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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向珠峰雪顶题
——专访诗词名家高昌

2021-11-12

心潮诗词评论 2021年12期

李伟亮:

高昌老师您好,很高兴您能够在百忙之中跟诗友们交流诗词创作的话题。说到诗词创作,不可避免地要讲到当下语境的问题,您对于诗词创作中处理“当下”这个话题是怎么看的?

高昌:

很高兴听到伟亮的声音,很愿意和诗友们聊聊诗,谈谈心。

“当下”语境,是诗词创作的生存空间,也是当代诗词的美学立场。有辨识度的、有文本意义、有自我启蒙意义的诗人创作是“现在进行时”的,而不能是“过去式”的。

前些时,重走浙东唐诗之路,我写了两首绝句:一首是“横开新境放征帆,胸次唐音百万函。流韵流香看齐发,此时此地我非凡”。另一首是“烟水情长云岭亲,有花有酒有青春。放歌太白放歌处,未必峥嵘逊古人”。这两首习作,或许可以用来表达我对当代语境的理解和感触。

当代诗词其实就是对“当下”生活的诗性抒写和审美发现。在诗歌的国度,即使再稚拙的探索、再粗陋的革新,也永远比老练的复制、纯熟的套路更有活力、更有魅力。找到诗词在当下的空间位置和时间坐标,记录当下的人文情怀、思想苦痛和文化梦想,实现古老诗词形式的现代审美转型,既能在当代文学的复杂生态中反求诸己,又能在傲慢与偏见、误读与畸变的阅读氛围中返本开新,是当代诗词的一种美学使命,也是审美创造者所应具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聂绀弩先生说:“吾生俯拾皆传句,那有工夫学古人。”元稹称颂杜甫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怜渠直道当时语,不着心源傍古人。”二者都是强调诗歌应该立足现实生活的意思。真实深刻的人生,才是诗篇的“核”。现在有些诗歌作者的艺术修养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出现在他们笔下的句子很精美,但是,主题、意境、词汇、句式却都给人似曾相识的印象,总感觉少了点自己对人生、对社会的体验和思考。

诗词创作在当下的大容量、大格局、大趋势,呈现了新时代文学整体环境下的一些共通的突出问题,也展现了当下社会背景所激发起来的应有的艺术高度。古典语体形式如何在今天进行更有效的传承?这关乎传统文脉的现代接续,更关乎文学现场的时代风貌。就“当下”而言,很多人都在有意识地积极推动当代诗词介入和表现当下生活。推动其传承,助力其发展。

我们不能把当代诗词送进博物馆,恒温恒湿地封存起来,进行所谓保护。艺术本体意义上的诗词形式来自于古人,更适合表现古人的生活。时代变了,内容改了,读音活了,现在我们用这种旧形式表现当下的新语境,抒写当下的时代和生活,深入到现实的文化需求之中去,当然不能一成不变地墨守成规。比如“天问一号”这样的三仄尾词,似乎无法纳入固有的平仄格制,引入诗词时允不允许略微进行权变?我认为是可以探索的。

当下诗坛,有两种倾向:一种是“迈不开步”,以原汤原料为最好,老词老句老意象,习惯于套用、化用一些老手段,稍微遇到一点丰富多元的新创造就不能接受;另外一种是“走不稳路”,无序地盲目求变,忽略了传统文化的人文积累,忽略了相对成熟的既定经验,在传统手段与现代转化方面求之过速,失之稳妥。关键还是要做到既不失古典神韵,又融入当下语境。既移步,又换形,而又不走板,不丢魂。

中华诗词的现代化是代代绵延的长期工程。不是简单点缀几个网络时语、堆积几个新闻事件就能实现的。所谓现代化,甚至也不仅是内容的当下化。首先是在艺术实践上的态度选择,是创作主体的现代化,是诗人心灵和诗性思维的现代化。没有诗人的现代意识,也就没有诗词的现代化。

