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有大文章——饰演锡剧选段《义侠记·戏叔》中的潘金莲一角有感

■李梦恒

昆曲传统剧目《义侠记》，出自明代戏曲家沈璟（今苏州吴江人），根据小说《水浒传》及《金瓶梅》有关章节敷演以武松为主角的故事。讲述武松景阳冈打虎，杀潘金莲、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假扮行者同鲁智深等上梁山，最后娶妻完婚接受招安。全本36 折。传统演出以武松兄弟与潘金莲（旦）、西门庆（副）的矛盾冲突为重点。清代中叶常演的折子戏有《打虎》（原第四出《除杀》）、《戏叔》（原第八出《吁邪》）、《别兄》（原第十出《委嘱》）、《挑帘》（原第十二出《萌奸》）、《裁衣》（原第十六出《中伤》）。清末以来上海经常演出的除以上五出外，尚有《游街》（原第六出《旌勇》），《显魂》（原第十七出《悼亡》），《杀嫂》和《狮子楼》（原第十八出《雪恨》），加重了武大郎（丑）的表演。

光绪初年三雅园常串《戏叔》《别兄》《挑帘》《裁衣》《显魂》《杀嫂》6 出。近代所演只集中在潘金莲一事，有《打虎》《游街》《戏叔》《别兄》《挑帘》《裁衣》《捉奸》《服毒》《显魂》《杀嫂》10 个折目，又称《武十回》。其中选段被许多优秀戏种移植改编，二次创作出了很多大庭相近又各有亮点的人物形象和带着地方色彩的唱腔与表演形式，有幸，无锡锡剧院在2020 年把这经典剧目中的优秀选段《戏叔》，经过师长前辈们的不懈努力，改编移植了过来并且谱写了一个当代大众眼下的的武松与潘金莲。

潘金莲从《水浒传》中出场到惨死，作者总共只用了三回便匆匆带过，关于潘金莲的出身背景，作者施耐庵更是未做过多详细的描述，只单写“是大户人家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因不依从大户的纠缠告发女主人，被大户白白嫁给身材矮小的武大郎。而《金瓶梅》则更加具体的丰富了潘金莲二十岁之前的人生，潘金莲出身于身份低微的裁缝家庭，九岁被其母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练得一身好本事，之后辗转卖入张大户家，因其貌美被张大户收用，主家婆一气之下将潘金莲嫁给“三寸丁古树皮”的武大郎。

武松的出现算是潘金莲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在两部作品中都体现出来。同为嫡亲兄弟的武大郎与武松，一个是仗义勇为消灭“大虫”的打虎英雄，一个是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炊饼郎，一个地位高贵，一个每天徘徊在社会最底层，潘金莲爱慕强者动了勾引武松之心，武松不为所动，叔嫂关系闹僵，武松搬出了武大郎住处。在经历了短暂的平静后，潘金莲又因一根衣竿的巧合与遇上了钻石王老五“西门庆”，在王婆和西门庆的计划诱骗与自己抵抗不了诱惑的双重作用下，潘金莲与西门庆通奸偷情，跟王婆串通毒杀了武大郎。

这之后的故事展开《水浒传》与《金瓶梅》是两个不同的走向，《水浒传》中直接写了武松为兄报仇，杀害了潘金莲与西门庆这对奸夫淫妇，作者创造这两个人物本就是为了凸显梁山好汉武松的刚正与疾恶如仇。兰陵笑笑生则在行文中安排武松误杀了他人，被“迭配孟州牢城”，《金瓶梅》主体故事讲的便是武松被发配千里之外后，潘金莲与西门庆家族以及与李瓶儿、庞春梅妻妾间的争宠妒恨，更是将潘金莲的狠毒残忍表现地淋漓尽致。而当代对潘金莲数百年形象源自欧阳予倩的五幕话剧《潘金莲》，作品一经出现在当时引起不小的震动。1985 年底，又一部关于潘金莲的力作——荒诞川剧《潘金莲》一经问世，引起社会各界大讨论，余波回荡十年不止。自此之后，不断涌现以潘金莲为主题的文学作品，例如李碧华《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何小竹《潘金莲回忆录》等，均以全新的眼光和社会视角来审视潘金莲，使她以全新的形象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

在“反封建”的五四新时期思想的影响下，欧阳予倩笔下的潘金莲起始的人物介绍就是“一个个性很强而聪明伶俐的女子”，作者对潘金蓮的态度是赞赏的，将她从一个“害人者”变成了一个“受害者”。欧阳予倩并没有对原著的故事背景做改动，依然是潘金莲拒绝张大户被嫁武大郎，示好武松被拒后偷情西门庆，继而毒杀武大郎，最后被武松杀害，只是弱化杀夫与淫荡的罪行，通过语言塑造强调了潘金莲在封建社会的男权下被一步步逼向死亡的终局。从“一个男人要磨折一个女人，许多男人都帮忙，乖乖儿让男人磨折死的，才都是贞节烈女。受尽折磨不死的，就是荡妇。不愿意受男人磨折的女人就是罪人。”等借潘金莲口说出的话，以及剧本结尾潘金莲对武松大胆的表白，彰显作者表达了反封建，追求男女平等的美好期望。

潘金莲按照行当来说是大“六旦”（戏曲旦角儿行当之称，通常是指年轻活泼，但地位比较卑微的女子）。不同以往稳稳当当的闺门旦青衣。在锡剧艺术家的以当代视角改编下，她是一个苦命丫头，手脚麻利，个性要强。她是个烟火气十足的伶俐女子，却被大户人家强行嫁给了一个又矮又丑，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武大郎，本着性格要强，爱慕有真才实学，勇武的真男人的想法，奈何现实所迫。虽有着超脱世俗追求爱情的勇气，为了心爱的人可以放下一切甚至是自己的自尊和世俗的看法，但，可惜她“勾引”的是自己的小叔武松，一个讲义气重情义却如同石头一样的人物，从此便走上万劫不复……，《戏叔》因为不是全本戏，只是近40 分钟的一个折子戏，要演出潘金莲的人物个性“真女人”“小女子”和爱慕强者，渴望依靠的动机，重点是那股子“媚”劲儿这是很难的，老师说我像“白开水”太过单纯。情感表达，大开大合，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对于表演的艺术手法积累的还不够，得用心慢慢感受，理解人物，感受人物内心和当时时代背景的产生的内心矛盾，学会与戏中角色共情，而不是单纯模仿动作神情。还有心境。戏中“潘金莲”那一段“我是个不戴方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的女人家，拳头上站得起人，臂膀上跑的过马，我要的是在人面前，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啊”，道出了潘金莲所求无非是一个能知他冷热，能懂她软弱的真心人，再要强也想有个人依靠，立出了一个有别于被人骂荡妇的小女人，而是一个单纯想追求幸福却被世道压迫的可怜人形象，恰恰就是这句念白，让我深深共情，也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小女人姿态，收益颇多。随着接触的人物越来越多，阅历越来越丰富，如何塑造人物，思考人物每一句话的动机，成了现阶段每一个专业戏曲演员的专业素质和专业业务的刚需，当下对于我个人来讲，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眼神的表达。吕佳老师那双灵动的眼睛，似看非看，时而卑微时而魅惑，干净利落的身段一板一眼没有多余的一步，恰到好处，神形同一。在她身上我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融入角色，恰到好处诠释角色，展现角色魅力的“潘金莲”如此全心全意，神形心统一的表演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