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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构建

2021-11-11郑琼洁徐春华

关键词:双循环马克思空间

郑琼洁,徐春华

(1.南京大学商学院,江苏南京 210018; 2.南京市社会科学研究院,江苏南京 210018;3.厦门大学经济学院,福建厦门 361005)

一、引 言

从十一届三中全会拉开改革开放序幕到邓小平南方谈话迎来改革开放新浪潮,到“十二五”规划进一步强调“构建扩大内需长效机制”,再到2020年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首次提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这一发展历程可以看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大时代意义。面对当今世界所处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强调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构建新发展格局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不是封闭的国内单循环,而是要通过发挥内需潜力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1]。可见,“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建立与完善是一个空间关系全面布局和纵深调整的过程。

西方经济学中的空间理论主要涉及了区位论、新经济地理学、新新经济地理学等方面内容。总体而言,西方空间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未能摆脱研究资源配置的窠臼,认为“空间经济研究的是关于资源在空间的配置和经济活动的空间区位问题”[2]。尽管马克思没有对“空间”这一词给出明确的定义,但是在其著作中随处可见其深邃的空间经济思想,学术界也没有忽视对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或相关理论的研究。已有研究认为“商品生产和流通的‘场所’是马克思所使用的空间概念的基本内涵”[3],考察了空间社会化和社会空间化的相互生成机制或者空间资本化和资本空间化之间的内在关联。[4,5]简要回顾可见,空间经济理论并非西方经济学的专属研究领域,马克思经济学尤其是《资本论》中蕴含着丰富的空间经济思想与深邃观点,“是我们新时期进一步深化空间问题研究的理论生长点”[6]。目前采用马克思主义相关理论分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研究虽然为数不多,但是逐渐受到学者们的关注。总体上,现有研究立足于马克思的“劳动的更广泛的分工和结合”思想,阐述了劳动分工改变比较优势格局及政府作用对“双循环”的重要意义[7];认为社会再生产理论中生产、流通、分配、消费之间的关系为国内大循环提供了理论基础,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8];强调“双循环”的逻辑起点是商品体的内在矛盾,基本条件是社会生产的顺利进行,循环的根本动力是资本的逐利性,并且具有不可避免的空间属性[9];主张从历史逻辑、系统逻辑和辩证逻辑三个维度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进行阐释[10];试图从微观、宏观和国际三大维度构建了一个“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理论分析框架[11],或者认为只有从资本这个经济运动的主体出发才能真正科学认识社会经济循环的实质及其内在要求[12]。

近年来,一方面,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转变,区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突显。另一方面,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致使世界经济陷入大衰退,全球壁垒丛生,西方国家受疫情冲击而对中国进行各种无理打压,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国际经济循环格局发生深度调整。在此大背景下,本研究拟将系统梳理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以期为理解和推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相应启示。

二、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的理论特质与“空间”内涵

与区域经济学或空间经济学等学科中的空间经济理论相比,马克思的空间经济思想不仅有其明显特质,而且对“空间”内涵的剖析也更为深刻。

1.马克思空间经济理论蕴含人本思想

马克思采用的唯物史观分析视角决定了生产关系必将进入(空间)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使其空间经济思想不仅研究资源配置等生产方式问题,而且重视资源配置背后的生产关系,即马克思正是在把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都视为(空间)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这一前提下来阐发其空间经济思想的。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研究资源的空间合理配置,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空间经济关系。

马克思深入考察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追逐剩余价值而给劳动工人的生产空间环境和生活空间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认为在资本主义生产的糟糕生产空间环境中,工人每一个器官都受到人为高温、尘土飞扬的气氛、震耳欲聋的噪音等方面的伤害。马克思在论述绝对剩余价值生产时发现“在很多场合,那种超出这一界限的过度劳动,用英国官方报告的话来说,‘实在可怕’”[13]299。马克思在阐述绝对剩余价值生产时深刻剖析了工人(尤其是童工)所处的恶劣生产空间环境,深入剖析了它们所处的残酷处境和重大伤害。马克思认为由于资本家为了节约生产成本而对室内空间(进而对建筑物)的节约,再加上劳动时间过长,严重损害了工人的身体,甚至增加了工人的死亡数量。

