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 歌(组诗)

总是梦见小时候的房子

尽管它很旧。我总是在找父亲

尽管他不在了

总在琢磨一些旧情，小事，故人

尽管，都是落花，流水

在夏河拉卜楞

我们在牛羊之后来到草原，牧羊人不见了

我们在夏河的某一小块草地上，遇见经幡

我们在内心里祈祷

夏河拉卜楞寺，是黄昏里的一口钟

我们遇见的喇嘛，其中有几个还是孩子

他们目光清澈，他们的耳朵里，只藏着寺里的钟声

但在夏河拉卜楞，有没有爱我的人

看着我合起的双手，和跪过的地方

在这里

这里的山不必太高，云朵也不必太远

正午的阳光照着檐下的我

我看着觅食的蚂蚁

并丢下几个米粒

米粒被几只蚂蚁拖动着

花园里的草被风吹着

那些风也吹过别处的人间

有些庄稼总要成熟

我想你的时候一株玉米借着风

也这样想着另一株

和这里不一样的是

没有一个人

像我这样想着你，把你藏在更深的

身体里

出 口

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你说你要来见我，给我

一个母亲的称谓

你要来

喊出另一个我

被你喊出来的

那个女人，她圆圆的乳房

已经很成熟了

可以在你哭泣的时候轻轻堵住

你的嘴，可以

忽略一切也要见你的女人

被你哭醒了

她的身体上裂了口子

她的刀子正幸福地顺着你的呼吸

为你打开了出口

在寺里的一个下午

没说过一句话，偶尔听到钟声

我不敢朝大殿内看，也看不清楚

我不敢朝老僧人看，他们面色安详，轻轻走动

我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敢看寺院里的树

和外面的也没什么两样

花 事

若这辈子还有未了的

我便留着这身段，这青丝

居家，静坐在书房，出没于小厨房，等一个人

身体里流动着墨香味，油烟味和人间的味道

暮 色

暮色低垂

我赶完羊群，又去锄草

那时候是童年

山地里的庄稼高过我

荒草高于我的理想

累了就站在那里望一望吧

我早就料到了

山下相聚的人慢慢散了

有人提前上了山

他们把土堆起来

会把人间放下

乳 名

你叫我的乳名吧，我也轻呼你的

我们一起从小时候开始

慢慢长大

不是突然懂事的那种

想一座山

江水从下面流过

我们在桥上走路

那里如此陌生

我不能告诉你我姓甚名谁

在西北，有我喜欢的大山，河流

在西北，我出门三日，复归

落日像我爱的男人

我忍不住流泪

光秃秃的大山，我想你了

心 事

云朵开出木棉的样子

我像少女怀春

望云时羞羞答答

云散了

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不急于回家

不急于把心事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