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随谁姓？一纸“换姓协议”引发惨剧

巴山客

孩子随父姓是中国人的传统，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如今孩子随父姓已不是唯一选择。在四川成都，就有一对年轻人，婚前签了一份“换姓协议”，商定婚后若生男孩随母姓。没承想，这份协议竟引发了一系列矛盾——

小夫妻婚前签订“换姓协议”：岳父母出资买婚房，婚后夫妻俩若生了男孩随母姓

戴海军与妻子曾欣婚前签了一份“换姓协议”，内容是：戴海军与曾欣的婚房由曾欣父母出资购买，房屋产权归戴海军与曾欣共同所有。婚后若两人生的是男孩，必须姓曾;如果是女孩，则姓曾、姓戴皆可。

他們为何要签这份协议？据戴海军说有两个原因：一是戴家在成都买不起婚房。戴海军的父亲戴永祥是金堂县一家企业的退休职工，经济条件不佳。二是曾家三代单传，曾欣是独生女，其父曾德贵渴望有个孙子，愿出资给女儿买婚房，交换条件就是外孙要姓曾。而且，对戴海军来说，签这份协议还是他跟曾欣结婚的前提条件，否则曾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最初当曾欣向戴海军提出签这份协议时，戴海军难以接受，因为他知道父亲传统守旧，肯定不会同意。见戴海军不想签，曾欣生气了：“我爸妈看你老实、肯干，没嫌弃你家穷，才同意我嫁给你。你打听打听，现在哪有女方掏钱买婚房的？为了我们的婚事，我给父母做了多少工作？你连我这个要求都不答应，说明不是真心爱我！”

戴海军仍没有贸然表态，大脑却在快速运转：这也许只是曾家暂时提出的条件，难保日后不会松动。再说，就算孩子将来姓曾，也无大碍，自己的弟弟还没生孩子，戴家的香火不会断，父亲应该能被说服。更何况，这样的协议有法律效力吗？以后或许还能给孩子改姓。

这样想着，戴海军终于点了头，并给父亲打了电话。戴永祥听罢很生气：“要我孙子跟他们家姓，简直是做梦！我警告你，你要是答应他们，我永远不认你这个儿子。”

戴海军已想好了应付的办法：“爸，我也不愿意啊，但您要知道，咱家买不起婚房，没有房子，曾欣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们结婚。我喜欢曾欣，要是错过了，将来恐怕再难找到合适的;再说，签协议只是权宜之计，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孩子的姓给改过来……”

戴永祥沉默了半天，终于同意了，但一再强调：“绝不是为了房子卖了孙子，你要保证以后将孙子改回戴姓。”戴海军一听父亲同意了，哪还管将来怎么样，当天就跟曾欣签了协议。

2018年4月，由曾家出资80万元在成都市某小区购买了一套110平方米的精装房。同年10月，戴海军和曾欣结婚。

给孩子报户口时夫妻俩起争执，他说：“这可是我儿子，姓戴才对！”她说：“婚前我们可是签了协议的，是男孩必须姓曾。白纸黑字，你敢不认账？”

2020年4月初，曾欣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戴海军早就暗自想好了，给儿子起名戴鹏。在他看来，那份所谓的“换姓协议”就是个缓兵之计。可曾欣也给儿子取好了名字，叫曾小东，并让戴海军去报户口。戴海军惊叫起来：“我的儿子姓戴才对！叫戴鹏，鹏程万里的‘鹏！”曾欣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可是签过协议的，是男孩必须姓曾。白纸黑字，你敢不认账？”戴海军当然知道有协议，只好以退为进：“欣欣，我是因为爱你才签那份协议的，你还当真了？”

曾欣不为所动：“现在孩子随母姓的多了去了，何况咱们婚前定好的，儿子随我姓。就叫曾小东，按这个名字报户口！”戴海军无言以对，又担心与妻子闹僵，只好自我安慰：反正无论跟谁姓，都是我儿子！

