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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径探析: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提升策略*

2021-11-16唐燕儿孔维肯

广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新生代农民工维度

唐燕儿 孔维肯

(1.暨南大学 教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2.暨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一、问题提出

国家统计局对农民工的调查结果显示,2018年我国农民工总量有28836万人,其中1980年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有1.4亿左右,占总量的51.5%,已经成为农民工群体的主要力量。相对于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在就业结构与内容、工作岗位及工作性质等方面更加丰富多样[1]。虽然新生代农民工的成长经历与城市同龄人趋同,教育水平也较上一辈明显提高,但其综合素质尚不能满足目前我国经济转型期对于产业人才的需求[2]。近年来,作为新生代农民工综合素质之一的心理资本备受关注,众多学者的研究表明,心理资本能有效提升工作绩效和自我效能感并积累良好情绪。但是,现实中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资本不容乐观。虽然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高于第一代农民工,但却低于城市就业的其它群体。现实与期望的巨大落差使新生代农民工容易产生工作倦怠、自我认知模糊、价值感缺失等状态[3]。

心理资本是建立在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现有理论和研究基础上的。如果说,人力资本研究的是“你知道什么”、社会资本研究的是“你认识谁”的话,那么心理资本关注的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从发展的角度来说,心理资本探讨的是“你想成为怎么样的人?”[4]。作为一种综合的积极心理资源,心理资本可通过恰当的途径投资与开发而得以提升,最终达到挖掘出个体潜能的目标[5]。因此,在我国人口红利逐渐消减的发展阶段,通过何种途径能有效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帮助新生代农民工实现全面发展,是本研究重点关注的问题。

随着学界对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重要性关注度的提高,学者对其进行大量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探讨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的影响因素与开发。一方面,在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影响因素方面的研究可概括为三类:一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口特征变量与心理资本相关性研究,研究指出,新生代农民工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与个体心理资本存在显著相关[6]。二是社会支持与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存在正相关,即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联系越强,其心理资本以及认同感就越高[7]。三是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经历和教育背景对心理资本水平的影响,研究发现受教育程度与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呈显著正相关,即教育程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自我价值感越强[8][9][10]。另一方面,在提升心理资本研究方面主要有以下四类:一是着眼于个人层面的心理资本开发,强调个体的主观能动性,典型代表就是PCI(心理资本干预模型)[11];二是着重提升团体组织成员的心理资本,典型代表是团体辅导[12][13];三是提供各类社会支持,如政府支持、社会治理机制[14]以及均等化服务的社区支持[15]等;四是通过各项教育培训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增强其心理归属感,减少焦虑,实现心理层面的城市融入等[16][17][18]。已有研究从不同侧面提出如何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水平的方式、方法,但相对较为零散。因此,如何系统地构建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的可行路径,是本研究的宗旨。

二、现状调查

作为外来人口大区的珠三角地区,是大量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地之一。据已有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接近一半的人员就业于制造业企业[19]。珠三角凭借显著的地域优势,成为世界制造业的重要生产基地,无论制造业总量还是制造业技术水平都位于中国省市地区前列[20]。因此,本研究选取在珠三角地区的大型制造业企业务工的新生代农民为研究对象,并面向该群体进行调查。

(一)调查内容

本调查主要通过问卷形式进行,同时辅以部分访谈。调查问卷设计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个人基本信息,主要包括所在城市、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所从事工作及月收入等。第二部分是基于终身教育理论设计的继续教育情况相关题项,主要包括学历以及接受继续教育的内容、方式、经费来源、主要动机等。第三部分是基于心理资本理论设计的心理资本量表,主要包括自信(自我效能感)、乐观、希望、韧性四个维度的题项。其中心理资本量表的设计主要借鉴以下几份国内外比较成熟的量表:一是Luthans开发的、被国内外证实具有较高信度和效度的《心理资本问卷》(PCQ-24),包含了自我效能感、希望、韧性和乐观四个维度[21];二是柯江林编制的《本土心理资本量表》,包含了自信勇敢、乐观希望、奋发进取、坚韧顽强、谦虚诚稳、包容宽恕、尊敬礼让、感恩奉献等八个维度[22];三是南开大学张阔编制的《积极心理资本量表》,包含希望、乐观、韧性和自我效能感等四个维度[23]。本研究在参考上述现有量表的基础上,结合新生代农民工的特点,重新编制出一份适合测量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水平的量表。

