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观众对传统杂技的认识(2)
2021-11-15李轶
李轶
我从小练习晃板、钻圈、晃梯这些节目,后来开始尝试教学带学生,逐步从事节目创作,编导工作及剧团管理工作,从业三十余年,始终热爱杂技事业,也愿意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它。而要讲杂技,则不得不从杂技的起源说起。
一、杂技的起源
中国杂技大约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萌芽。秦统一中国后,吸收各国角抵的优点,形成了一种娱乐性的杂技节目——角抵戏。汉代,角抵戏的内容更充实,品种更丰富,技艺更高超。东汉时,形成了一种以杂技艺术为中心,汇集各种表演艺术于一堂的新品种——“百戏”体系。
南北朝时期,各族艺术交流频繁,这一时期的杂技呈现出兼收并蓄,多姿多彩的特点,不仅民间基础丰厚,各朝宫廷表演也异彩纷呈。唐代时,一些节目发展惊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超技艺,其中“载竿”之艺极高,马术和驯兽节目也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自宋代起,杂技艺术开始从宫廷走向民间,创造了名目繁多的新节目。瓦舍、勾栏的兴起使艺人有了易合易散的卖艺场所,此外,宋代还有了专业的杂技班和培养新人的“科班”。而宋代以后,杂技的社会地位江河日下。元朝建立后,杂技更是沦落为走江湖、耍把戏的江湖艺术。清代艺人则多以家庭亲属为基础“撂地”演出,或靠赶会流动演出以维持生计。至于近代,杂技更被贬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下九流”。好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杂技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杂技艺术焕然一新,重获新生。许多省、市成立了专业剧团,杂技艺术从简单的技巧表演发展到有乐队、舞蹈、灯光等配合的综合艺术表演,当代中国杂技已经成为深受全世界人民喜爱的艺术奇葩,且许多杂技艺术团先后出国访问,并屡获国际大奖。
说到“杂技”二字,首先就是“杂”,即包罗万象。中国的杂技艺术源自于民间,当时的杂技表演者大量采用民间老百姓身边的一些生活用具作为表演道具,如桌子、盘子、椅子、凳子、土陶、雨伞等,通过对生活用具的独特运用,杂技也逐步演化和发展,应该说杂技富有的极其强烈的生活气息显示了中国杂技与劳动生活的紧密关系。
第二,是“技”,把普通的东西或者动作运用到极致就是技巧。杂技表演展示力图险中求稳、动中求静,显示了冷静的态度、巧妙的技巧和千锤百炼的硬功夫。技里面包含几何学、力学、动力学、建筑美学等种种学问,让人不禁惊叹。
第三,“杂”“技”二字合到一起,又与各姊妹艺术相互融合贯通,吸收了大量的营养,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代代相传,形成现在的杂技艺术。
杂技发展了两千多年,每一个时代都给杂技艺术和杂技人烙下了历史的痕迹,但在今天大多数人看来,杂技是一种残酷的职业,是一种小众文化,甚至难登大雅之堂。因而,如何改变“观众对现代杂技的传统印象”就是我们今天所面临和要讨论的问题。
二、杂技作品的创作
改变的前提立足于创新。我个人认为,艺术作品首先要具备文化,其次是所表现的思想主题,最后才是编排技法。杂技节目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从技术难度上出发,没有文化,没有思想,没有主题,这种作品就是单纯炫技,没有艺术性。而要谈具体的创新还得从杂技创作的每一道程序入手。
(一)作品立意
作品立意是指作者的意图,即想要表达什么,突出什么,一旦主题形成,其余的一切都要围绕这一主题进行创作。
(二)作品结构
作品结构是指一个整体中,各段落的分配和组合,具体的杂技结构有顺序、倒叙、插叙,而关键在于如何在遵照合理性的基础上巧妙地运用结构。杂技节目的技术结构,一般是由易变难,由低到高,这是一种传统,为的是逐步递加情绪,突出不断提升的技巧难度,以给观众不断的惊喜。
(三)技术表现力
在杂技创作中,需根据作品意图安排技术,动作的变化要做到巧妙合理。在编排动作时需具备神奇的想象力,要在“聪明”的情况下加以变化,对于一些道具小,动作快,动作碎的节目,一定要释放节目的信号量,这可以通过整体统一动作、服装配饰和音乐结构来达到。这犹如一个人在广场走正步与一个方阵在广场上走正步的区别,巧妙的队形排练可以把一些简单的技术技巧化为具有震撼力的视觉效果。
(四)舞美音乐
无论是在舞蹈节目里还是在杂技节目里,音乐占的比重也是非常之大,所以除了符合主题的舞美设计,音乐选曲也要力求合理,需尽量做到强视听感。比如说《空竹-俏花旦》的音乐就不仅是一个戏曲音乐,而是融入了许多现代时尚的元素,编导在创排这个节目时强化了演员融合音乐的能力,把控好了时间和节奏,所以这个节目历经十余年,现在看仍然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五)灯、服、道、效、化