造成工人生产空间和生存空间如此恶劣的本质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就是剩余劳动的吮吸”[13]307。资本在其竭尽全力地追逐剩余价值的过程中“是不管劳动力的寿命长短的”[13]307。综上可知,马克思关于“空间”的阐述折射出重视劳动者生产及生活空间改良的人本视角。

2.空间发展格局演变的内在动力

从唯物史观的角度来看,生产关系是人类从事社会生产活动过程中与生俱来的部分,从而是经济学研究对象中不容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得以确立和快速发展起来后,各种生产关系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社会生产空间也逐渐打破不同行业、不同区域乃至不同国度之间的地理限制,进而使得人类经济活动天生就笼罩在日益复杂的生产关系网中。因此,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生产关系的空间扩张和空间塑造,而“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的要素”[14]875。

作为“人格化”的“资本人”包括了经济活动中的不同参与者,土地所有者是土地所有权的人格化,产业资本家是产业资本的人格化,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也是一定社会生产关系中的产物。特别地,马克思认为资本家“只有作为资本的人格化”才能受到尊敬与认可,才是统治者。[15]848-849

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资本追逐剩余价值最大化是空间发展格局演变的内在动力。在“资本人”的逐利过程中,不同行业中或者同一行业内部的资本家携带不同规模的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不同市场中竞争角逐,进而构筑起来一个以利润为主要导向的盘根错节的全球生产空间网络。在这一逐利空间中,资本家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马克思经济学中所涉及的“空间”是“资本人”的逐利场所。

综上可知,马克思经济学中的“空间”反映出对劳动者生产及生活空间改良的人本视角,指在一定生产关系网络中与劳动者生产和生活处境密切相关的“资本人”的逐利场所和产品生产的要素。一方面,马克思的空间思想考察了“资本人”为实现剩余价值(利润)最大化而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发展所起到的积极推动作用,为我们认识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分离扩张以及两者之间因这一分离而必然存在的循环互动提供了历史唯物主义视角。另一方面,马克思在其空间经济思想中孕育的人本思想特质为我们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提供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基本定位。

三、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分离扩张与循环互动

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使了商品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分离,然而资本的逐利动机则是驱使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循环互动的原动力。

1.生产与消费空间的分化与分离扩张

(1)商品经济的内在矛盾发展致使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分离为双循环创造了可能性

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价值的有机统一,商品的价值要得到实现就必须通过交换顺利让渡其使用价值,使不同个人或企业所付出的个别劳动转化成社会劳动的一部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增值的根本目的是最大限度的获取剩余价值而非使用价值,然而使用价值又是价值的物质承担者,由此迫使资本家不得不关心使用价值,或者说商品的生产过程成了资本家“只是为了赚钱而不可缺少的中间环节,只是为了赚钱而必须干的倒霉事”,而“不考虑市场的现有界限或有支付能力的需要的现有界限”[16]。

绝大部分商品(特别是实物商品)被生产出来以后,并不能在原产地附近就被完全消费掉,而是需要通过流通环节将之运往其他的市场去销售,由此使得商品的生产和售卖在时间与空间上呈现逐渐分离的态势。特别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以及国际市场的深入融合,一国将其生产的消费品和生产资料销售到世界各地的同时,也需要消费其他国家生产的消费品和生产资料。因此,商品经济内在矛盾的不断发展反映出了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为国际国内的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实现循环互动创造了基本前提和现实可能性。

(2)产品生产跨区域跨国界的社会分工协作格局为双循环提供了必要性

马克思论述了社会分工对商品生产和生产空间塑造的发展逻辑和重要作用,并考察了单个工人独立生产产品和这些工人结合在一起分工协作来生产产品在生产效率以及产品不同组成部分空间分工的兴起。随着社会分工协作快速发展,与之相适应的同一产品不同环节的生产空间以及不同商品的销售市场也就慢慢成长壮大起来,由此导致在不同区域空间中形成各不相同而又相互依赖的商品市场,亦即“由于社会分工,这些商品的市场会扩大;生产劳动的分工,使它们各自的产品互相变成商品,互相成为等价物,使它们互相成为市场”[14]718。

生产的国际分工不仅使得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之间参与到了全球产品生产的空间格局当中,而且社会分工的国际化又是国际市场不断扩张和各国之间对外贸易规模增大的重要推手[17]。马克思认为世界市场的形成构成资本主义生产的主要事实之一[14]295-296。机器大工业快速发展起来后,生产分工随之变得日益精细,此时“只有原料和销售市场才是它的限制”[13]519。