(二)调查对象

调查选取2018年度珠三角制造业企业数量排名前四的深圳市、广州市、佛山市、东莞市的制造业企业新生代农民工作为研究对象[24]。

按照广东省统计局采用的《企业划分办法》,在广州、深圳、佛山和东莞这四个城市各选取两家从业人员在1000人以上,年营业收入在40000万元以上的大型加工制造业企业,共八所。这些企业的性质分别为通用设备制造业、金属制品业、汽车制造业、电器机械和器材制造业、光电制造、橡胶与塑料制品业等大型制造业企业,抽样的企业性质较为多样,以确保新生代农民工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调查问卷具体发放对象为以上选出的8家企业车间工作的新生代农民工,研究者及其他协助调查人员分别在这些企业中进行问卷派发,并采取调研对象现场填写问卷后即时回收的方式回收问卷。每个企业发放问卷100份,一共发放800份,在回收问卷中剔除漏答、错答的样本后,共得到有效问卷704份,有效率为88.1%。

(三)人口统计学调查结果

通过对人口统计学调查的统计,结果如下:

1.“90后”新生代农民工成为主要群体,新生代农民工中21—25岁者占40.1%;26—30岁占比20.2%,具有时代标签的“90后”占比最大,为总人数的六成多。

2.性别上男性比例(57.4%)略高于女性(42.6%)。

3.新生代农民工主要从事初级劳动工作。受调查者工作职位上从事初级劳动的员工占最大,其中普工占比66.8%。

4.多数新生代农民工月收入低于城市平均水平。受调查者经济收入月薪2000—3000元之间占27.2%,3000—4000元占30.2%。据官方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珠三角地区的平均工资水平为 7230元[25]。由此可见,绝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的月收入处于较低水平状态,且低于城市的平均收入水平,这与他们主要从事体力等初级劳动有直接关系。

5.受教育水平方面有36.3%为高中或中专学历,20.9%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在《2018农民工监测报告》中,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学历占比最大的为初中学历[26],可见受调查者在学历水平和工资水平上处于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中上游。

三、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现状及其原因

(一)心理资本现状分析

经统计,调查对象的心理资本平均得分为2.36分,低于临界值2.5分。心理资本四个维度的得分分别为自信2.38、希望2.48、韧性2.35、乐观2.24。总体而言,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资本各维度均处于中等偏低水平。此外,在心理资本四个维度之中,希望的均值最高,而乐观的均值最低,明显低于心理资本的总体水平。具体见表1。

表1 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资本现状分析表

新生代农民工从农村迁移到城市务工和生活,对城市生活和工作充满向往,因此其希望维度的心理资本水平较高。相对而言,他们在自信、乐观、韧性这三个维度的得分较低。相对于城市居民,新生代农民工告别昔日熟悉的乡土生活,进入陌生的城市务工,面对全新的生活和生存环境,且其自身教育水平、就业与经济能力并不具备优势。在内外条件均对新生代农民工产生不利的情况下,其难以拥有强大的自信、韧性、乐观等心态来应对城市生活的困境。

(二)新生代农民工低心理资本水平的原因分析

1.群体特征影响

(1)学历水平较低易产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受调查者只有20.9%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高中或中专学历者占36.3%。虽然与《2018农民工监测报告》中的结果“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学历占比最大的为初中学历”[27]相比,被调查者的学历水平较高,但相较于城市居民职工而言,新生代农民工的学历水平仍然处于较低水平。已有研究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学历的高低与心理健康成正比,高中和初中学历的新生代农民工较本科学历的新生代农民工更容易产生心理健康问题[28]。也就是说,低学历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提升的因素之一。

(2)从事初级劳动产生的生活压力。由于新生代农民工所从事的职业大部分为基层工作,其工资水平普遍低于城市的平均工资。长期从事高强度、低工资水平的工作,使新生代农民工承担着较大的经济压力,因此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比较高。社会和经济产业的迅速发展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综合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导致他们在就业环境中会面临更大的心理焦虑和压力,当这些压力过高而无法缓解的时候,便导致其烦躁与不自信,甚至产生自卑的心理。

