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尊重搭建的本真世界
2021-11-13胡春艳
胡春艳
凌叔华,作为现代文学历史中一位重要的女作家,是“新闺秀派”的代表人物。1923年,她的作品刊载在《晨报》副刊上,后又在《新月》《现代评论》等著名杂志上发表作品。本文将围绕着当时的社会、文化对于凌叔华在儿童文学创作上的影响、凌叔华儿童文学创作的特点等方面,试图真正地认识到凌叔华儿童文学创作所特有的,依然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一、新浪潮中成长起来的独特气质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凌叔华的关注点都在“闺秀”书写和恋爱经历上,前世或现在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凌叔华作为接受先进文化思想熏陶的新时代女性作家的真实面貌。
在新文化的熏陶下,女性解放不只是一句口号这样简单,最新崛起的一批人开始有意识地争取男女平等的受教育权、工作权,通过精神的、经济的独立在社会上实现真正的平等。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少女凌叔华走进了女子学堂。这样一批从新式学校里面走出来的女学生们,她们大都对国家和社会上的大事、热点关注极多,具有很强的家国意识和很高的社会责任感,也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文化才能。凌叔华尽管出身封建家庭,但是她的成长与当时的社会文化思潮是分不开的,时代和社会影响了她的成长。
在新文化传播中,“人的发现”中的一个小分支“儿童的发现”,为凌叔华日后的创造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在根深蒂固的观念中,孩子是没有独立人格的,男孩儿是男性家长生命延续的象征,女孩儿是生命延续的工具,儿童没有独立的人格,不具有话语权,他们的精神、情感需要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几千几百年来一直保持着沉默,而“儿童本位”“儿童的发现”是反封建、反传统的必要,儿童这一群体引起了作家们的广泛关注。
同一时间,有大批的女作家进行着儿童文学的创作,尝试着创作儿童视角或者是以儿童为主角的文学作品。例如与凌叔华同年的冰心,我们知道的冰心是问题小说的代表作家,同时,她也是“童心”说的支持者和实践者,著名的《繁星》《春水》等作品都是以儿童的口吻赞美母亲、歌颂母爱,充分体现童心的优美小诗。可是,这些女作家们创作的很多以儿童,尤其是女童为表现对象的作品却并不能被称为儿童文学。冰心比较出名的儿童文学作品《三儿》《最后的安息》等文章虽然冠以“儿童文学作品”之名,但是所表述的是当时儿童们的悲惨命运。即使小说的主人公是女童,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女性角色来刻画,是为了批判当时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摧残。许多同时代的女作家都采取了这样的写作方式,虽将目光聚焦到儿童的身上,但因为童心很难保持,还是选择以成人的视角来观察属于儿童的世界。但是,在凌叔华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中有着与上述同时期的作品所不同的特点,作为一个自由主义女作家,将展现人性的美作为她一切的创作宗旨,期冀以文学来构建出美丽、健康、自然和谐的人生境界,在儿童的身上,她找到了人性理想的栖居之所,儿童身上的纯美人性符合她所追求的普遍的人性之美。
二、以爱与尊重为主的儿童文学创作
凌叔华构建的儿童文学世界是直伸向儿童心灵深处的,反映儿童纯真美好、童心童趣的本色,她曾说过:“小孩儿的思想是大人捉摸不着的。但是如若大人们想认识他们,一味认定他们是天真无邪的,未免染了感伤气息,亦是错误。说他们是一张白纸,或同一切动物差不多只有冲动,却又犯了漠视毛病,漠视就会有隔膜。”她认为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儿童与“天真无邪”作简单的对等关系,也不能将儿童思想行为视为动物行为,她站在儿童的立场上,从儿童自身出发去寻找到专属于儿童的透彻纯净,而她在创作中体现出来的也正是这种出于对儿童的理解才具有的角度。
(一)以爱和尊重为基础
