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语境下《春潮》传播策略探析

张世豪 王利剑

(1.四川音乐学院传媒学院，四川 成都 610500；2.成都商报，四川 成都 610017)

一、文本策略

(一)中国式亲情的探讨

《春潮》是经典的线性叙事结构，剧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展，郭建波(郝蕾饰)、郭建波母亲纪明岚(金燕玲饰)、郭建波女儿郭婉婷(曲隽希饰)三代人生活在一起，三位女性角色生活经历不同，性格各异，每个人物的背后都具有时代寓意。纪明岚20世纪60年代度过自己的青春，她曾举报自己的丈夫不检点，把人生的痛苦归责在丈夫身上。郭建波受20世纪80年代文化思潮的影响，年轻时读米兰·昆德拉的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郭建波甚至给父亲写过诗，在她眼中父亲是个好人；作为一名报社记者，郭建波富有正义感，敢于揭露社会腐败现象。郭建波女儿郭婉婷是典型的00后，她可爱、活泼，年纪虽小却早已经学会了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则。

随着叙事文本的展开，郭建波、纪明岚母女间的矛盾逐步升级，郭建波未婚生下女儿，在母亲纪明岚看来是不光彩的事情，随着母女间矛盾的加剧，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外孙女郭婉婷，郭建波与纪明岚母女之间的矛盾更加深化。影片前半段，郭建波与母亲的“交战”中，郭建波处于下风，开始是保持沉默。母亲病重后失去意识，郭建波对着窗户的玻璃向母亲敞开心扉，将内心的苦闷说了出来。影片以全知视角，展示了既定结果；通过客观视角看待母女关系，双重视角的交叉结合充分展现了人物真实的一面。

在爱奇艺的弹幕以及豆瓣的观众互动留言中，有观众这样评论：“简直就是我和我妈的现实版。”《春潮》展现了原生家庭之痛，体现了矛盾复杂的中国式母女关系，探讨了中国式亲情。该片将叙事文本置入现实语境，以女性视角切入，手持摄影风格让观众似乎忘了摄影机的存在，构建了真实的语态，带给观众不同以往的情感体验，引发了不少观众的情感共振。

(二)家国情怀的传达

《春潮》的导演杨荔钠是长春人，电影在长春的拍摄地让不少观众感到眼熟。杨荔钠在公开发表的《写给〈春潮〉的信》中写道：“主场景是我大姨家，没有任何一间屋子比它更好，房里的桌椅茶杯，床铺镜子，都还记得我的体温，我在它们面前长大。”从电影上映后观众的反响也不难看出，电影融入拍摄地的地域文化，拍出了导演对故乡的情感，比如扮演郭婉婷的小演员曲隽希一口东北话，就成为影片的一大亮点。

《春潮》是一部紧扣时代主题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在展现三代人情感的同时，向观众很好地传达了时代背景。作为社区主任，纪明岚积极维护社区的稳定，加入了老年合唱队，用实际行动表达对祖国的热爱。在家里排练《我和我的祖国》的情节中，两位老年合唱队队员有这样的台词：“我和妈妈的手紧紧相牵，母亲对我百般呵护。”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家国观念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从创作角度讲，电影是传达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春潮》巧妙地传达了浓郁的家国情怀。纪明岚就像我们身边的长辈，平时在生活中絮絮叨叨，她虽然与女儿的关系不好，但她爱国，爱社区，爱生活。《春潮》借助生活化的故事传达了家国情怀，没有空洞的口号，而是通过小人物的生活传达出来，通过对细节的刻画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这样的作品更有持久力。

家国情怀是中国传统理念与现代思想文化融合碰撞的产物，家国情怀的基本内涵主要包括家国同构、共同体意识、仁爱之情。其中，家国同构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强调家国一体的同时，以家为本，把个人、家庭、国家三者有机结合。共同体意识是指个人意识必须服从社会意识。仁爱之情是指关心他人、帮助他人，是家国情怀的内在驱动力。《春潮》的主题旨在探讨“我和我的母亲”之间的关系，合唱团歌曲名为《我和我的祖国》，巧妙运用隐喻的手法，表达难以割舍的亲情，既是歌唱祖国也是在歌唱母亲。

(三)人物符号的诗意化表达

2019年9月19日，第三届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在成都开幕，导演杨荔钠、主演郝蕾到了开幕活动现场，两位主创接受笔者提问时揭秘了影片拍摄幕后的故事。郝蕾作为实力派演员，说起角色，她称：“我们是母亲又是女儿，这个角色让我们更有共鸣。”在郝蕾看来，郭建波更像是一个符号，在中国有不少这样的女性。郝蕾认为郭建波是这几年遇到的完整角色，剧本结尾大段的旁白导演杨荔钠一气呵成写完，郝蕾一气呵成读完。除了电影文本、导演和郝蕾的联结，还包括飘浮在字句上面那种专属北方女人的精神特质，郝蕾能嗅到也都读懂。

从《老头》《春梦》再到《春潮》，导演杨荔钠的作品在人物刻画上往往开展意化表达，形成独特的电影纪实美学风格。《春潮》一开始，便运用了手持摄影的拍摄手法，为观众呈现了真实琐碎的日常生活场景：忙碌的记者郭建波是打拼的一代，热心的姥姥纪明岚是老年群体的代表，聪明的郭婉婷是学生群体的代表，她们在各自的场域绽放光芒。