(3)较为年轻缺乏抵御生活困境的社会阅历。被调查者中21—25岁者占40.1%;26—30岁占20.2%,“90后”成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主力军(占总人数的60%以上)。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有热情,但是相对缺乏社会阅历与抗压能力,当现实与理想不相符的时候,容易产生失落感。在社会资源的获取上,社会底层的处境使新生代农民工不能平等地与城市居民共享住房、教育、就业、社保、医疗等城市公共资源,强烈的城市融入意愿与薄弱的社会支持形成了强烈反差,导致他们的乐观维度明显低于平均数。

综上可知,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征一是在文化程度上,中等教育学历的较多,拥有一定的知识文化,但大学及以上学历的人员少;二是在就业上,从事的多为一线普工,且总体收入水平较低,在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力不强;三是“90后”占比大,年轻人的不稳定特征明显。以上的群体特征均可能是导致其心理资本偏低,特别是乐观和韧性维度处于更低水平的原因。

2.社会支持缺失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城乡社区建设进入跨越式发展的新阶段,社区服务水平与质量显著提升。但调查却显示,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城市社区的重要成员,在获取社区帮助与服务方面是不容乐观的,这也是导致他们的心理健康问题突出的原因之一。

从上文对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特征的分析中可知,新生代农民工具有强烈的城市定居意愿,但自身的受教育水平、经济能力、职业竞争力却处于弱势地位,难以实现在城市定居的强烈意愿。在这种现实背景下,新生代农民工迫切需要获得社会支持。然而,现有研究发现,新生代农民工的人际交往圈狭窄,主要集中于自己的老乡和同事,因此该群体在城市中经常只能求助老乡和同事的帮助,难以在城市里获得他人的帮助与支持[29]。此外,来自社会组织和政府的支持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较少获得来自社区和政府等方面的社会支持[30]。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的需要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31],社交需要的实现也是爱与归属需要的实现,是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怀、爱护与理解。这方面的缺失容易造成新生代农民工与其他社会群体的冲突,从而缺乏乐观心理[32]。

由此可知,新生代农民工的自身教育水平、就业能力与经济水平在城市的融入中面临着困难,社会给予的支持又薄弱,在自身状况与社会支持都不利于其城市融入的困境下,难以拥有强大的心理自信和韧性来对城市生活寄予希望。

3.受教育程度低

受教育水平会影响心理资本水平。本研究以新生代农民工的不同教育水平为自变量,心理资本各维度作为因变量进行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新生代农民工教育水平不同,其心理资本存在差异,如表2所示。

表2 基于不同教育水平的心理资本各维度方差分析表

由以上方差分析结果可知,新生代农民在“希望”“韧性”“自信”“乐观”四个心理资本水平维度的显著性水平均小于0.05,这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水平与其心理资本水平有着显著的相关关系,即受教育水平不同的新生代农民工在心理水平上存在较大差异。一方面,受教育水平的提升有利于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发展,进而提升其在城市生活中的经济地位,增强其心理资本的水平;另一方面,长期接受各种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获得社会支持的信息和渠道可能更加多元化,当其处于困境时,更容易获得外部的帮助与支持。与之相反,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较本地居民低,因此,也影响其心理资本水平的提升。

四、提升企业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的策略

本研究以Luthans的心理资本干预模型(PCI)为基础①,并结合上文调查分析的结果: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点及社会支持和教育等方面的缺失是导致其心理资本水平低下的原因,分别从希望、乐观、自我效能和韧性四个维度探讨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心理资本水平的策略。

(一)希望的树立

1.设定合理的人生目标

引导新生代农民工设定具体、可实现且具有一定挑战性的人生目标,可以激发其生活动机和拼搏精神。首先,政府或企业可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通用能力提升课程,如心理健康、思想道德、民主法治、文明礼仪等课程,帮助新生代农民工开展自我评估,认识自己、完善自己并设立合理适中的人生目标。其次,新生代农民工应规划实现目标的措施与途径,明确完成目标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与障碍,并制定克服困难与消除障碍的方案。新生代农民工通过对未来目标的设置以及实现目标的可行性措施的制定,不仅实现人生目标的途径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拓展,而且在工作、生活中具有更强的目标性,增强对未来的希望。