目前当代诗词作品很多,但还没有形成有效的精品积累。有的人习惯于今天有个新闻写一首诗,明天有个新闻写一首诗,每天按照时政要闻堆砌了不少新作,却总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说到底,还是要在生活中开掘和寻找自己最感动的那一个点儿,然后写深写透,还要有继续推敲加工的心理准备。对于不太了解诗词的人,我们的作品怎样照顾到他们的审美习惯?吸引他们的审美关注?如果不能在读者群体中开发出共鸣空间,没有市场,没有观众,诗词创作的影响力就会很有限,也就失去了打磨提高的现实土壤和阅读动力。

另外,探讨诗词的当下语境,很自然就要思考当代诗词的理论建设。即时性的点评式样的评论多,整体的全局式样的理论少。自给自足的态度多,上下打量的眼光少。既有创作实践又有理论分析能力的评论文章更是属于凤毛麟角。诗人和评论家应该是相互促进的关系。一两次研讨会、一两篇小软文,解决不了推进诗词进步的大问题。就当下的诗词理论评论而言,还是需要有人去关注本质的、底蕴的、历史经验教训方面的内容,需要对诗词潮流产生引导力和作用力。

期待从“当下”诗词中听到更多真实的、真切的现实关怀。

李伟亮:

我在您的文章《我的创作道路》中了解到了您从十五岁开始正式立志一生写诗。诗歌对于您来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或者说在人生的哪些阶段诗歌曾给您启示或者力量?

高昌:

诗歌让我心灵的天地变得更清澈,更温暖,更明亮。一生有诗,就如同一路有暖,一路有光。此情不尽,此乐无穷,此心不泯。

我的老家河北省束鹿县是个民歌之乡,乡亲们经常举办赛诗会,诗风很盛。我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了诗歌的写作练习,早早感受到韵律、节奏、形式感等等汉语言的天然魅力。15岁考入河北无极师范之后开始发表作品,对写诗的志趣确实更加坚定了起来。河北诗人刘章、边国政,《语文报》的编辑阮有道等老师给过我很多鼓励,无极师范学校的老师专门提供纸张和印刷设备,支持我组织办过一个晨曦文学社。临近毕业时,学校为我举办过一场隆重的高昌诗歌报告会,那一年我将近18岁,这个报告会可以说是母校送给我的成人礼。

我比较内向和固执,不太善于和老师同学们沟通。但是现在回头看,却油然而起一份感恩之情。在青春茁发的多梦时节,遇到这么多鼓励个性和异端的好老师,成长在这么自由宽松的校园氛围里,确实是极其幸运的。

我用第一笔稿费,在无极县新华书店购买过一本叶赛宁抒情诗选(刘湛秋茹香雪 译),15岁的少年迷恋那份30岁的忧郁。当时遥望30岁,觉得是一段漫长的光阴。甚至幼稚地以为30岁时自己也可以像叶赛宁那样为人生划个圆圆句号。但是而今来看,30岁之后的世界是如此美丽生动,还有这么多令人留恋的人生细节啊。

边国政老师和刘章老师分别在石家庄地区和石家庄市文联工作,年年组织诗会,我在诗会上见到过伊蕾、杨如雪、小桦等著名的青年诗人,让我在传统心态和背景之外,打开另一扇窗,看到诗歌的另外的一种美学可能。戴望舒、舒婷和顾城,特别是顾城的作品,当年也给我很多共鸣和感动。为了背诵,我曾在舒婷的《双桅船》和纪伯伦的《先知》空页上,完整抄写过顾城的诗集《黑眼睛》,受益良多。

师范毕业时我正好18岁,短暂地做过一段教师和地方志编辑之后,受到诗人边国政和青野老师的鼎力支持,得以带着工资考入河北大学读作家班。近日我读到有位先生撰文说到金斯伯格先生20世纪80年代曾在河北大学短期工作,是不确切的。金先生曾到河大访问,并做过报告。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当时听课范围也仅限于外文系。我入学时是1987年,他已经离开3年了,但余响犹在。高年级同学还能讲述他的诗和他的传说,给我很大的震撼。