最终，户口簿上孩子的名字叫曾小东。但戴海军对父亲说的却是，孩子叫戴鹏。

可没过多久，戴永祥就知道了户口簿上孙子的名字叫曾小东，不止一次提醒戴海军尽快给孩子改姓。戴海军便旁敲侧击地试探曾欣，比如对她抱怨：“非要儿子跟你姓，搞得别人都以为儿子不是我亲生的！”一开始曾欣还耐心安抚他，听得多了就失去了耐心，正色道：“当初我们是怎么说的？我家出钱买房，儿子随我姓。这套房价值80万，你家要是能拿出这笔钱，我可以考虑儿子随你姓。否则，别整天瞎琢磨了，烦死人！”戴海军被噎得半天无语，心里不免对妻子有了怨气。

2020年9月，戴海军的弟媳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戴永祥担心断了香火，隔三岔五地催促戴海军给孙子改姓。戴海军进退两难，只好哄骗父亲：“曾家同意改姓，但要等孩子稍大点儿再说。”

转眼一年多过去，戴永祥即将迎来六十大寿。戴海军携妻带子回到老家金堂县为父亲庆生。之前他和弟弟戴海涛商量好了，要热热闹闹地给父亲办个寿宴，在酒店包了16桌酒席，并通知了亲友来喝喜酒。

但热闹的寿宴上，曾欣却一直心里发堵，因为戴永祥一直把孙子抱在怀里，不断向亲友介绍：“这是我孙子戴鹏。”“戴鹏”两个字曾欣听起来刺耳。寿宴进行到一半时，喝了点酒的戴永祥拿起话筒，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是我60岁生日，也是我孙子戴鹏第一次回我戴家，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公公话音还没落，曾欣站了起来：“爸，您孙子叫曾小东，不叫戴鹏。”

坐在一旁的戴海军见父亲脸色突变，赶忙扯了一下妻子的衣襟，低声说：“发什么神经？赶紧坐下！”曾欣毫不示弱地回击：“你才发神经，我儿子本来就姓曾！”

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戴永祥站在那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幸好戴海涛机灵，抢过父亲手里的话筒说：“我爸太高兴了，有点激动……”

寿宴虽然仍在继续，但戴海军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平时就窝着火，如今妻子又弄了这么一出闹剧，心里那股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但考虑到这是在老家，有众亲友在场，他强忍怒火，一言不发地喝闷酒。

第二天，小两口回到成都，晚上戴海军向妻子摊牌：“你太不像话了，下周一我就去把儿子的姓改过来。”正在厨房做晚饭的曾欣立即把锅碗瓢盆摔得叮当响：“好啊，你只要把买房子的80万拿出来，儿子姓猪姓狗都随你。但在这之前，儿子只能姓曾！”

戴海军怒不可遏地冲妻子吼道：“好啊，我现在就把户口簿找出来，把儿子的姓改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曾欣一声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狗急跳墙了！告诉你，户口簿我早就藏起来了，想改名，你就先拿出80万元。”戴海军气愤至极，冲过去“啪”地给了妻子一记耳光……

一场大战过后，曾欣抱起儿子回了娘家。

当晚，戴海军正躺在沙发上发愣，岳父曾德贵找上门来，直接跟他摊牌：“小戴啊，我当初是看你老实又上进，欣欣也一心想跟你，才同意你们的婚事。我万没想到你竟出尔反尔，还动手打人，你还是个男人吗？说好的事岂能想反悔就反悔，没这个道理吧？我今天代表欣欣跟你表个态，只要你家拿出80万，孩子可以跟你姓，否则就算离婚，孩子也只能姓曾。还有，我女儿从小没挨过打，你凭什么打她？若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说完，摔门而去。

戴海军哪能拿出80万元！思前想后，第二天他便提着礼品到曾家赔礼道歉，并向岳父母保证痛改前非，才把妻儿接回了家。

“为了一个姓氏，你爸和我爸都死了！我们离婚能挽回他们的命吗？”