即灯光、服装、道具、舞美效果、化妆。这里详细说说燈光,早期的舞台灯光单纯就是为了照亮舞台,而随着社会不断进步,人类对艺术作品审美的提升,舞台灯光的设计也已正式成为作品的生命之源。台上演员的心理活动和人物的命运,可以通过灯光的变化让观众身临其境。利用灯光来配合演员的表现,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极大扩展了戏剧空间。
(六)发挥神奇的想象力
创作的过程中,必然少不了对其他作品的吸收和借鉴,但也容易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重复,所以创作一定要发挥神奇的想象力,避免重复自己,重复别人,重复历史。
怎样去创新,寻找新意,是摆在杂技艺人身上最大的问题。曾经有人说“全国杂技一台戏”,其实在早期的确是这个道理,杂技再怎么玩也脱离不了力学原理、平衡原理。但上世纪初涌现了一大批创新节目,比如说“肩上芭蕾”“腾空飞杠”“转动地圈”“软钢丝”“高椅”等,这些节目打破了固有的表演模式,以另一种全新的视觉效果给观众全新的震撼力,这就是杂技节目的创新。这些节目不仅仅只是在技术层面上创新,而且在表演形式上也赋予了更多的艺术想象力。近十年中国杂技团不断创新,推出了“高拐倒立”“升降钢丝”“爬杆—九级浪”等众多创新节目,使中国杂技又走向了一次质的飞跃。
中杂原团长孙力力老师在一次授课时谈到节目的创新,她说杂技的创新就是不断给观众惊喜,不断给观众意料之外的东西。她说:“由于现代剧场的设计和规格不允许我们在地面打地坠,所以我们的爬杆节目根本进不了好的剧场,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进不了剧场而放弃一个观众喜爱的节目。经过创作团队和道具设计以及演员的共同努力,改革创新的‘爬杆—九级浪脱颖而出,实现了不用地坠也能演爬杆的目的。”“九级浪”体现了道具的创新和对传统杂技表演形式的创新,这个节目不仅延续了传统爬杆里的技术技巧,也结合了对手技巧和时尚的跑酷技巧,通过巧妙的编排形式展现了一群水手不惧风浪,勇于拼搏的精神力量。
21世纪需要的是能够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的舞台艺术,单纯的炫技已经不能满足这个时代的需求,创作者更多是要以人民为中心创作,把握好时代前进的步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社会效益摆在首位,始终牢记做为一名文艺工作者应具备的使命和责任担当。
近几年全国杂技界在党和国家政府的倡导扶持下创作出一个又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杂技剧节目,受到观众的一致好评,比如上海杂技团的“战上海”、南京杂技团的“渡江侦察记”“大桥”。这些节目不仅具有杂技本体的特征,也融合了戏曲、舞蹈、戏剧的艺术成分,使杂技艺术更具有情感性、故事性和生命力,使观众在赞叹杂技惊险的同时还能感受到作品的故事性和思想。
三、从实践中论述
新型的杂技剧和杂技节目已逐步成为老百姓喜爱的观赏艺术,近几年自贡杂技团也秉承这一精神,在杂技节目的创作中不断尝试,推陈出新,创作出一批具有时代性强、观赏性强、思想性强的杂技作品。在此,我以几个自己参与创作的杂技作品为例,具体探讨当代杂技如何在实践中改变观众的认识。
(一)以本土文化为创作题材
“天车高、天车长,我家住在天车旁。”这是自贡的一首童谣。天车被誉为东方的艾弗尔铁塔,天车是盐之母、辊工则是盐之父,辊工与天车相生相伴,天车架设、维修都是靠辊工一手一脚捆出来的,攀爬于天车之上的辊工被誉为“行走在云端的人”,作为天车的保护神,辊工无可厚非地成了自贡的“活化石”。
上下天车是个技术活,在没任何保险措施的情况下,辗工要用手抓住钢丝箍预留下的木空隙,脚蹬空隙处,像猴子攀爬悬崖般沿着“箍道”才能爬到天车顶部。今天,得益于科技的进步,天车和辊工都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目前辊工仅剩4人。我母亲曾是一名老盐场职工,我幼年常在自流井盐厂郭家坳天车下玩耍,那巨大已生锈的“地滚滚儿”是我们儿时玩耍的乐园,回想起当年辊工的艰险,我就想创作一个能表现自贡天车和辊工题材的杂技节目来记录这段历史。
《爬杆—辊工情》在动作设计和舞蹈组合上加贴近地气,尽可能地复原当年辊工的工作状态;在音乐设计上采用了盐场小调等音乐元素;服装设计更多是还原当年盐场辊工的服装;舞台布景运用实景和吊景,尽量让老盐场更加逼真,更加丰满。在一声声盐工号子声中,找到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近距离感受昔日百里盐场盛况,动情演绎一段“盐场壮美图”。
曾经儿时的景象在舞台上重现,仰望着天车和天车上的辊工,心里充满着希望和敬仰。正是有了他们,自贡盐都才有了独特的魅力和不可多得的城市文化符号。
(二)以现实生活为创作题材
再谈《双人技巧—父亲》。现在许多比较成功的杂技节目,都赋予了一定的主题性和思想性,如表现爱情、战争等主题,或是小桥流水、神话飞天等寓意,但这些都是营造一个主题和氛围或场景,似乎没有生活的气息。