我在河北大学两年,身高蹿了一大截,也亲历了很多波澜壮阔的故事。而河北大学图书馆是我最难忘的地方。我在那里完整地读过陈映真先生主编的繁体字版的诺奖作家全集,还读过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丹尼尔霍夫曼的《美国当代诗歌史》、仓央嘉措情歌选、桑戈尔诗选等等,那确实是一个知识的宝藏。

顾随先生的女儿顾之京和她的先生许桂良老师,当时为我们讲授古典诗学和美学,班主任许来渠、韩成武也都是诗词名家。韩成武老师还出版过杜甫诗全译。《飞天》杂志大学生诗苑的张书绅老师,也在信中多次指导我写旧体诗。如此的氛围,使我对古典诗词创作的兴趣也更浓厚了起来。

现在回忆诗缘,感觉还是在校园里读书时记忆更深刻些。回到社会生活中,经历各种坚硬而直接的砥砺和碰撞,庆幸一路有诗歌相伴,总能让我得到力量、温情和勇气。

李伟亮:

您创作诗词,也创作现代诗。我记得您是唯一一位既参加过《诗刊》青春诗会,也参加过《中华诗词》青春诗会的诗人。如果说诗词和现代是一对“矛盾”,您是如何处理这两种体裁的?现代诗和诗词之间的影响是怎么样的?

高昌:

我确实是既入选过《诗刊》青春诗会,也入选过《中华诗词》青春诗会,都留下美好的回忆。

我写诗时,事先心里没有诗体的明晰概念,偶有感发,适合用什么形式表达,就选用什么形式。体有新旧,诗关痛痒。心有所想,口有所诵,情有所触,思有所得,则如泉水不择地而出,诗也不择新体旧体而发。

关于新诗和旧诗的关系,我曾经写过一篇《互见与互鉴——新诗和旧诗的两个维度》。网上可以检索,这里不再重复了。无论是新诗还是旧体诗,诗心应该都是相通的,这两种诗不是截然对立的,也是完全可以共存共荣、友好竞争的。即是有人执意用偏见的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也只能说明自己看不见了欣欣向荣的红花绿草,并不能证明窗外就没有春光。

诗词新潮带着虎虎生气和勃勃生机,作为一种挡不住的美学力量澎湃而来,给平静的当代诗坛添加了更加辽阔、更加新鲜的想象力和可能性。这些勇敢奋进的诗人们继承了古典诗歌的优良传统,使旧形式与新内容得到了完美结合,创造了不少鲜明生动的抒情形象,形成了新鲜自由的艺术面貌。

现在学术界在讨论当代诗词的入史问题,好像分歧很大。别人怎么说入史,都值得尊重。因为历代入史,都要有一个时间间隔,不是谁个人说能入史就入史,或者谁说你不能入史就不能入史。别人说的都不算,要有一段冷静的时间观察,只有你这个东西能留下来,人家过段时间愿意看看,这才有真正的价值,也才是真正的入史。光是什么权威写到文章里、写到他的书里,或者他没写你、没有选你的作品,这些都不算什么,也都影响不了文学价值的存在,减损不了真正的艺术光辉。作为诗词编辑,当然就要敞开大门,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来欢迎当代诗词的美好生态,欢迎这么多熟悉的和陌生的诗友。别人在争论入史不入史的问题,而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在为当代文学、当代诗词来创造和记录历史。我们就在当代诗词的历史细节里,我们的诗风、编风都要接受时间的检验和筛选。历史在走,一步步留下一个个脚印,而我们是呈现这个脚印的。所谓写史,我们不是天天都在写吗?包括大家写诗词,你写出来好的作品,实际上就是在写个人的心灵史,也是在写当代的诗词史。

文学史上其实不乏以复古为名的创新思潮,宋代明代都有不少这方面的文学例证。诗词复兴的表面虽然是复古现象,然而更深层次上则是一种文学禁区里的精神突破。如果没有思想解放,当代诗词连在曲折中进行发展的基本渠道都没有,更何谈复苏和复兴?正是因为思想解放的时代思潮,当代诗歌才发生了这么多美好变化。当代诗词所采用的形式虽是传统旧体,有着符合汉语美学规律的固定范式和格制,但也对创新和探索有着更加迫切、更加热烈的艺术追求。可以说,没有新意,也就没有当代诗词。