《春潮》结尾之处呼应主题，春潮涌动，充满诗意，水流漫延到医院病房、演出现场，郭婉婷跟随水流跑到河边，走进河水里，开心地拍打水花。春潮的意象不仅代表爱如潮水般的母爱，还代表压抑的释放，郭婉婷是后浪的代表，在她身上被给予了希望。在电影的拍摄手法上，该段用长镜头的拍摄方式，呈现独特的美学气质，给观众遐想的空间。长镜头记录的是一段连续的时空，因此具有不容置疑的真实性，是电影创作者纪实的媒介，充满浓郁的美学特质。《春潮》镜头的运用简单、朴素，人物表演朴实、自然，镜头和人物的表演相得益彰，展现出朴素之美，传达出新时代的美学内涵，具有突出的美学传播价值。

二、媒介策略

(一)院线转网络，打开文艺电影传播新路径

从传播学角度来讲，电影是一种媒介产品，进入市场后在影院放映接受观众的检验。虽然电影票房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影片的传播力度，但从全球范围来看，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正在重构电影作品的消费方式，电影的放映绝不仅局限于影院。新媒体时代，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介的垄断地位被彻底消解，新媒体传播正在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智能手机等移动端的普及让受众的观看方式更加便捷。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影院暂停营业，电影的传播方式发生了变化，率先从院线转线上播放的影片是徐峥导演的喜剧电影《囧妈》，其播放模式是网络播放平台为观众买单，观众免费观影，取得空前成功，也给网络平台带来了一定的曝光率。之后，《肥龙过江》《大赢家》等商业片相继效仿，但大部分是采取网络点播“付费模式”，传播话题性不及《囧妈》，传播效果不如预期。

《春潮》原计划2020年3月在影院上映，历年这个档期往往是文艺片上映的最佳时间，但遇到新冠肺炎疫情，《囧妈》的网络成功促使各大片商开始关注线上放映新模式。不同于《囧妈》，《春潮》采取网络用户付费模式。2020年5月17日，《春潮》在爱奇艺上线，非会员12元，会员6元，观众可以试看6分钟再考虑是否购买影片，作为一部文艺片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春潮》线上上映期间，进行了一些网络宣传，比如爱奇艺利用自身平台优势进行站内曝光等。

《春潮》线上放映受到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不少自媒体平台主动以“中国式家庭母女关系”为主题进行探讨。截至2020年12月13日，《春潮》豆瓣评分7.2分，已有超过6万人观看，豆瓣的评论吸引了不少文艺青年前往观影。《春潮》在爱奇艺平台的评分则达到8.2分，爱奇艺为其贴上的标签是“值得观看的亲情电影”。

《春潮》从院线转线上的尝试为文艺片营利提供了新思路，不仅丰富了网络平台方的放映内容，也打开了女性主义电影传播的新路径，有助于扩宽文艺片的受众群体。

(二)新媒体互动传播

我们处于媒介融合时代，在电影传播过程中，可以运用先进的技术手段与受众进行互动，观众更充分地参与其中。《春潮》在网络平台点映时，观众通过弹幕发表了大量自己的感受。郝蕾扮演的郭建波带着女儿郭婉婷重走自己儿时生活的地方，长春的网友发弹幕称影片很多拍摄地都去过，并在弹幕中一一列举出来，这些弹幕可以帮助非拍摄地的网友理解剧情，增强观众的代入感。郭婉婷淘气时与外婆顶嘴，此时，片中角色郭建波在弹幕中与网友互动：“不愧是我生的，这嘴比我还倔强。”这些细节，无不生动地展示着互动式传播的独特魅力。

在媒介融合的语境之中，跨媒介叙事有着独特的逻辑演绎策略。内容呈现的终端更加多元化，受众也逐渐从接受者变为主动的参与者。这在《春潮》的弹幕互动中更是得到充分的体现。詹金斯认为“融合不仅是自上而下技术演进的过程，还是消费者自下而上推动文化演变的过程”。詹金斯跨媒介叙事的七个原则中跨媒介叙事“沉浸性”和“可提取”性表明：跨媒介叙事通过多媒体平台传播，与日常生活相关联，受众的参与性与沉浸感越来越强。《春潮》的传播实践启示我们，新媒体时代的电影，尤其是文艺电影，非常适合这种互动交流式传播，有着广阔的开发前景。

三、《春潮》传播策略反思

融媒体时代，随着电影终端放映方式的多样化，电影的放映不再局限于大银幕，线上放映成为新发展趋势。新媒体语境下，无论影片的创作者，还是网络放映终端，理应加强受众观影习惯的分析，合理利用大数据时代的优势，对受众的观影心理进行分析。《春潮》类型的文艺片，文艺青年和家庭主妇是观影的重点人群，因此，需要对此类受众进行重点宣传。

新浪微博作为国内重要的新媒体平台之一，在电影宣传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相关数据调查结果显示，新浪微博用户使用较为频繁的时间段，大多是在早上9—10点、下午4—6点以及晚上8—11点。掌握用户对新浪微博的阅读习惯后，可以有针对性地在相应时间段专门营造微博热搜话题。

近年来，网络直播带货成为潮流，该风潮也吹到了影视圈，不少电影主创尝试直播卖电影票。尽管《春潮》主创郝蕾、导演杨荔钠曾线上为影片做宣传，但单纯讲述影片幕后故事的方式过于老套，不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应该想办法把不同的观众吸引到线上来，这需要对受众做出精准到位的分析，找出不同的营销途径，让文艺类电影更具传播力度。总之，只有深刻把握女性主义电影在内的各类文艺电影自身的优势和规律，同时深入把握媒介融合时代，不同媒介的自身优势和融合传播的集体优势，才能让中国的文艺电影在未来不仅能创作出更多佳作，还能把这些佳作更成功地推广给更多渴求高端文艺电影的人们，实现中国电影在经济、文化、美学三方面的全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