“男女双人技巧”是通过男女的肢体配合做出倒立、柔术、跟斗及托举等表演,而其表现方式、主体关系大多是男女爱情(也有西方传过来的静态流动雕塑表演形式),但是通过立意、技巧编排是不是也可以传达其他主题呢?由此,我们想到了“父女情”的立意。我们把父亲和女儿“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肢体语言、抓蝴蝶、过独木桥、父亲为女儿遮风挡雨的场景,都通过杂技技巧和舞蹈连接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经过四个多月的排练,节目最后呈现在舞台上,许多观众看完后表示没想到杂技也能讲故事,也能传递情感。
(三)以重大节点和历史红色故事为创作题材
2021年的“七一”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纪念日,全国各个艺术团体都在筹备“献礼”演出,自贡杂技团自然也不能落下。从去年年底,我们就开始策划方案,根据自贡市委宣传部的建议,我们最后选取了“过草地”的主题。
我们用大家耳熟能详的“闪闪的红星”作为标题,以杂技剧的形式表现红军长征“过草地”的一个小故事:在长征途中,一群掉队的小红军战士,在炊事班老班长的带领下,克服了极端恶劣的环境,怀着共同的革命理想,保持乐观的革命精神,以坚定的信仰战胜死神,最终走出漫漫的草地。
2020年底,中国杂技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和中国戏剧家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的大会堂内同时召开,这看似巧合,但实则蕴含了杂技与戏剧的内在联系。中国杂协全代会指出:“杂技工作者一定要吸收和借鉴其他姊妹艺术和先进技术成果,为我所用,打造更多精品力作。”参会后,我们自觉地将这一精神落实到杂技的创作之中,使该剧的创作体现出五个“合”的特性。
一是,结合性。该剧是杂技与话剧、舞蹈结合的又一次创新尝试。它突出了三方面的优势:话剧的对话让观众容易理解剧情,舞蹈的表演使得剧情更加连贯,杂技技巧则让情节表现更加生动。
二是,集合性。该剧短小精悍,仅有十三分钟,编排结构上主要运用了倒叙和插叙方式以及时空对话形式,用爷爷带孙女讲故事的方式引入当年过草地的场景;道具上尽量采用真实的树干还原过草地时艰难前行必不可少的工具,使杂技道具与戏剧道具相得益彰;表演上把杂技《父亲》里的亲情表演延伸到老班长与小红军的互爱互助之中。
三是,融合性。过草地时,一位小红军不幸陷入沼泽,危急关头,大家把手里的竹竿連缀成线,用“生命的天梯”将他拉回了人间。军训时刻,小红军们列队整齐,闪展腾挪,用多人技巧展现艰苦的训练。这些都充分融合运用了杂技的技巧与道具,使得杂技剧鲜活有力,引人入胜。
四是,综合性。台上台下,老中青少演职员密切配合,杂技、戏剧表演融为一体。
第五,整合性。将院团、观众、剧目的各种需求组合为一个整体,可谓一举多得。“多得”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适合地市级基层院团,《前进·闪闪的红星》这种小规模杂技情景剧投入较少,资金量可控,便于回收成本,利于再创造,可使基层院团审时度势、因地制宜地走向适合自身的发展之路;二是利于贴近观众。情景式小剧可以主动走出去,深入到乡镇、社区、学校、厂矿、部队、以及正规剧场,能够让更多的基层观众看到,不像大型剧目对舞台的容量及配置要求高,容易隔离群众,远离演出;三是便于拓展剧目。情景小剧具备更强的延展性,今天是“过草地”,明天也能“翻雪山”、“飞夺泸定桥”,可形成一个“长征短剧”系列,未来会有更大的开拓空间。
四、结语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坚持创作为民。我们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思路,不断推出讴歌党、讴歌时代、讴歌英雄、讴歌人民的作品。从思想上创新,从表演形式上创新,要改变观众对杂技的传统认识,使技艺文化向内容文化转变。此外,我们要借助一带一路、文旅融合发展的契机,积极创作富有本土文化特色的节目,一方面积极宣传地方文化特色,另一方面努力结合文旅发展,抓住演艺市场。与时代同步,与地域融合,与非遗碰撞,与文旅接轨,努力创作具有时代性,思想性、观赏性的杂技作品。后疫情时代,我们更需要转变观念,变被动为主动,积极开辟新型杂技市场路子,努力实现文艺产品价值新转变。在国家“川渝双城经济圈”战略部署、“川渝文化走廊文旅融合”号召下,我们要努力推动四川杂技走出去,讲好四川故事。
时间砥砺信仰,岁月见证初心。让我们高举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伟大旗帜,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忠诚担当,奋勇前进,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铸就杂技艺术新高峰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