我们不是故意做出一个先锋的姿态,不是制造一些社会热点和舆论噱头,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一些耕耘和播种的实际工作。当代诗词的发展,猛一看好像是在往回走,但实际上却一直走在当代文学的前沿的位置。诗人们一直都是在探索着,跋涉着,开掘着。诗词本身是一种旧的语言形式,而又有其汉语言特殊的美学规律,那么我们怎么用这个美学规律来发一代之心声?前人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如果当代诗词要作为这一代文学的前提,我们就要真正伏下身子,付出我们这一代人的智慧和心血。直接置身于中华诗词从复苏到复兴、从复兴到振兴的长途跋涉,感受着真挚和美好,也见证着澎湃和壮丽。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也有坚韧的自信和自豪。

当代诗词作为这一代之优秀代表,至少是代表着这一代文学尤其是诗歌的一种新鲜的美学方向。可能现在人们还没有用这样的观点来看待当代诗词,但是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回头来看眼下的文学,当代社会文化中最为活跃的时代元素一定会放射出难以遮蔽的璀璨光辉。一般而言,文学史家要关注的,必须是一种新的文学视角、新的文学质素,而我们的当代诗词,也确实是在代表着一个新的诗歌方向和美学趋势。谓予不信,请拭目以待。

另外,我想特别谈一下在新旧体诗之间,我也曾尝试进行过一种白话律诗的写作。试举一首如下:

远望鲁迅雕像

许多鲜花,围绕先生盛开。

远远地,有个我默默徘徊。

眼睛再添些雷和电,

膝盖再加些铁和钙。

脊梁再少一点媚骨。

心房再减一些尘埃。

然后等待。等待这尊雕像——

慢慢地,向着我缓缓踱来。

我心目中的白话新律的范式标准如下:

1.每首诗八句。

2.首句可入韵也可不入韵,偶数句必押韵。

3.诗分三段,开头结尾每段各二句,首尾互相呼应。

4.中间一段四句,例用对偶或排比。

5.开头结尾两段每句字数相同。

6.中间一段不一定与首尾两段一致,但本段每句字数相同。

7.开头、结尾每句的音顿一致。

8.中间一段每句的音顿一致。

这种尝试,是在前辈诗人刘征、刘章老师的启发和鼓励下进行的,初心是想在新旧体诗之间接上一个榫头,看看能否产生一些新的化合反应。通过规范性的探索和普适性的思考,我认为这种白话新律的范式设计,符合汉语诗歌关于形式美、和谐美的美学期待。经过更多诗友的共同实验和完善,有望为汉语诗坛贡献出汲取新旧诗体两种营养而最后形成的一种固定诗体。

当然最后还是那句话,诗体只是情志的载体而已,不能为体而体。赵青山先生曾来函问我的白话格律诗观,我的回答是:“1.写性灵之作,怀赤子之心。2.春水似的悠扬的节奏感,新月般的鲜明的形式美。3.律为我之助,我非律之奴。”白话新律在实现固定化的定型诗体的途径中,我还是持这样的观点:格式或曰格律是诗的一种辅助手段,但不是诗的最终目的。

李伟亮:

2012年,我有幸参加《中华诗词》杂志社的第十届青春诗会,印象中非常深刻的是您的寄语:写温暖的诗,走光明的路,做干净的人。您在文章里也讲到,要永远保持向真、向善、向美的那颗赤子之心。您喜欢用“本真”“生趣”四个字来论诗。那么,我看到当下很多诗人技巧已经很成熟了,但在诗中却无法展示真正的自我。您是怎样看待“本真”和“生趣“的,如何去实现“本真”“生趣”?

