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永定河续志》纂修考

赵卫平

（佛山科学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广东 佛山 528000）

清代，比较成熟完善的永定河专志有三种，分别是乾隆五十四年（1789）陈琮纂修《永定河志》、嘉庆二十年李逢亨纂修《永定河志》，以及光绪六年朱其诏、蒋廷皋二人续修《永定河续志》。对一条河流纂修专志，并且贯穿整个清代时期，这是中国文献学和方志学史上一种颇为独特的现象。然而，后人却极少关注该志，更少为利用。因此，回顾和借鉴《永定河续志》的纂修，对于史志工作者自觉做好续志工作十分必要。

一、朱其诏与蒋廷皋生平简介

朱其诏，江苏宝山人（今属上海市人），字甫翼，生卒年不详，监生出身，署直隶永定河道，其兄朱其昂。朱其诏“纳赀为知县，累至道员。历充江、浙漕运事”。曾协助其兄朱其昂创办轮船招商局，拟以官商合办。朱其诏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轮船招商局既成，复请以额定漕运费给轮船代为海运”，朱其昂与朱其诏兄弟是清末以海运代替漕运的创始人，朱其诏两任永定河道。在轮船招商局的根基稳固后，光绪五年（1879）五月，他就任永定河道，同年八月离任；光绪六年四月再任永定河道。朱其诏在任时，对永定河事务兢兢业业，时常出巡河堤上下，务尽其利弊。“遇伏汛暴涨，尝三昼夜不交睫，亲督弁兵抢护，始免溃决，民皆德之”，是难得的好官。朱其诏两任永定河道都是临危受命，李鸿章曾在奏折中言：“二品顶戴遇缺题奏道朱其诏，两次委署永定河道，皆值伏、秋大汛，均能督率原边，保护平稳。实属调度合宜，舆情亦甚爱戴”。且两次任职时间都不长，《永定河续志》督刊人陈遐心云：“翼甫观察两次桑干均不过数月”。同年十月，朱其诏改任他职，由后任游智开接任。后扩建天津电报学堂，为了扩建海军医学堂，朱其诏自己掏钱捐资，在天津法租界置校址，办学堂。没有多久，他就去世了，赠内阁学士。

与朱其诏一起合作纂修《永定河续志》的另一个人物，是蒋廷皋。虽然他在官场上名不见经传，但是从他的著作中，我们可以依稀看出他的一些生平操守。

蒋廷皋，生卒年不详，字采臣，江苏苏州元和县人，监生。光绪元年（1875）八月，“官石景山南岸通知”。蒋廷皋除了和朱其诏一起纂修了《永定河续志》之外，还著有《詅痴集》《荒政便览》。蒋廷皋熟掌地方水利，河流原委。永定河道李朝仪在为《荒政便览》作序里提到：“蒋君前权石景山同知事，扫除结习，实事求是。其于水利之兴废，河流之源委，凿凿而谈。”蒋廷皋虽官职不高，但十分关心地方百姓疾苦，光绪元年上任石景山同知。他在任期间，体察民情，关心民生“留意民瘼，不忘斯世”。光绪十九年（1893），因永定河多处险工满溢为患，“各员疏于防范，实属咎无可辞”，将“署南岸通知正任北岸通判蒋廷皋著革职留任”，最后，因“大汛抢险身殁，赠太仆寺卿衔”。