产品生产跨区域跨国界的社会分工协作格局使得任何一个地方或国家的产品生产和消费都不能仅限于一隅之内,而必须通过与国内外其他市场中的生产者或消费者发生必要联系。因此,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社会分工的空间扩张和演化必然要求一国的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借贷资本能够在本国内部以及国际之间实现有效的衔接和良性循环,进而为国内国际双循环的相互促进提供了必要性。

(3)地租驱动的产业空间迁移加速生产资料与消费资料的国内外空间扩张与循环互动

马克思认为,对土地所有者来说,“土地是一块永久的磁石,它会把资本所汲取的剩余价值的一部分吸引过来”[14]931,并对绝对地租、级差地租、建筑地段地租等不同形式的地租进行了深入考察。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及其空间扩张,除了土地所有权垄断而必须缴纳绝对地租外,城市核心会因其区地理位置的优越性的不断改善而提高其级差地租Ⅰ,同时随着核心区域内在同一块土地上的配套设施连续投资,其级差地租Ⅱ也将上涨。此外,“对建筑地段的需求,会提高作为空间和地基的土地的价值”[14]875,由此使得不同地理位置的土地会有不同的建筑地段地租。在分析建筑地段地租过程中,马克思注意到了建筑地段地租在大城市发展进程中的重要性与独特性,认为铁路船坞以及工厂等设施的建立“都必然会提高建筑地段的地租”[15]573,并提升人们对这一地段的需求。

随着不同地域中各种类型地租发轫与叠加,产业结构的空间分布也逐渐形成。原先占据较好地段的农业或劳动密集型工业的生产活动由于无法支撑相对高昂的地租而迁往更为偏远的周边地区,而城市中的核心地区则逐渐成为高端商城、金融服务等中高端服务业的集聚地。地租的空间差异及其变动推动着不同产业的空间扩张和迁移,使得产品生产的不同环节所需要的产品进一步扩散到不同的地域空间中进行生产。这将使得不同产业中生产资料与消费资料的生产和消费活动空间在地理空间上不断扩张和分离,与此同时也为不同区域和不同国别之间的生产资料与消费资料的空间循环互补提供了基本的物质载体支撑。

2.逐利动机决定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循环互动

(1)商品利润的实现要求决定了资本循环周转必须在国内外市场上合理配置

为了确保凝结在商品中的剩余价值或利润能够顺利实现“惊险的跳跃”,商业资本从产业资本职能中独立出来,专门负责解决商品生产和售卖在时间与空间上都存在不一致矛盾,以加速资本循环周转。此外,马克思对产业资本循环周转进行了深入考察,认为资本循环要正常进行则必须确保货币资本、商品资本以及生产资本这三种职能资本不仅要在时间上互相继起,而且要确保它们在空间上同时并存,否则无法实现这三种职能形式实现有效衔接。故而,“资本作为整体是同时地、在空间上并列地处在它的各个不同阶段上”[18]121。

在商品生产出来之后,不同种类的商品将会依据市场的客观需要而流向国内外的不同市场,进而对区域乃至国际市场的形成以及空间成本的节约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商品的买和卖的空间分离会直接影响到区域市场的空间格局,“像W—G和G—W可以在时间上分离一样,W—G和G—W也可以在空间上分离,购买市场和销售市场可以是空间上不同的市场”[18]143。另一方面,商品买卖依据不同市场信息而表现出来的空间逐利运动还将促使运输行业加快发展,因为资本的逐利本性必然会要求把商品在运输过程中所花费的时间及运输成本缩减到最低限度。总之,伴随商品国际分工的不断完善,资本只有在产品生产、运输、销售等不同环节中进行合理有效的空间配置,才能保证资本循环周转顺利进行。

(2)利润的实现冲动促使交通运输业加快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的时空压缩和空间互动

交通运输业快速发展为资本家开拓销售市场所起到的重要作用,首先体现在它对商品的流通时间的节约上。对此,马克思认为“缩短流通时间的主要方法是改进交通”[14]84。交通运输工具的发展和改良能够通过节约商品流通时间来扩大商品销售空间,运输时间的缩短能压缩甚至消灭空间,即交通运输工具的改良促使“远方的市场代替了当地的市场”。随着空间范围的不断扩大以及运输网络的增加,运输时间又能够得到进一步节约。

