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醋味入联香

□ 谭笑言

恒顺集团在镇江建立了醋博物馆，开展征文活动弘扬醋文化。我投了两件作品，自以为见巧，其一：

恒顺众生，勤行大道；

醋香天下，名镇江湖。

这联看似简单，但上联两分句都语带双关：恒顺众生是企业经营理念，指永远顺随众生之善性所需；联中又可指恒顺自己的员工。勤行大道，因公司建在当地恒顺大道上，恰好匹配。而下联故意用“镇”字替代“震”，让联句整体嵌入：镇江恒顺香醋，醋香天下众生；恒顺香醋，大行镇江。

第二件作品如下：

其源自杜康之子，曾御赐玄龄之妇，兼能爽口酸心，问君要如何吃法？

有乐天研墨赋诗，有东坡举碗蘸鱼，不止养生调味，看你需哪种配方？

这一联的典故，需要参看恒顺集团官网的醋文化网页。巧妙处是首尾嵌入“有其方法”。错位重言的“之”字和“有”字，合为“有之”。

高兴之余，给女联友嘚瑟，谁知她说她有更好的：

该镇江特产，自水酒生来，数百千年华夏酿；

是调味琼浆，得仙翁指点，二十一日酉时香。

其注曰：此联首尾嵌字，并且“该”“是”双关，都可以指“这个”。历史考古发现，不论东西方，最早的醋都是从“酒”衍变而来。而汉字醋，可拆分为“昔”“酉”，古代“酉”通“酒”，也就是说，醋是“昔日的酒”。

民间传说醋的来历，也基本都跟“酒”有关。据说醋是酒圣杜康的第二位儿子黑塔，在睡梦中经由神仙点化而酿造出来的；再如传说因为商纣王要征集一种酒浆作药引，酿酒匠在大热天的进献途中发现酒浆坏了，但是别有滋味。

回到联句，这联的“指点”，具体可解释为“指出其时间点”，恰好符合传说，仙翁说他酿的“调味琼浆”要经过21日，在酉时就可品尝。“二十一日酉”合成“醋”字，意为醋是“浸泡了21日的酒糟”，这一句嵌入了“香醋”。

细品还是觉得我的联更好，故手扬其稿，向女友炫耀道：“她盲目自信。吾言一出，头奖必得也！”

其洋洋得意，想必已尽露文人之酸态。却不料其味其酸，竟易传染。女友醋坛打翻，愤愤道：“此醋虽好，然君数载相伴，竟不曾为本宫作对。却搜索枯肠，为醋如痴如醉，此罪一！同女联友共谋，未经照准，咬文嚼字，不知底下多少故事？此罪二！若二人得奖，必定加紧神交，又增一段孽缘，可恼可恨！”

女友越想越气，终发檄文怒怼：“君莫飘然，雕虫小句，其又何难？吾亦为之，试看来日之榜单，竟是谁家之天下？”

我闻之面有惶惶色，然强作雄起：嘻，小女子大言不惭！倘若不胜？

女友说：是谁必得头奖？不怕名落孙山？你如果真是大丈夫，听好了：

君如落榜便非胜，奖有留名辄判先。

输者当吃恒顺醋，含酸不许让人怜。

对了，此醋须连饮三日，一日三餐前，每次一杯恰好开胃。三日后，还要满足对方一愿，方得解脱。

这……条件虽苛，不妨一言为定！

于是赌约生效，女友欲求所作得赏力压群雄，故绞尽脑汁始得联语，盼能送呈达人博一笑，庶不枉蒙冤“妒妇”之名而冒“罚醋”之险也！其联曰：

在五味其先，不吃几口安能爽？

顺一心之愿，欲守百年须有恒！

此作让我汗颜。对联嵌入“恒顺”二字，其中“顺一心之愿”，既指做醋（做事）要专心，一如既往，从一而终；又隐喻做夫妻要一心一意的忠诚。而“欲守百年”，更是言简意赅：想要百年好合，相守百年；长期守住欲望；想要守住百年大企。