高昌:

本真,是就创作主体而言。纯,正,思无邪。

生趣,是就艺术产品而言。鲜,旺,韵有味。

心灵的琴弦被拨动了,总是会流淌出旋律的。任何时候,真挚温暖的声音,都会寻找到同一频率和节奏的共鸣。

一首好诗,需要有血气的光芒和洞穿灵魂的力量。尽管经过整容的文字光鲜悦目,终究还不是天然的美——总会露出人工的破绽来的。诗,终究还是“野生”的好。

本色晶莹,真趣盎然,就是一径美好的阅读旅程。鲜活生动的表达,纯真诗心的深情跃动和激情汹涌,让我分享到诗人们的襟抱、情怀和本真,也让我看到中华诗词从复苏到复兴、从复兴到振兴的蓬勃写照。

本真和生趣的反义词,就是浮饰和干涩,空洞和枯燥,生硬和苍白。符号化的意象和类型化的情感,似乎多了一些。

李伟亮:

您长期从事编辑工作,请给想发表诗歌的诗友们一些投稿建议吧!

高昌:

诗歌写出来,自然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欣赏和共鸣。拿出去投稿,正是与人沟通和交流诗艺的方式之一。现在诗词报刊很多。多数报刊都有自己的相对稳定的作者群,而且诗词报刊的投稿量都比较大,积稿众多,怎样在激烈的竞争中,使自己的稿件脱颖而出呢?答案当然首先是提高自己作品的质量,让作品说话。那么,在提高作品质量的前提下,投稿要不要一些小技巧呢?我的答案是需要的。

1.知己知彼。每种报刊杂志部有自己的办刊办报方针和宗旨,有自己的特定的读者对象,投稿前要对这些情况有些了解。要知道人家的刊期和栏目,知道这些栏目都发哪些作品。还要知道人家都发哪些作品,自己作品的内容是否适合人家等。比如对方是报纸,那么一些时效性强的时事类作品就可以寄给他们的副刊,而如果对方是杂志,就要知道对方是双月刊、季刊、月刊还是半月刊、周刊。如果对方出版刊期很长,那么一些时效性强的稿件就不要投寄对方,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投稿也是如此。如果不熟悉对方的情况就胡乱投过去,虽然不能说绝对没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但终归还是不如有些了解后再投的命中率高。

2.自己留底。稿子投寄之前,自己一定要留下底稿:因为现在邮费上涨,很多报刊都不退稿了。如果稿子投出去对方不用,自己有没有底稿,也就彻底失去了向其他报刊再投稿的机会了。实际上这个报刊觉得不合适的稿子,没准另一个报刊却恰好适合呢。另外,投稿前自己最好做个纪录,记下什么时候寄给什么报刊的什么人。因为现在一些报刊都有稿件投寄之后三个月(或两个月、一个月)之后没有回复,方可投寄其他报刊的约定。自己有个纪录,这样过了约定时间,就可以投寄其他报刊试一试。

3.书写清楚。有的作者书法功底很好。投稿喜欢手写甚至用龙飞凤舞的草书。作为硬笔书法确实很好,但如果作为投稿,编辑辨认起来就会很吃力,审稿时就会浪费很多时间。遇上不负责任的编辑,就可能干脆放下不看了。所以,如果稿件用来投稿,能够打印出来最好。如果确实只能手写,那么一定要注意书写整洁清楚的规范汉字。

4.格式准确。诗词作品须符合声韵、格律要求,作品格式一般为:作者姓名、标题、正文。纸质稿请用A4纸横行书写,最好是一页一首作品。每页须注明作者姓名、地址、邮编、电话,以便作品发表后及时寄付稿酬或样刊。评论稿件引文务须核对准确并注明出处(包括正文、序言、注释中的引文),涉及社会新闻的,亦请注明出处,以增加引文的可信度,防止引起读者疑惑。

5.防止重发。为防止作品重登或漏登,来稿请按编辑部地址或电子邮箱投寄,勿寄私人。

6.介绍自己。如果是往不熟悉自己的报刊第一次投稿,那么最好在交付稿件时加上一个简单的“作者简介”,以方便编辑了解自己的情况。当然,简介中不要添加“桂冠诗人”“世界诗人”之类的虚头巴脑的东西,要实实在在,简单明了。简介后面最好附上自己的地址、邮编、电话、电子邮箱等信息,方便编辑处理稿件的过程中与作者联系。

