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都市家庭伦理剧女性形象变迁逻辑
2021-11-12张曼君王婷
□张曼君 王婷
家庭伦理剧女性形象特征变迁
女儿:不可见——可见。在国产家庭伦理剧中,童年或是青春期女儿多是以乖巧伶俐、可爱懂事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上海一家人》中女儿若男自小懂事体贴,成年后也不断贴补照顾家庭。随着时代的发展,创作者更能够从主体“女儿”出发来关注女儿自身的情绪与性格,越来越多富有个性的女儿形象出现在家庭伦理剧中。《少年派》中的妙妙不再“无原则顺从”父母的话,与母亲“针尖对麦芒”。《小欢喜》中的英子虽身处母亲给予的成绩重压下,但英子并没有放弃爱好,在繁忙的学习之余了解天文知识。在都市新一代家庭中,良好的教育条件与家庭环境让她们的个性充分发展,70、80后父母逐渐觉醒的性别平等意识使家庭中更少出现重男轻女的局面,同时计划生育政策下成长的独生女能更好地享受来自家庭所给予的各方面资源,她们不再被赋予刻板的“温顺”“乖巧懂事”“内敛”的标签,而是更加自信大胆勇敢追求兴趣所向。
适婚女性:被动安排——主动追求。在如今的都市家庭伦理剧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勇于反叛传统婚恋观念的女儿形象。除了与父母与家庭“催婚”或是来自传统观念中择偶标准的压力的斗争,还有与固有的女性在婚姻中失去自我模式的对抗。在《中国式结婚》中,女主角罗嘉并没有妥协于父母催促,保持冷静头脑坚定地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与生活。《裸婚时代》中独生子女童佳倩即使从小在父母的悉心照顾与宠爱下成长,但她也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充满勇敢,选择了裸婚,生活种种起伏让她真正开始面对自我。现代都市给适婚女性较为宽容的生存环境,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剩女”还是主动选择一段不被家庭话语权中心所认可的爱情的女性,都在慢慢成为家庭伦理剧所关注的焦点,而且所塑造的这类女性形象自身条件优越,她们对婚姻的选择原则并非出于男性伴侣是否可以依靠,而是更注重自我内心的感受。
妻子:隐忍操劳——独立强大。纵观近三十年都市家庭伦理剧,婚姻观念正迅速发生变化。在夫妻关系中,婚姻对双方的束缚也越来越小,男尊女卑演化为平等协作。越来越多的“妻子”形象通过自身的拼搏奋斗获得了精神与经济的双重独立,在两性关系中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在中国传统家庭中,丈夫这一形象是家庭中绝对的权威,妻子依附丈夫而生存。《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安嘉利用极端暴力的手段来彰显男性霸权地位,而妻子则在这样极不平等的家庭环境中遭受无尽折磨,沦为其附属品。如今,家庭伦理剧妻子形象演变趋势逐渐明晰。以《温州一家人》中的赵银花为例,面对丈夫远走创业她没有痛苦失意,而是走出家庭更加自信与潇洒。当今剧中的妻子大多为独立自主的现代知识女性,与此同时拥有自己的事业,保持精神与经济独立,注重自我进步与成长,彰显自我情绪和自我价值。
母亲:伟大神化——平凡人化。在以往的家庭伦理剧中,母亲被赋予“神”一般的形象:无私奉献、善良忍让。自新世纪以来,家庭伦理剧中的母亲形象更为接地气,角色塑造更加真实与丰满。母亲形象从“神化”到“人化”是当代家庭伦理剧的重要趋势。《金太郎的幸福生活》中的母亲王淑华形象在女婿面前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同时她坚韧、不服输,在许多片段里观众都能深深感受到她对于女儿的爱。《欢乐颂》中的樊母,她重男轻女,三番五次让在大城市打拼的女儿节省工资来贴补弟弟,这其实也是我国社会的真实写照。在近来的家庭伦理剧中,人们能看到不少性格上及处世上有瑕疵、有缺点的母亲形象。她们的存在让家庭伦理剧更加真实与鲜活。这些母亲角色的塑造不乏人文关怀,让观众对其生活状态给予更多关注。
家庭伦理剧女性形象变迁原因
都市家庭的教育焦虑。在近些年的都市家庭伦理剧中大多呈现出一种“虎妈猫爸”的角色分工模式,如《小舍得》《小欢喜》《虎妈猫爸》都呈现出了母亲在家庭教育中更为严格、控制欲强的一面。随着知识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越来越多的家长把教育看作子女乃至家庭在如今阶层分化趋势下实现向上流动的主要途径。尽管当今时代下的女性大多拥有自己的事业,但在家庭教育中母亲这一角色被潜在地冠以家务劳动的负责人,仍然多出现“父亲缺席”的现象,母亲在家庭教育中占有相当大的话语权,然而这一话语权的建立基础是对自己业余休闲时间乃至发展时间的大量牺牲。在这一前提下,母亲形象脱离传统的温柔、无微不至的范畴,被塑造为严格、控制欲强甚至霸道蛮横的形象,她们不仅要管理好子女的学业功课与课外兴趣训练,还要考虑如何最优化实现这些目标与如何为子女获取最优质的资源。在这样的大环境压力下,家庭伦理剧中的她们甚至表现出对子女娱乐时间的“压榨”,对与实现进阶目的不符的一切活动的排斥,而父亲角色则成为包容子女、倾听子女心声、带子女逃脱“母亲魔爪”的慈父形象。然而在目前愈演愈烈的教育焦虑下,母亲在家庭教育中的主导地位越来越明显,她们与父亲相比为家庭、为子女付出了大量精力。但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也收获了教育知识、情绪调节能力、沟通能力等多项技能。她们在这些进步中更加确立自我的主体性,同时在家庭教育上的主导性地位也会潜移默化地扩散到家庭乃至社会其他领域并加以强化,为实现自我价值创造更广阔的空间。