我暗自叫绝，但又不服气，该怎么回复应对呢？恰好此时姐夫一家来访，听说此事，姐夫首先主动想法为我解围。他也喜欢文学，写对联完全是信手拈来的感觉：

为生活努力添油，看开门七件事，我来压轴；

愿娘子拈酸微笑，论关爱一家人，谁与争风？

这联不但影射了“添油加醋”“争风吃醋”，还化用了“拈花微笑”。其中“努力添油”与“拈酸微笑”可认为是错综对，而“看开门七件事，我来压轴”是双关：柴米油盐酱醋茶，醋居倒数第二，刚好为压轴；又可指丈夫撑起家庭的物质生活，奉献最精彩的厨艺。此外，下联以“关”对上联的“开”，饶有趣味；“论关爱一家人，谁与争风”，果然是“恒顺之家，必备良醋”啊！整体联句有多重解读。

果然女友“拈酸微笑”了，但还不肯轻饶我，说我太得意忘形，做的对联也一般，还不够绝，除非再来点干货让她心服口服。一听这话，我头都大了，之前脑细胞都死了无数，哪还有更妙的想法。不得已，我只能作弊开挂，请来二舅出马，给她秀一下什么叫姜的老辣：

依我看，非黑，非白，亦非红！复观色即是空，恰如世事；

请君尝，是酸，是甜，还是苦？细品味无非道，尽在人心。

这联深含哲理，上联说醋本有黑有白有红，但单问“醋是什么颜色”，却不能只说它就是黑、白、红，另外依世事来看，也并非非黑即白，非红即黑。下联不仅涉及醋被称为“苦酒”的历史，还引用了“尝醋翁”典故：同样一坛桃花醋，佛家的佛印尝后觉得是苦，儒家的苏东坡觉得是酸，而道家的黄庭坚认为是甜，这被认为是对儒释道三家的经典阐释。技巧上，上联含三个“非”一个“是”，下联正好同位相反。“复观色即是空”有两读，复观，色即是空；复观色，即是空。下联“细品味无非道”同样。

此联一出，我想女友该服了吧？谁知她竟提出，对联是不错，但她之前真吃醋了，要她消气，光耍嘴皮子哪行，而我姐夫的对联都说了让“我来压轴”，所以今天想息事宁人，必须要我和姐夫做菜。

于是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充满无奈——只有干活呗！检点厨房，发现居然没醋了——好吧，恒顺香醋走起。出发前，表姐还要求姐夫买她喜欢吃的甜品，女友也要求了麻辣凉菜。我俩满嘴应承，我给女友带回来的是：凉拌苦瓜，哈哈。

回到家，挨抱怨自不必说，我们俩一顿操作猛如虎，累得连连叫苦，终于大家一起落座吃饭。这时我表姐突然也来了做联的兴致，她说今天就她还没露一手，看到我们带回来的甜品、醋和凉拌苦瓜，有感得了一联：

不品酸甜，仿佛世界尽无味；

减除苦涩，是否生活别有香？

联语本身是感觉与哲理的融合。上下联首尾嵌字，可读为“不减香味”，又可读为：“味香不减，减味不香”。也就是说醋香、味常在，越陈越香，要是少了这醋的味道，吃菜就不香了。此外，下联的“生活”二字，可理解为“生醋”“活醋”（酿造醋有微生物参与发酵，产生酯类增加香气）。更有趣的是，上下联最后三字可倒读为：“香有别，味无尽”！

读罢此联，大家觉得这世界万般滋味，都有其妙处，岂止是醋？便将其改编总结为：

不品酸甜，应嫌世界太无味；

能尝苦辣，方觉人生别有香。

这正是：世界人生，酸甜苦辣。不能品尝，无有味香！香味有无？能不品尝？（联中嵌字组合）

关于吃醋作对的故事，至此终于皆大欢喜。生活中五味杂陈，亲爱的联友，您还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欢迎来稿，讲一讲您独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