7.控制数量。一次投寄的作品不宜太多。诗词作品数量控制在十首以内为宜,一定是自己最好的作品。另外也要控制投稿节奏。因为报刊都有一定的出版周期。最好不要在一个出版周期内连续多次投寄稿件。

8.把握时机。作者写出的诗词作品如果与时事有关,比如遇到玉树震灾、世博盛会、九寨沟地震、金砖会议等内容,就要赶紧投寄,并尽量选投择那些出版期比较短的报刊投寄。不然时效性一过,就不方便刊发了。如果是时效性不强的稿子,比如个人生活情感等内容,则什么时间投寄均可。

9.改好再寄。稿子一定要修改好之后再投寄。寄出之后就不要再找编辑部反复修改了。有的作者非常认真,投寄过来稿子以后,又继续推敲,反复打电话来修改。因编辑流程是三审制,有的时候稿子已经交到下一审编辑手里,作者再反复改,容易出错,也让编辑为难。有时候改稿甚至不一定比原稿要好。

10.相信自我。真正的好稿子是决不会被埋没的。一定要相信自己。作者用稿子支持编辑,编辑用慧眼发现作者。投稿是信任,编稿是职责,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关系。

11.持之以恒。稿子在一家报刊不用,可以投寄另一家报刊。一次投稿不中,还可以再投下一次。持之以恒,锲而不舍。不要一曝十寒,忽冷忽热。只要稿件确有价值,相信是金子早晚都是会发光的。

12.不要乱寄。投稿要堂堂正正,不要试图作诗外文章。下面举一个反面例证,是某作者写给某家诗词杂志老编辑的信(节选):

我是一个文静好学的姑娘,至今未婚,不知某某先生你结婚否?很想和你交朋友。我买了二期你编的某某某某杂志,很喜欢这本杂志,看了有一股积极向上的人生目标。

某某,你肯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与我通信,交流思想,人生是多么美丽。很想交一个诗人朋友,我温文尔雅,感情专一,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常写信,常回信。

作者 某某

学名某某

2017年7月7日

这样的投稿方式,就令人有点难以理解,甚至啼笑皆非,无言以对。

1984年,我十七岁的时候,给《新地》杂志投稿。主编刘章老师为鼓励我,曾经为我写过一篇诗歌评论,在文章结尾他说:“希望高昌不要做用稿件堆编辑或祈求编辑发稿件的作者,要用自己稿子的质量去打动编辑。”这话多年来我一直记着,并颇为受益。谨此送给初学写作和投稿的诸位诗友参考吧。

另外,在编辑工作中,我也遇到过一些稿件不能发表。现在喜爱诗词写作的人很多,作者队伍也非常庞大。我所了解的一家杂志的见登率约为5%,也就是100首投稿中能够闯过三审,正式刊登在杂志上的只有5首左右。杂志上的作品当然不能说每一首都好,但是能够在庞大的投稿队伍中脱颖而出,对每一位作者来说,也都是不容易的。登在杂志上的作品,各有特色。不能见刊的那些作品,也有一些具体的原因。下面大致分析一下:

1.格律粗疏。有的作者写作热情很高,但是来稿中多有格律粗疏之处,有的人不肯在格律上下功夫,甚至振振有词地自我辩解,认为编辑对格律的要求过于严苛。也有人在网上开玩笑,说即使李白的《静夜思》投寄到某某某某杂志,第一审也会被刷下来,因为不合格律。《静夜思》是古绝,也是旧体诗词的范畴,属于我所了解的这家杂志的刊登范围,所以不一定按照近体诗的绳墨来衡量,也不一定就在第一审被淘汰。但是大量来稿中的不合格律之作,是会在编辑审稿时被拿下来的。不合格律的作品不一定不是好诗,但是一本杂志也自有自己的编辑定位。不讲平仄格律的作品,或格律有重大粗疏之处的作品,就会在选稿时遇到困难。如同体育赛场,体操要遵守体操的规则,游泳要遵守游泳的规则,篮球要遵守篮球的规则,足球要遵守足球的规则。我们不能在体操赛场上说我篮球打得好,也不能在篮球赛场上说我足球踢得好。金脚不能在篮球比赛中论高低,篮球高手也不能在足球比赛中论短长。不能说不守格律的作品不好,也不能说一定要死守规则。但对于一本以传统诗词曲为主的刊物,还是会以基本格律常识作为一个基础门槛。