家庭伦理剧创作对市场的迎合。在现如今高度商业化、市场化的传媒市场下,电视剧作为影响力巨大、传播范围广的媒介产品,必然要迎合市场与受众。为了提高家庭伦理剧的收视率,创作者必须洞察目前社会思潮与影视市场的结合点,因此越来越多的创作者选择从女性形象塑造这一要素入手。其中一些优秀作品从社会发展变化的多个层面反映女性生存现状,让家庭伦理剧的主要观众群体女性能够在观剧过程中触摸到自身生活状态,从而产生反思与参照,但同时许多“鸦片”式的家庭伦理剧也层出不穷。这些作品投机取巧,不顾及女性在现实社会中的具体情况,在利益的驱动下片面迎合市场环境,将剧情套路化,多处情节注水严重,将女性形象脸谱化,运用强冲突化处理的情节进行大幅渲染,使观众从中得到心理满足,不顾及社会效益。无论是情感变化与人物经历都缺乏逻辑与真实性,不难看出这些角色背后所被满足的角色期待,充斥着来自男权社会的凝视。因此,家庭伦理剧女性形象在不断变迁丰富的同时也要注意质量的提升,从社会实际出发,注重挖掘当下社会女性深层心理状态与生活细节,做出更有感染力的作品,而非一味迎合市场失去影视品格。
性别平等意识的进一步深化。大众传媒有责任反映真实的社会生活,如今社会向建立正确的两性关系格局和构建性别平等方向而努力。家庭伦理剧作为与受众产生密切联系的媒介,将一个个积极参与社会、拥有自己事业、不断追求进步、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的鲜活女性形象呈现在荧幕前,顺应了如今性别平等呼声渐高的社会趋势。西蒙娜·波伏娃曾指出,女性的自由意味着她会重新获得超越性;她会通过设计具体地去肯定她的主体地位;她会去尝试认识与她所追求的目的、与她所拥有的金钱与权利相关的责任。当今家庭伦理剧正着力塑造这样的女性形象,其所渗透的性别观念对许多受众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借鉴意义,具有较大的影响力。当下的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家庭伦理剧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题材不断发展丰富。
女性形象变迁对未来电视剧创作的启示
深入生活,塑造真实女性形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男性与女性作为阴阳两极是对立而统一的,女性被赋予柔弱、依附男性的形象。然而如今不少家庭伦理剧仍然以传统观念、刻板印象去塑造女性,并且这一角色形象随着社会观念变迁进一步异化,演变为“矫情”“圣母心”的形象特征。以热播剧《爱上特种兵》为例,由李沁饰演的女主从第一集开始与男主的相遇就充满了巧合,情节发展套路明显,观众缺乏观剧体验感,无处不在的戏剧巧合使剧目缺乏真实性。当下影视剧要尊重现实、深入生活,沿着当代女性家庭生活、职场社会生活与情感空间的真实轨迹来塑造角色,发掘当下社会多元的、真实的基于女性现实生活而创作的女性形象特征。
关注城市底层边缘女性生活。都市家庭伦理剧中的女性多以描写“都市丽人”、精英女性的生活。剧情展开围绕这部分女性群体职场困惑、生育压力、婚姻危机等为主要冲突进行叙事串联,将女性在现代都市的生活矛盾简化为职场与家庭,只为观众呈现都市女性的生活极为有限的一部分,但现实生活显然并非如此理想。电视剧创作者忽略了城市底层女性与边缘女性的存在,身体残疾、生活窘迫等众多问题几乎不被展现在大众视野。这部分女性在媒介中的存在感低,这同时意味着都市底层边缘女性的身份困境,缺乏表达自我的话语环境。现如今的都市家庭伦理剧应关注城市底层边缘女性,描绘她们真实的生活与真实面临的生活困境,在她们的世界中,仍然有众多棘手的问题与复杂的局面等待期待一个可呈现的空间。这不仅能够打破如今充斥都市伦理剧“中产家庭起步,城中心学区房”的虚假泡沫,还原都市女性真实生活境况,同时也能够使如今的都市伦理剧市场题材更为多元,人物塑造也更为立体饱满。
议程设置,推动性别平等意识。美国著名新闻传播学者李普曼曾于1922年提出议程设置理论,他认为受众对事物的重视程度与大众媒介对其强调程度成正比,大众媒介是事件与公众意识间的重要联系,受众对事件的态度与行动会因大众媒介所提供的议程而产生改变。因此,观众在观看都市家庭伦理剧的过程中,同时也是对其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两性关系与性别观念的审视。在这个基础上,如今的都市家庭伦理剧在创作时应结合当前社会热点问题如开放三胎政策,男性陪产假、护理假等,将其巧妙融入到剧情发展中并坚持正确的性别观念与价值导向。同时在剧目播出时可以在微博、微信公众号等社交媒体发布相关话题进行议程设置,从正面引导社会舆论,倡导健康的两性关系,承担起推动社会普及先进的性别观念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