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幽默的语境混配分析

周雅婷

摘 要：言语幽默作为人类语言中一种普遍又复杂的现象一直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本文基于徐立新的情景语境混配说，对美国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统计触发言语幽默的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阐释语境因素触发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促进幽默研究的发展。

关键词：言语幽默 情景语境 语域

言语幽默是一种复杂且有效的语言手段，在日常交际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它可以增强语言表现力，缓解气氛，化解尴尬，回避分歧，调整社会关系，达到预期的交际效果。作为一种普遍存在的语言现象，言语幽默引起了各领域专家学者的广泛关注，包括美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文学评论等。

20 世纪以来，随着语言学的发展，言语幽默引起了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的关注。在研究范畴内，从语用学和认知语言学的视角分析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最常见。比如， 有学者认为幽默产生于刻意违反合作原则，特别是违反量的准则。[1]此外，说话者可能会以违反合作原则为代价表达一些隐含的会话含义，当话语的字面意义和会话含义不同甚至相反时，就可能达到幽默目的。[2]认知语言学家拉斯金（Raskin）提出了幽默语义脚本理论，认为两种对立的认知脚本或语义脚本是言语幽默产生的必要条件。有学者用关联理论的相关概念解释言语幽默，认为幽默的生成通常来源于话语最大关联与最佳关联之间的差距。[3]黄碧蓉指出言语幽默的理解过程是从语境假设的最大关联到最佳关联的转化。[4]

鉴于言语幽默和其他类型的语篇一样都产生于特定的情景语境中，本文尝试从一个新视角——情景语境混配说[5] 分析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考虑到情景喜剧中蕴含大量的言语幽默且这些现象对刻画人物关系、展开故事情节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以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为例，使用定量方法统计了触发言语幽默的语境因素混配的分布特点，并进一步质性分析了这些语境因素如何通过混配影响言语幽默。

一、语境视角下言语幽默的生成

情景语境的概念最早由马林诺夫斯基提出。他认为没有语境就没有意义，并将语境分为三大类：话语的直接语境，即词和句子;一般情景语境，即非语言语境;文化语境，即植根于语言中的价值观、习俗和惯例等。弗斯吸收了马林诺夫斯基的观点，认为话语的意义和功能应该在语境中解释，即意义对语境具有依赖性。韩礼德继承了弗斯的思想，致力于完善语境理论，建立语境与语言形式之间的关系。他把语境分成文化语境——说话人的社会文化背景和情景语境——言语行为发生时的具体情景，为系统功能语言学奠定了基础。系统功能语言学把情景语境看作是文化语境现实化的表现，由语场（field）、语旨（tenor）、语式（mode）三个因素构  成。语场是指交际过程中实际发生的事，包括参与者所涉及的社会活动。语言活动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其中谈话的主题（subject matter）较重要。因此，言语活动构成情景语境的第一级语场，主题是第二级语场。语旨是指参与者的性质及社会地位和角色关系，包括使用语言的正式程度和技术性程度。

韩礼德认为，言语幽默往往来源于语域的不当选择或故意错误使用。[6]基于此，徐立新提出了情景语境混配说，认为言语幽默产生于语境因素的不协调或乖讹，并总结出了语境混配的三种情况：语场混配、语旨混配和语式混配。

触发言语幽默的语场混配往往发生在第一级与第二级语场之间的冲突。在语旨方面，言语幽默的交际双方或地位平等、关系亲近，或由地位较高的一方向较低的一方传递。触发言语幽默的语旨混配可以是交际双方在使用语言时正式程度或技术性程度之间的差距或冲突，可以是第一级与第二级语旨间的冲突，也可以是功能语旨间的冲突。言语幽默的语式以口头表达居多，构成幽默的语式混配一般是因为口语和书面语特征之间的冲突。

二、言语幽默中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

为保证数据的客观性和普遍性，本文从《生活大爆炸》中选取了24 集，分别为第一季到第十二季的第一集和最后一集，分析了其中影响言语幽默生成的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言语幽默的界定以笑声音轨为基础。

《生活大爆炸》中语场混配、语旨混配、语式混配都能产生幽默效果。其中语场混配最常见，占比52.5%，其次是语旨混配（38.2%）。语式混配在情景喜剧中并不常见。此外，为增强幽默效果，同一幽默现象的语境特征可能不只在一个层面上存在冲突——语旨混配和语场混配现象同时出现的可能性相对较大（5.4%）;语旨和语场也有可能同时存在冲突，但可能性较小（0.7%）。语场混配和语式混配一般不会同时出现。

三、语境混配与言语幽默的生成

《生活大爆炸》讲述了四位物理高材生和他们的美女邻居佩妮的搞笑生活故事，该剧使用了大量的言语幽默。笔者将进一步描述并阐释语境混配现象如何触发言语幽默。

（一）语场混配

触发言语幽默的语场混配往往发生在第一级语场——言语活动构成情景语境与第二级语场——谈话主题之间的冲突。谢尔顿：“当一个光子打向有两个狭缝的平面，如果有一个狭缝可以观测到，那它没有同时穿过这两个狭缝。如果观测不到，那它会通过。但如果它是在离开平面后到击中目标物之前被观测到，它就不会同时穿过那两个狭缝。”莱纳德“：没错，你想说什么？”谢尔顿“：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点子用来设计T恤不错。”