2.语言熟滥。诗词语言要准确新鲜,要有自己的个体经验和陌生面目。一些陈旧、熟悉的语言甚至固定成语的反复使用,甚至滥用一些约定俗成的熟而又滥的琐碎词汇和平庸句式,就缺少令人眼前一亮的冲击力,作品显得平淡和单薄,缺少新鲜感。

3.赶集式的题材。某些作者热衷宏大叙事,仿佛是照着日历和新闻联播来写诗,春节、元旦、清明、端午、中秋要写诗,五一、六一、七一、八一、十一要写诗,植树节、教师节、世界读书日、世界人口日等重大节点或重大政治事件,都要写诗。但寄来的作品词句雷同,思想干瘪,寡淡无味,勉强凑句。重大节庆和新闻事件不是不能写,但要真正的心灵触动,要有旷阔的视角和鲜明的个性,要有独到的艺术发现。这类题材看似好写,其实更难把握。这种扎堆创作的作品缺少个性的发现和独立的思考,很难引起读者的共鸣。越是大家都写的题材,越要写出新意和深意,否则就很难出彩。

4.类型化套路化。有的作者缺少生活历练,作品都是一些套路化、类型化的情绪。表面看像模像样,仔细看似曾相识,千诗一面。脱离现实、盲目泥古拟古,思想、感情、语言“三旧”,一些生僻的甚至确已死了的文言字词,那些“徐娘”“萧娘”“檀郎”“香钗”“玉貌”“红腮”一类的词汇,也出现在某些诗人笔下。虽然对仗工整,平仄和谐,但是少了点作者自己对人生、对社会的体验和思考。

离别就是折柳,情豪就要举杯,怀古就要秦关汉月,赠内就要红豆孤灯……这类意象在赠答酬唱之类作品中表现更明显,生吞活剥古人意象和意境,表面古雅,内里空洞,其实是一种新的概念化倾向。

我们不妨看看聂绀弩先生的一首《赠高抗》:“几年才见两三回,欲语还停但举杯。君果何心偷泪去,我如不死寄诗来。一冬白雪无消息,此夜梅花谁主裁。怕听收音机里唱,梁山伯与祝英台。”白雪梅花也是古人常用意象,但经聂先生的妙笔点化,就焕发出了丰富新奇的动人光彩。聂先生的经验,是值得今天的作者们思考的。

5.趣味粗糙。前人一直有在诗中打油的传统,今人也有不少成功之作。比如幽默风趣自然给读者带来愉悦感,但把握失度也容易坠于油滑。失去节制的趣味,容易泛滥成灾。好作品还是要有净化人心的力量和屏蔽尘俗的修为,要能够让喧嚣的世情和浮躁的生活感受到清凉和清新。

6.情绪偏狭。比如颂赞失当、谩骂恣情,或者发表违背真实原则歪曲事实本相的狂言妄言,制作和传播各种道听途说的谣言和个人隐私,点名制造个人矛盾,还有涉及民族宗教话题的不当言论等作品,都不好公开在杂志上发表。偏于谩骂或吹捧的直白浅露作品,诗味也终究稍显不足。刺玫瑰要带刺,但最主要的还是要有花,要有色彩和芬芳,也就是说讽刺作品也要有艺术魅力,要有巧思,有余味。

7.敏感话题把握。有的作者写作技巧纯熟,作品写得也不错,但是有时候遇到敏感题材,尤其国际问题和民族宗教问题等,把握起来就有商榷的空间,容易产生各种歧义。

以上仅供读者和诗友们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