凌叔华惬意地沉浸在对于往昔时光的追忆中,她怀念童年,更对童年时光格外珍惜。“书中的小人儿都是常在我心窝上的安琪儿,有两三个可以说是我追忆儿时的写意画。我有个毛病,无论什么时候,说到幼年时代的事,觉得都很有意味,甚至记起自己穿木屐走路时掉了几回底子的平凡事,告诉朋友一遍又一遍都不嫌烦琐。怀恋着童年的美梦,对于一切儿童的喜乐与悲哀,都感到兴味与同情。”她对于儿童是发自肺腑的喜爱,在她进行创作的那个年代里,人们更热切地追求着“血与泪的文学”“情感奔放的文学”,而她却不同寻常地写出了“非血非泪也非幻想的秋水般安定沉静的文学”。凌叔华的《小哥儿俩》一文围绕大乖和小乖小兄弟两个一天的生活展开,他们会因为一只八哥儿欢欣雀跃,他们教八哥儿说话,爱不释手。当得知八哥儿被一只野猫吃掉后,小哥俩像大人似的一心要替爱鸟报仇。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看到“仇人”大猫和几只可爱的小猫时,那点儿因恨而起的杀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他们想到的是给猫一个温暖的家。在整个文章中,凌叔华没有脱离儿童自带的身份特点,他们很容易与动物成为朋友,经常充当大人的模样对动物施以照顾和保护,在一系列幼稚单纯的行为中,表现出儿童对于小动物的喜爱。同样,儿童很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给野猫和猫崽造家),这使得文章更加真实可信又充满童真趣味。
凌叔华没有将她笔下的儿童形象塑造成顽童、呆头呆脑等形象,而是将重点放在表现儿童的独特且单纯的世界观上。她把握住了儿童世界最本能的观察世界的方式和儿童对于事物的最开始的本知,选择时时刻刻站在儿童的视角上,以儿童敏锐的,不同于常人的观察角度和灵活的思维方式去感知眼前的世界,并且采用幼稚,有时难以为常人理解的角度和语言表达出来,构建了儿童世界本真的趣味,并且放低姿态,以爱慕的态度,用诙谐风趣的语言还原一个理想的社会形态。
(二)以诗意的审美建构儿童世界
凌叔华将京派小说主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追求人性的美与善的审美境界应用于她的儿童文学创作。凌叔华的文字常常流露出对诗意和纯真美的追求,且这种特点通过对于日常生活的小事或者儿童未涉世太深的行为表现出来,没有过多地以成人身份对儿童的指导或是评判,为读者提供一个本真单纯的、充满诗意的世界。
凌叔华作品《弟弟》中的主人公“弟弟”是未涉俗世、单纯善良的孩童,他以他儿童的思维想象大人,他认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就是好朋友,于是他与追求自己姐姐的林先生成为好朋友。在交流中,弟弟不小心泄露了姐姐的秘密,與林先生约定保守秘密后依然热情对待,可是弟弟没有想到,虽然有过保密约定但还是被林先生“出卖”,弟弟感到了成年人的欺骗,心理受到极大的打击。或许在林先生的眼中,“秘密”约定不算什么,但是在弟弟单纯的世界中,这却是天大的事情,弟弟将林先生视为“叛徒”,这正是在平常的、简单的书写中刻画出了栩栩如生的儿童形象和其眼中的一尘不染的世界。
凌叔华的文字很少是激烈愤恨的,总是优雅恬淡的。她并不是对于现实的黑暗和社会的腐朽视若无睹,只是在她的心中有自己的一套创作理论,她选择一个巧妙的角度从柔情的女性角度出发,书写稚气的儿童,纯化、淡化、软化现实。因而在凌叔华的创作中,单纯的儿童世界并不意味着对成人的抛弃,而是以儿童的眼光去观察和打量成人世界,万事万物被调整到了孩子的高度,从而打造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充满诗意和纯真的世界。
《一件喜事》以小女孩儿“凤儿”的角度描述了在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传统旧式家庭。当自己的父亲要迎娶新姨太太时,在幼小的凤儿眼中是如同过年般的张灯结彩,她感受到的是家里的热闹,而对于整个家里所弥漫的阴霾、小心翼翼的气氛以及五娘的悲伤丝毫不知。凌叔华将封建大家庭原本看似很尖锐激烈的矛盾以一种淡然的口吻描述出来,其中主要从无知儿童的角度,将女性在封建婚姻中的不幸写了出来,但凌叔华丝毫没有对儿童“不懂事”的批判,因为孩子们也是无辜的。
三、结语
凌叔华表达了对儿童本真的天性的羡慕,她尊重儿童作为独立的精神个体的价值和意义,也透过儿童的视角发现生活中成年世界缺失的童趣和童真。相较于如今的一些打打闹闹、搞笑无稽等类型的作品,这样的儿童文学创作实在是让人更加怀念其纯净、恬淡、悠远的特点,这些特点正是我们现在所缺少的,凌叔华作品中散发出的单纯与美好也是我们向往和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