交通运输业的发展不仅有利于增强了产品生产环节中分布于不同空间中各投入要素的投入产出关联,而且强化了生产空间和消费空间之间的关联和互动。特别是交通特别便利的情况“即使生产中心又使它的销售地点加速集中”[18]278。交通运输业的发展是时间节约规律的必然要求,也是利润扩大其国内外空间实现范围和产品生产与销售之间循环互动的重要手段。

(3)世界市场的形成与对外贸易的扩大客观上要求国内外两大市场紧密相连缺一不可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产品的大规模生产与堆积迫使资本家想方设法地去开拓国外市场。对此,马克思认为“对外贸易和世界市场既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又是它的结果”[19]278。世界市场的形成与开拓不仅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找到了产品销售的海外渠道,也为其更大规模的商品生产找到了更为便宜的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因为发达国家的资本家能够通过“机器生产摧毁国外市场的手工业产品,迫使这些市场变成它的原料产地”[13]519。从而“对外贸易一方面使不变资本的要素变得便宜,一方面使可变资本转变成的必要生活资料变得便宜”[14]264。马克思在分析两大部类之间的交换时深入分析了国外商品输入与输出的情形,认为当第Ⅱ部类中以货币形式存在的不变资本超过了本部类中以商品形式存在的不变资本的时候,就要有国外商品输入;反之则要把第Ⅱ部类中的消费资料商品输出到国外。[18]520-523因此,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离开对外贸易是根本不行的”[18]527。

在激烈的全球竞争过程中,资本家为了夺得尽可能多的利润,必须努力开拓更大的国际销售市场。随着商品生产数量逐渐增加,“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20]276。资本跨空间频繁流动使得各个区域之间乃至世界各国之间呈现密切的空间关联和空间依赖特征。

四、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对构建“双循环”新格局的启示

由前文分析可知,马克思立足于历史唯物论的视角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人”拼命追逐剩余价值的历史使命以及由此对资本主义经济空间生产格局塑造与演化所发挥的决定性作用,阐述了空间经济发端与演变的历史逻辑和内生机理。基于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的分析框架可为当今我国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具有重要的理论启示与实践指导意义。

1.空间生产关系决定了“双循环”内外联动性

在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中,唯物史观的分析视角决定了生产关系必将进入(空间)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资源要实现空间合理配置必然离不开空间生产关系的调整与演变,然而西方经济学(包括西方空间经济学)则将经济研究的对象只停留在资源配置层面,无视甚至刻意回避了经济生产活动中的生产关系。研究对象上的这一根本差别使得西方空间经济理论与马克思主义空间经济思想之间衍生出诸多的理论差异(如图1所示)。

图1 西方空间经济学与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的研究对象差异

首先,只有透过生产关系才能准确理解和把握(空间)经济学中的“人”。尽管斯密的“经济人”与马克思的“资本人”在描述生产者或资本家的自私自利方面存在一定的共性,但是马克思所定义的“资本人”的“自利”是有规定性的,是资本的人格化或者说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相关经济活动的客观而必然的反应。只有立足于马克思的“资本人”,才能对经济学研究中所涉及的“人”有更为深刻和全面的认识。“资本人”更意味着这些具有异质性的经济参与者所从事的不同经济生产活动之间天生就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生产关系是经济活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次,立足于空间生产关系能够有力地解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下的“中心—外围”格局的发端和演变。在马克思主义空间经济思想中,“中心—外围”的结构是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资本追逐剩余价值过程息息相关的,其间生产关系的客观存在从根本上决定了空间关联与空间依赖的内在本质。最后,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的人本视角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注全人类自由全面发展这一目标的具体反映。由于生产关系的客观存在,单个个体之间的发展往往是交互影响的。然而,要实现这一最终目标,仅仅依靠“利润最大化”这一资本逐利本性是难以实现的,甚至是背道而驰的。因此,无论是促进个人的全面发展还是各国的经济发展,都离不开科学合理地制定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政策或不同国家或地区之间的跨空间协作。

