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叙事（组章）

何桂英

河姆渡

去河姆渡——

树上的月亮慢慢走下来。

祖先在篝火里取出温暖，来安慰后世的灵魂。

考古发掘，多维度创建干栏式建筑。是啊，祖先在七千年前就学习斫木盖房。田里的鸟和水中的鱼，自由欢快，夹杂着野趣。

捕猎的消息源自遗址，用篝火酿了一夜酒。我不是一个善饮者，陪着满天的星星说话。

月亮就在我身边，渡口的流水在我身边，“双鸟朝阳”。河姆渡记载着人类的起源与发展。

河姆渡啊，我漫步水边，风吹荷香，或者种一些蔬菜瓜果，就此生成烟火。不仅仅是草木进化，时间的宽度和河水的深度，搭建起我内心的未来。沉淀，创造，再生。

更有井头山与河姆渡毗邻，灯笼高悬，一道历史的拱门，听从内心召唤。

草木和江水不断繁衍。

梁 弄

因弄多而得名。

蛙声，跳跃着红肚兜，和黑色的小辫。每一条弄都进入到我的血脉。

路过教堂，蹲在小河边洗涤晨光。每一寸都有我的笑声。五彩的夜晚与梁弄大糕，沿着古老泛起新意。纯手工的温度，与糯米的柔和，在胃里储藏了怀想。

不仅仅食物，还有光合作用下的流水和土壤。

阳台上的植物和花朵陪着我练字，中年的笔锋，泼洒墨迹。我一笔一画写下故乡。或许我并不应该称之为故乡，因为我就没离开过梁弄。

从小镇到小城，也不过一脚油的距离。但我用足了青春的骄傲。在余姚的内涵和外延之间，引经据典，便是梁弄之弄。不管是哪一条弄，我都能辨析出它的前世今生。

巷弄婉转，镶嵌在时间里。我转悠了一年又一年，也不愿走出流水的指引。

在生命里安营扎寨。

姚 江

姚江抱紧每一个晨夕，绝不退缩。

江有江的气质，姚江非兰江。质感的描述大同小异。

在余姚，以叙事的姿态，从远古奔涌而来。

盐质的江水，在身体里奔涌，有坚固的岸。岸上的亲人，生活富足。我时常从舜江楼上凝望，江水所秉持的学识有绝对优良的品质。

姚江，养育我的身体和意志。漫步江边，听江水，那些柔软似乎变得坚固，浸染着我的灵魂。

一滴滴江水描绘澎湃，更是不知疲惫地一直向前。很多时候，我都不能和江水相提并论。思想里的怯弱，也许更像小溪。

渡口罗列，从姚江里提水，浇灌植株。月季，杜鹃和桂花，接受文化遗风的浸润。之后，吐出芬芳。

从芬芳里提取到清澈。我的生活，日复一日。

我一次次向姚江，表达感恩。

十五岙

经卷和古意，都裹在江水里。

余姚只许取一朵祥云，便可指点我生活的迷津。

博古喻今，一树梅花，也非一树梅花。

含苞欲绽，便是江南十里烟波。博尔赫斯的雨啊，下着，沿石阶而上，有女子翩然如诗。十五岙外是梅花，十五岙内是梅花。

一枚画外音雕刻江水，用高速的奔跑来换取时光。倒影里，翻转的汉字临摹晨光暮鼓。寻路而来，龙虎草堂奥义无穷，一群白鹭沿山飞。

繁华和富庶是山里的两朵期望。一脉细水长流，一脉静水深流。风吹过梅林的欢叫，是一曲幽凉。黄梨洲先生的坟冢如同另一座殿堂，孤独和悲伤松开时间的齿轮。

只见一朵朵梅花吐出芬芳。那便是余姚一处闲怡。

通济桥

是长虹临空，跨越现实。一座桥就是一种精神的象征。

我在桥上，或者桥下，都是我的一种生活状态。

古老的石拱桥，不是石头的古老，不是江水的古老，更不是人的古老。而是这种连接两岸的思维和想法，在表达古老：“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

是信念的古老。

两岸的灯火，在丝质的氛围中，质感古老。

倒映在江水里，发芽的消息泛起涟漪。

我期待，从桥上走来的人，就是我的先生，有十足的书卷气。并不着长衫，也不持纸扇。我轻唤着他的小名。

桥，就是一把精神的尺。让我在古典的绝句里想起卵石的沉稳与坚定。

在过去与现在，一粒粒汉字筑就的桥啊，形成了余姚的自然景观。

在远与近之间度量一生。

五桂楼

从藏书中走来的人，与我只隔一条街。

纸宣上的五桂楼，穿一滴水墨，胸藏明月。两百多年后依然挺立。

古籍秘册，向历史深处探寻草木春秋。

飞檐上挂着五子登科。笔迹遒劲，交织回聲。时间的册页里，挑灯耕耘。立柱满腹才气。斜靠一杯花雕，娓娓道来。

“仙藉桂枝香”，藏书之富甲越中。

我一次次登临，探访绿荫婆娑。沐墨香，浸古贤。由此，一座楼饱满，畜养精神，也深厚了余姚的文化底蕴。

藏书楼留给后人的不仅是书籍，是光芒。

更是余姚的底气。

阳明古镇

“此心光明”，一缕风从阳明学识里走来。

五百多年的时光穿在身上，但绝不模仿别的地方。沿江而建，古镇的走向，在余姚灯火里放置两杯茶。墙上光的眷顾，就是王阳明的注解。

江水涌来的潮汐，相对而坐。品“致良知”。

江边的故居、纪念馆、书院和茶楼，亮出鲜明的态度。每一盏红灯笼都是表达。门楣和翘檐在模仿古人的描述，余姚“知行合一”的文韵，韵律里就是一种生活。

用笔墨描画出的余姚，壁纸上的飞鸟，或鱼，都有故事的章节来迎接生活的起承转合。

彼此靠近，心与心融合，事上磨，就是阳明古镇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