上例中，谢尔顿首先描述了光子的物理现象，按正常的逻辑，这里涉及的言语活动应该与物理学术知识相关。然而事实上，谢尔顿想要谈论的主题是T 恤的设计。因此，在這个例子中，言语活动所构成的第一级语场和谢尔顿谈话主题所构成的第二级语场之间的冲突与不匹配触发了幽默效果。此外，情景喜剧不同于笑话，很多幽默效果都是由参与者共同完成的。当交际双方谈话的主题存在冲突或大相径庭时，就会触发言语幽默。

（二）语旨混配

语旨关注参与交际的人，包括其角色关系和权力差异， 这些差异可以通过使用语言的正式程度、技术性程度及功能语旨表现。当第一级语旨——参与者与语言系统无关的社会角色与第二级语旨——建立在语言系统上的参与者谈话角色不匹配或产生冲突时，就会产生幽默效果。

例如，霍华德正在教谢尔顿汉语，谢尔顿模仿霍华德的语音、语调及手势“：Wo de ming zi shi Sheldon.”霍华德“：这是干吗（模仿谢尔顿的手势）？”

谢尔顿：“我以为像很多其他的语言一样，手势也是措辞的一部分。”霍华德“：好吧……并不是。”谢尔顿“：我怎么知道它不是？！作为老师，你有责任把个人癖好从教学内容中排除。”霍华德：“你知道吗，我很高兴你决定学汉语普通话。”谢尔顿“：为什么？”霍华德“：等你讲流利后，世界上就多了十几亿人代替我听你唠叨。”

上例中，在霍华德教谢尔顿普通话时，他漫不经心地做了一些手势。谢尔顿误认为这是普通话的一部分，便模仿他。从第一级语旨——社会角色来看，谢尔顿比霍华德智商高，学术造诣更深，再加上谢尔顿本身吹毛求疵、直言不讳、自信的个人特点，他批评、责怪霍华德的不严谨和马虎， 质疑霍华德的能力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就这段对话的情景语境来看，霍华德的谈话角色是谢尔顿的普通话老师，谢尔顿应该尊重霍华德，为他保留情面;霍华德也应该保持耐心， 而不是觉得自己的学生很唠叨、很烦人。谢尔顿和霍华德之间社会角色和谈话角色的冲突产生了幽默效果。

（三）语式混配

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言语幽默的语式以口头表达居多，构成幽默的语式混配一般是口语和书面语特征之间的冲突。

霍华德“：当我们终于测出一些可用数据时你多高兴啊。”谢尔顿“：是啊，用表情符号表达就是冒号，大写的D（：D）。”霍华德“：其实，你的仪器侦测的数据不是范式转变单极子的证据。那是……电动开罐器的静电。我们在不停地开开关关。”

拉杰什“：他的表情变成了冒号，大写的O（：O）。”

上例中，谢尔顿和拉杰什分别以口头的方式拼写出了表情符号：D 和：O 以描述谢尔顿大笑和惊讶的表情，引发了幽默。

（四）多层面语境混配

由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可见，语境特征可能同时在多个层面上产生冲突，最常见的是语旨混配和语场混配现象同时出现。

佩妮“：尽管我对他的谎言和欺骗恨之入骨，我还是爱着他。是不是很疯狂？”谢尔顿“：是的。”莱纳德“：不，那不是疯狂，你只是……陷入一种矛盾，矛盾是我们天性的一部分。你想想光，惠更斯认为光是一种波，双缝实验证明了这一论点。但后来爱因斯坦出现了，他发现光也具有粒子的表现特征。”

在这个例子中，一方面，幽默产生于语旨混配，体现在角色关系冲突和语言使用的技术性程度冲突上。佩妮在谈 论她和前男友的悲伤回忆时，表面上是在问“是不是很疯 狂”，实际上是想得到安慰和同情。因此，作为听众，谢尔顿 应当充当安慰者的角色，然而，谢尔顿客观而冷静地说出了 “佩妮很疯狂”的事实，他的回答没有达到佩妮和观众的期望，和他所应该扮演的谈话角色不匹配，触发了幽默。相比 之下，莱纳德尽己所能地安慰佩妮，他用了一个非常专业、高 技术性的例子——光是波还是粒子——解释矛盾，这对不  学无术的佩妮来说只能雪上加霜。因此，莱纳德语言使用的 高技术性与佩妮低技术性的常识的冲突引发了幽默效果。另一方面，语场混配增强了幽默效果。这段言语活动的情景 语境是佩妮在讲自己的情史，然而莱纳德将谈话的主题转到 了矛盾并用光的物理现象解释矛盾。第一级语场与第二级 语场之间的冲突增添了幽默。

四、结语

本文依据徐立新提出的情景语境混配说，统计了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触发言语幽默的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详细地描述了语境混配是如何触发言语幽默的。但是，语境混配的分布特点是否具有普遍性还需要用更多类型的言语幽默数据进一步验证，如相声等。

参考文献：

[1]Attardo，S. Violation of conversational maxims and cooperation：The case of jokes[J]. Journal of pragmatics，1993（6）.

[2]Norrick，N. R. Issues in conversational joking [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3（9）.

[3]涂靖. 幽默的关联理论阐释[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3（5）.

[4]黄碧蓉. 幽默话语“花园路径现象”的关联论阐释[J]. 外语研究，2007（6）.

[5]徐立新. 幽默語篇研究[M]. 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

[6]Halliday，M. A. K. The users and uses of language[C]// M. A. K. Halliday，A. McIntosh &P. Strevens（eds.）. The linguistic sciences and language teaching.London：Long? mans，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