲作为,是最有说服力的。” 我们既要向世界客观、准确地讲述自身成就,也不避讳发展中确实存在的问题。真诚沟通原则要求倾听不同受众的需求,避免“独白式”单向输出,“只有当受众认为自己受到平等和尊重时,才会形成真正的对话”。
第二,明确中国公共外交叙事相较于美国公共外交叙事的优势和劣势,充分发掘并利用优势,尽可能规避和弥补劣势。与美国公共外交叙事相比,中国公共外交叙事具有自身优势。一方面,中国公共外交叙事更具包容性和正义性。中国认同文明多元性和世界多样性,维护公平正义的国际秩序,中国提出的新型国际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更符合大多数国家的利益,也顺应了人类发展的潮流。另一方面,中国公共外交叙事更具开放性。中国始终置身于国际体系之中来认识自身和世界,叙事的因果链条已经生成,但内容细节仍在不断发展和完善中,同时处于向国际社会传播和推广的初级阶段。因此,根据中国外交战略需求和国际公众接受效果进行调整和提升的阻力较小。而美国公共外交叙事虽更为成熟且具有广泛的国际受众,但其逻辑起点是将美国作为国际体系的“例外”,同时逐渐固化的叙事在客观环境的变化下更新迭代的难度更大。中国公共外交叙事的劣势则在于对本国优秀传统文化基因的现代化转化不够精准,对中国特色理念的国际化表达不足,导致中国叙事中蕴含的极具中国特色的价值理念难以对接国际主流话语,同时,中国叙事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史和改革开放史涉及较少。这些问题使部分国际公众难以理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中国人民的意义,进而质疑中国崛起的动机和结果。
在公共外交叙事构建层面,中国需发挥自身优势,弥补劣势。首先,应突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引领作用。新型国际关系的合作共赢理念“超越了社会制度差异、意识形态对立和价值观念分歧”;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愿景目标的表述,则使中国的公共外交叙事超越了国家主义的局限,具有更深层次的世界关怀。在叙事构建中可凸显中国叙事这些更具吸引力和感召力的特质。其次,应利用后发优势,积极借鉴和创新。“国家叙事总是通过与不同外来经验的互动来形塑自身并不断发展”,中国在公共外交叙事构建中需对既有叙事的符号资源进行整合,去芜存菁。在与国际公众的互动中,需融合、接纳不同叙事中契合中国价值理念的符号资源。还可通过研究分析其他国家的公共外交叙事,学习其成功经验。再次,应完善适应中国和平发展需要的公共外交叙事,呈现传统中国向现代中国转型的特点,特别是要讲好中国共产党的故事,阐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中国人民的特殊意义。“这不仅有助于中国人向世界解说自己,也有助于在融入世界的过程中形成更为坚定和自信的身份认同”。
第三,在对美博弈过程中改变“三多三少”局面,将被动防御转向以攻为守,鼓励多元主体参与,平衡理性说服与感性说服。一方面,可综合运用各类路径,将被动防御转向以攻为守。面对美国的叙事攻势,需综合运用“应激式解构”和“渗透式解构”,在短时间内直接回击的同时,还需注重中长期效果的考量,在后续议题上持续关注,并在对美国不利的议题上主动出击,制造自我表达的机会。在建构自身叙事时,需注重“呈现式建构”路径的使用,跳出美国设定的议题框架,加强对国际舆论中热点问题的持续关注和积极发声。此外,还应积极开展针对国际公众的民意调查,把握国际社会舆论动态,争取民调话语权。另一方面,可积极鼓励多元主体参与,充分调动地方、智库、企业、新媒体等力量、平台和资源,平衡理性说服与感性说服。多元主体参与可有效拉近与国际公众的心理距离。例如,地方政府可以通过对外交往的各类活动展现中国地方发展的真实情况;走出去的企业在面对美国打压时要敢于发声,善于斗争,利用国际法和国际规则揭露美国行为的不正当性,同时需提高国际公关能力,争取国际社会的关注和同情;相关智库应充分发挥其科研优势,在追踪国际舆论动态、研究中国公共外交叙事的国际化表达路径、深化对中国历史和现实问题的理论研究、提出原创性学术话语等方面,为对美公共外交博弈提供智力支持;海外自媒体平台处于国际舆论前沿,可通过资助或合作的方式推动其为中国发声。同时,还需引导不同参与主体利用多样化手法,通过能够激发受众情感的话语表述,提升中国在公共外交博弈中的叙事感召力,以引起国际受众的情感共鸣。
总之,在当前形势下,中国公共外交不但要完成好“向世界说明中国”的任务,更要肩负起“让世界信任中国”的使命。在不可避免的公共外交博弈中,中国公共外交叙事要“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从战略传播的高度统筹应对,制定对美公共外交博弈的整体规划,完善叙事内容,丰富投射手段,优化博弈策略,积极主动在公共外交实践中建构和传播中国叙事,争取以“王道”战胜“霸道”,在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构建良好国际舆论环境的同时,推动国际话语体系朝着更加公平正义的方向发展。
[责任编辑:樊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