当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全球大流行给原有全球化进程中的世界经济空间关系带来了重大冲击,部分发达国家“反全球化”民粹主义泛滥,原有大国关系加速分化重组,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特别是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贸易制裁、经济打压与科技冷战迫使中国做出新的战略调整。在此大背景下,中国政府审时度势所提出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全球政治经济关系深层次调整的内在要求,以国内大循环带动国际循环、国际循环促进国内大循环的内外联动机制更是空间经济关系客观存在并且交互作用的充分体现。

2.以人民为中心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总体来看,西方(空间)经济学所阐述的资源(在不同空间范围内)优化配置所合乎的是以利润最大化(本质上是剩余价值最大化)为根本目的的资本的“理”。在此背景下,工人根本无法谈论自身的全面发展,工人本应该用于接收教育、进行社交或者其他用于自我发展的时间在资本的逐利过程中“全都是废话”[19]306。因此,以资本的“理”作为资源(在空间中)合理配置的标准,必将导致劳动强度的迅速增大以及劳动力身体的损害。

马克思空间经济思想是在探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分析过程中体现出来的。人类社会的生产活动不仅是要促使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日益富足,而且更要实现广大劳动者在精神上的发展。由于生产关系的客观存在,单个个体之间的发展往往是交互影响的,即“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0]294。正是在这一最终目标的指引下,马克思在分析“空间”时是从劳动者生产及生活空间改善及其福祉增进这一人本视角展开的。

因此,要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有效推进资源的空间配置就必须妥善处理人的全面发展的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和资本逐利的“理”,因为前者的重心更多地落在“公平”这一维度,而后者的重心则更多地关注“效率”的维度。特别是国际大循环本质是扩大内需条件下持续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实现扩大内需条件下的经济全球化战略[21]。一方面,我们必须要积极参与全球化分工,吸引国外先进技术和全球资源要素,在人工智能、生命科学、量子计算等先进科技领域实现突破,以改革创新为根本动力,打通社会再生产循环过程中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的堵点,不断提高社会主义中国的生产力。另一方面,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应该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目的。

在2020年初应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过程中,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战略定位,党中央精准施策,以放弃短期经济增长的代价换取全国人民的生命安全与健康,在较短时间内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同样在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指导下,截至2020年11月23日,中国脱贫攻坚工作成绩斐然,绝对贫困问题宣告历史性解决。

3.人本思想为推进“双循环”的构建提供了理论指引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在逐利动机的驱使下,通过“圈地运动”、贩卖奴隶、屠杀美洲土著人等残酷的暴力与战争方式进行资本空间扩张,诱发了大量的地区争端或国家冲突。因此,以剩余价值为最终目标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仅不会主动去关注受雇其中的劳动者身心健康,也不会对全人类的整体福祉给予过多的关注,甚至为了个人私利往往大肆侵害社会整体福利或损害人类社会长远发展。

在当前因新冠肺炎疫情肆虐致使全球化重构的时代,企业家身份焦虑成为常态[22],世界经济深度衰退,全球化进程遭遇逆风,制约了资本主义国家国内资本为了获利而进行的资本空间扩张需要。美国为了对中国崛起实行战略遏制并转移国内矛盾,进而采取一些“退群”“甩锅”“脱钩”、强权政治、冷战思维等非理性、野蛮粗暴的行径扰乱破坏既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开始加紧“去中国化”,给我国经济发展带来诸多挑战和外部不确定性。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审时度势提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坚持多边主义和国际关系民主化,以开放、合作、共赢胸怀谋划发展,坚定不移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

因此,中国致力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应以实现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一方面,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旨在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提升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国际竞争力,推动中国经济稳健发展,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全球经济发展注入稳定力量和发展机遇。另一方面,随着全球产业链呈现分散化、区域化趋势,通过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欢迎跨国公司和国际资本进入中国市场,有利于充分利用国外先进技术,实现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同世界各国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因此,在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过程中,中国一方面要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关注贫困群体和高度脆弱性的非贫困群体[23],挖掘和释放国内消费市场潜力,打通经济循环堵点,实现各种生产要素的组合在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有机衔接与循环流转,尤其是要提升现代物流能力[24]。另一方面,要“在更多领域、更高层面上实现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秉持“不依附别人、更不掠夺别人,同各国人民一道努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世界建设得更加美好”[25]的理念。通过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这样一个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审视当今世界发展趋势和面临的重大问题的高瞻远瞩理念,不仅能够有利于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而且有助于“走出一条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国与国交往新路,让世界更加和平安宁,让人类生活更加幸福美好”[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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