2.开展职业生涯规划教育

通过社区教育和企业内部培训,对新生代农民工开展职业生涯规划教育,引导新生代农民工对自身的人生和职业生涯进行科学规划。首先,通过职业规划课程帮助新生代农民工进行自我定位,对自身能力素质和客观条件进行准确的分析,克服内心对职业的焦虑感与迷惘感。其次,开展适宜的职业技能培训,帮助新生代农民工适应知识经济时代发展的要求,提高自身的职业素养与市场竞争力,更好地规划未来职业发展,增加希望实现的信心。

(二)乐观精神的培养

树立新生代农民工良好榜样。企业可开展技能竞赛或评比活动,评选出表现突出的新生代农民工代表,从而树立该群体的榜样。一方面,新生代农民工通过观察与自身相似的榜样成功案例,获得可以效仿的模板,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自身发展,增强群体的自信;另一方面,通过树立该群体的榜样,可以改善新生代农民工的整体形象,避免对该群体的污名化,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和本地居民之间的相互融合。

(三)自我效能感的提升

1.让新生代农民工不断体验成功

根据班杜拉的社会学习理论,自我效能主要是通过体验成功来获得。成功体验可通过自身经历,即个人在过去经历中所积累的成功经验或实现的绩效目标来获得,也可以通过对他人成功经历的观察学习来获得,或者得到值得尊敬的或有能力的人的暗示、评价和劝说[33]。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可通过在某项任务完成过程中对成功反复体验的方式来提升自我效能感,也可通过参加交互性强的情景模拟、辩论、角色扮演、小组合作等活动,激发他们在学习过程中的参与性,从而增加其积极情绪体验。除此之外,新生代农民工还可通过团体辅导、课堂发言等形式回顾、分享成功经历。

2.提供表现平台并给予发言权

新生代农民工大部分是一线员工,调研过程中发现,一线员工对企业管理制度、日常工作事务等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且企业管理层对这类员工缺乏关注,导致一线员工容易被“边缘化”。长期被忽视、情绪得不到抒发,容易使新生代农民工出现沮丧、自我怀疑等负面情绪。当新生代农民工的活动获得积极的反馈,例如得到上司或同事的鼓励和肯定时,就会把自我怀疑转变为自信,在工作和生活中也能得到满足感。一方面,企业和社区可通过开展有挑战性和目的性的继续教育活动,如知识竞赛、演讲比赛等,鼓励新生代农民工表达自我,挖掘自身潜能。另一方面,参加团体辅导或者小组任务等形式的课程,能激发新生代农民工的亲社会行为,同时有利于获得更为和谐的人际关系,从而在城市融入过程中获得更大范围的社会接纳。

(四)韧性的增强

构建社会支持网络,增强新生代农民工的韧性。Luthans在建立PCI干预模型时,强调了“面对消极事件时,以人际关系为基础的资产的重要性”[34]。可见,构建可靠的社会支持网络能有效给予困境中新生代农民工帮助,可以使他们及时从消极情绪中恢复并超越自我,从而完成更加高效的工作。因此,社区和企业可通过座谈会、主题报告会等交互性强的教育实践活动,扩大新生代农民工的交际圈,拓展其社会关系网络,增强其对所在社区和企业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此外,应给予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正式的社会支持,比如政府从与城市本地职工同样的政策和待遇方面给予支持,社区从人文关怀、日常服务等方面给予支持。通过社会支持增加新生代农民工的乐观精神与心理。

小结

新生代农民工是我国城市管理服务中需要重点扶持的弱势群体,作为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积极心理状态,他们的心理资本可通过政府、企业、社区以及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的努力而得以提升。因此,应通过引导他们树立正确与合适的人生目标,规划好职业生涯,并通过树立群体榜样为他们创造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体验每一次甚至是每一点成功的现实,构建社会支持网络等路径,努力提升他们的心理资本水平,最终培养出具有自信、乐观、满怀希望、坚强韧性品质的新生代农民工。

注释:

① PCI:Psychological Capital Intervention,是Luthans 提出的心理资本干预模型。心理资本干预就是应用一些适合组织需要的心理资本测量和开发工具对组织成员心理资本进行干预和开发的过程,旨在通过影响心理资本中的每一状态变量以及整体的心理资本水平,并最终影响绩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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