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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的温度
——评雷默《苍蝇馆子》

2021-11-12夏涵悦

长江丛刊 2021年10期

■夏涵悦

雷默的短篇小说《苍蝇馆子》以离乡者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小镇老街上的家传打面店里的故事。

在创作谈中,雷默自述:“《苍蝇馆子》是借乡愁写世道变迁,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这样的苍蝇馆子,这个馆子寄托了人与人的情感。”小说的叙述者“我”是一个离乡的“文化人”,对于家乡有一种朦胧的隔阂感,苍蝇馆子作为“我”儿时的回忆,是“我”与家乡连接的依存。“我”表面上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实际上却由衷地希望苍蝇馆子能够一直经营下去。小说通过“我”回乡时跳跃性的叙述,展现了故事主人公刀锋对苍蝇馆子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认同的过程。刀锋的父亲银灿从他父亲那里接手了祖父留下来的苍蝇馆子,按照子承父业的传统,想要把这家店传给初中辍学的儿子刀锋,却遭到了刀锋的百般抵触。刀锋是个受到商业文化浸润的孩子,以“长大有皮鞋穿,有汽车开”为人生理想,纵然无奈接手了面馆,也从未定心于此,反而渐渐迷上了打牌、赌博,在多处借了高利贷,逃亡异乡。在被追债人打断腿后,无处可去的刀锋幡然醒悟,回家重新张罗苍蝇馆子。小说讲述的是刀锋故事,体现的却是“我”自身对于回归传统的期望。新旧文化交替之际,势必会经历一个强烈的冲撞期,如刀锋一样处于这一时期的青年们,难免对传统文化怀着质疑和抵触的态度,他们最后能否以包容的态度接纳传统,是未可知的,尽管怀着乡愁的人们总是希望传统能够得以存续。

小镇、老街构建出了苍蝇馆子所在的空间环境:一个有自己独特韵味,饱经风霜,颇有历史感的地方。它虽然和外界保持接触,却不同于瞬息万变的城市,有着自己不紧不慢的格调。苍蝇馆子的墙壁被火烧得发黑,正与老街相称,体现出小店有温度、有记忆的特点。发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的故事,也自然带有历史感,这种历史感并不来源于什么大事件,而是来源于小镇居民们一天天堆砌起来的生活史。市井是最能体现民生的地方,而饮食则是市井中最让人牵肠挂肚的东西,有了食物,便有了烟火气,便有了生活。老店不仅能给人带来味蕾上的亲切感,它更是记忆的存载体,是日新月异的生活中不变的坚守。打面的配菜猪肉、咸菜、豆芽和大蒜都是家常的普通食材,却各有各的讲究:“咸菜一般为鲜嫩的腌萝卜菜,看上去泛青,不是黄透的那种,黄了就熟过头了,味泛酸。豆芽是绿豆芽,早市上刚买来,玉骨白嫩,上面沾着水珠……”这些朴实的食材正像是小镇上认真生活的人们,用自己的情调将平淡的生活演绎得多姿多彩。打面店虽然名叫“苍蝇馆子”,因起先兼具了茶馆的功能,并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而在小说结尾,刀锋却将它经营成了一家平价面店:“每碗七块,老人、小孩、残疾人,一律五块”。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刀锋却不再像从前一般想着如何轻松赚大钱,而是一心延续自己家“咸菜肉丝笋片面”,让它成为居民亲切的陪伴。他的这一做法,体现的正是对于传统的认可和回归。

雷默的语言平实而富有生活气息,像是一缕照在小街上的阳光,平静地注视着小镇老街的变化,注视着街上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台球室、棋牌室、游戏机房以及发色炫目男女,注视着刀锋的出走和回归。人来人往的老街是一个无声的见证者,承载了一代又一代的记忆。无论历史如何更迭,时代如何变化,民众对于生活的热情始终是一以贯之的。时光它绵长而包容,赓续着旧的记忆,接纳着新的风尚。苍蝇馆子能够经久不衰,也正是因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积累了传承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