不久，戴永祥听说儿子向曾家“投降”了，气得在电话里大骂儿子不孝，扬言要立刻把孙子接到身边自己带。戴海军的精神几近崩溃，在电话里对父亲大吼：“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人家说得很清楚，只要我們拿出80万元，就让孩子姓戴，我们拿得出来吗？”

戴永祥大怒：“难道就任我戴家的孙子改名换姓吗？没出息的东西！”

戴海军缓和了口气：“孩子就在我家生活着，姓戴姓曾不都一样吗？现在孩子随母姓的多了去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没能力，你要有能力就拿出80万元，孩子保证明天就姓戴！”

就这样，父子俩各持己见，僵持了大半年，戴永祥的怒火在无奈中慢慢平息，戴海军稍感欣慰：父亲或许最终会改变想法。

2021年4月初，戴永祥总觉得左胸部不舒服，就由老伴陪同到华西医科大附属医院检查。但因一时查不出病因，暂时住在儿子家。

虽然自己有病在身，不过能够时常见到宝贝孙子，戴永祥整天乐呵呵的。只有一点让他有些不高兴：孙子每周都有两三天住在外公外婆家。戴海军安慰他：“爸，他们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而且我和欣欣平时工作忙，都是由他们帮着照看孩子的！”

戴永祥眼一瞪：“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和你妈既然来了，孙子怎么还让外人照看？”

说来也巧，曾欣的母亲恰好来接外孙，听见了戴永祥的话，便话里有话地说：“我孙子姓曾，这房子也是曾家出钱买的，真不知道谁是外人！”戴永祥心里本来就有气，当即和亲家母吵了起来。

这次争吵之后，两家老人只要见面就互相指责，弄得戴海军小两口焦头烂额。最终戴海军想了一个办法：找机会让两边老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就算为了孙子，缓和一下关系。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戴海军的设想发展。

2021年6月的一个周末，戴海军见岳父母又来看外孙，便给曾欣使眼色，示意她一同下楼，留4位老人在家里沟通，并让儿子“监督”。

一开始两亲家还算冷静，但一提到孩子的姓氏，双方又争执起来。

曾德贵脸色通红，扯着嗓子喊：“当初说好的，孩子出生后随我家姓，现在你们想反悔，门儿都没有！”戴永祥也不示弱：“孩子随父姓是几千年的传统，咋能说改就改！”

两亲家互不相让，越吵越凶，最终厮打起来。纠缠中，戴永祥脚下一滑，一脸痛苦地贴着沙发软软地躺了下去。曾德贵一看有些蒙，一紧张，双眼一黑也晕了过去。

曾欣的妈妈见状急忙拨通了女儿的手机。事发突然，超出了小两口的想象，他们赶紧把两位老人紧急送往医院。戴永祥被确诊为突发心肌梗死，送医当天就去世了;曾德贵则是突发性脑出血，在医院抢救三天，也不幸离世。

两个老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戴海军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后，不顾曾欣“家丑不可外扬”的劝阻，拨打了报警电话。公安机关对尸体进行了鉴定，分别对戴母与曾母做了询问笔录，又勘查了案发现场，最终确认系曾德贵致戴永祥死亡。但曾德贵也因突发脑出血去世，无法追究其责任，应由其家属代为承担戴永祥死亡的赔偿责任。综合考虑后，戴海军没有追究父亲死亡的赔偿责任，反而承担了岳父的全部安葬费。

在办完二老的丧事后，戴海军找到曾欣：“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我很抱歉。我们要是继续生活下去，都会很尴尬，要不离婚吧？”

曾欣含泪苦笑：“为了一个姓氏，你爸和我爸都死了！我们离婚能挽回他们的命吗？”戴海军无言以对。

这场婚姻该何去何从？两人都陷入了迷茫……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当事人均采用了化名）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