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气味

杨 光

黄昏

黄昏是一座寺庙，

周遭山上长满松树，栗树。

小松鼠在枝头间轻盈跳跃，

板栗落下来像佛珠。

叶子黄时，银杏落满山门，

清远的钟罄响起。

小沙弥在树下扫落叶，

一位老僧在寺内，圆寂。

夜宿天河坪

醒来是一页启示

鸟粒结实如同粘在枝头的麦穗

树叶泛起的光泽有如婴儿的皮肤

有生以来如此惶恐，醒来

是对平静生活的一次冒犯

早晨的馈赠

我们去地里摘黄瓜，采辣椒

乡下的早晨天亮得早

万物在晨光中一片凉意

我沾染露珠的手仿佛从繁星深处抽回

橘颂

秋日的阳光清凉而温暖，

橘子黄了，一万颗太阳落入民间。

采果子的老妇，

在橘树中对话，充满欢声笑语。

我看见橘子花开时节，

像下在暮晚的雪。

现在，一万颗太阳升起在民间，

采果子的老妇，擦过果子的面庞，

哦，神也在变老。

散章

大海是荒凉的诗篇，

秋天的山冈是一副骨架。

叶子覆满了，小松鼠在枝柯间纵跃，

我从林下过，有如天空的问候，松果落下来。

黄昏的气味

早晨有薄荷的芬芳。

黄昏有樟脑丸的气味。

花朵分泌有毒物。

黄昏致幻，我们被美蛊惑。

光阴在远山咳血。

白雪与星辰落进你的双眸。

衰老多么美。

我们迎来此生的回忆。

回忆比一生冗长、拖沓。

智性写作是晚来的情事。

保持原样包括物欲和悲伤。

我们以后，是遗物。

黄昏有樟脑丸的气味。

早晨有薄荷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