二、《永定河续志》纂修始末

（一）编纂缘起

编纂《永定河续志》的原因有二。一是朱其诏经世致用的思想，认识到修志的重要性。这种认识受到清代“通经致用”的思想潮流影响。他说：“志乘一书，实与治河相表里，修订一事，遂为今日之要图。”他又在《详定续修河志章程》中，叙述了编纂缘起：“窃照援古证今之本，旧章或失，曷免愆忘，前事者，后事之师，掌故所关，尤宜考订。”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朱其诏虽然强调“掌故所关，尤宜考订”，但是他恰恰在掌故上有所失当。因为早在乾隆五十四年，永定河道陈琮纂修了清代第一部成熟完善的《永定河志》，而非李逢亨纂修的嘉庆时期的《永定河志》。陈琮创立了《永定河志》的体例，并进呈给乾隆帝阅览，赐名为《钦定永定河志》，贮藏在懋勤殿。李逢亨《永定河志》体例，实际上是沿袭了陈琮《永定河志》体例。因李逢亨对陈琮纂修《永定河志》讳莫不提，并妄说：“至永定河，见于《水经注》《北河纪》《水道提纲》《直隶河渠志》诸书，只列为众水之一，未有勒为专书者……因思在官言官之义，谨辑旧章及现在情形，拟为一书，以备稽考”。加之朱其诏、蒋廷皋续修志书时未能详加考证，认为“《永定河志》始于平利李君，自康熙三十七年迄嘉庆二十年，分为八门三十二卷，备稽考焉”，对前人掌故有所失当，故只提李《志》，不知有陈《志》。

二是永定河专志久未续辑，加之永定河卷牍文献久未整理，客观上需要续修志书。自李逢亨嘉庆二十年纂修《永定河志》后，迄今（光绪六年）已有六十余年，尚未续辑志书，朱其诏检阅旧牍，发现已有万余宗，“且年久失修，卷牍散失，恐已不少，若再迁延，必致文献无征，倍难措手”。再者，“因为筹款设局，派员续辑”，所以朱其诏在任职永定河道仅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一方面积极奔走于永定河河防，另一方面积极准备续修志书工作。

（二）编纂队伍的成立及工作章程

朱其诏“明知库款支绌，碍难举行”，但未因此而因噎废食，主要促成了《永定河续志》编纂的四项工作：

首先，成立纂修队伍。先在永定河道署设局，“以昭慎重”。纂修队伍由管理人员、纂修人员、绘图人员、监修人员、勤杂人员以及督刊人员组成。管理人员以朱其诏为主持者，聘请熟谙水利河务的蒋廷皋进行主要编纂工作，又聘请熟谙测量的招锡恩重新测量了永定河全河，绘制了《永定河全图总图》及《永定河全图》。招锡恩，字毅生，广东南海人，生卒年不详。司局一员，负责在档案库房差点永定河道往来卷牍档案，“所有存局卷宗，均归局书一手经理，以专责成”，监修人员由永定河现任厅员担任，“札饬五厅会同，悉心妥议禀覆”，按月支发银两，随时配合续修工作。由此，组成了由“纂修一人、委司局一员、校录四员、书吏两名、听差一名”，十一人为主要成员的编纂队伍。

其次，筹措经费。经费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来自国家财政支持，“并于库中闲款内，每年支二百两，预支数年，以充修志之用（在岁抢修部册节省项下酌提）”，在永定河道库岁修项下预支修志费用，这是修志经费的主要来源；二是官员捐银，朱其诏除自己捐银三百两外，他还劝同僚及下属捐银，“翼甫观察两次桑干，均不过数月，续修永定河志，成以督刊之，役属遐心。且劝捐二百金，遐心奉命不敢辞”。这里的“翼甫”就是朱其诏，“遐心”即为当时负责督刊的永定河南岸同知陈遐心，朱其诏曾劝陈遐心捐银二百两用于修志。

再次，制定工作章程。“兹据石景山同知吴丞等会议章程八条，职道详加参酌，尚属周妥，详情察核施行”。纂修程序大致归结为以下几点：一是《永定河续志》的体例，仍仿照前志，并且概不收录前志已载内容；二是严格卷宗，按要求抄写，所有卷宗责成专人管理；三是精简纂修人员，节省经费；四是严格银钱发放；五是候补各员，有汛在防，无汛设局修书。

最后，得到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批准。在制定完以上章程后，上报直隶总督，李鸿章批：“《永定河志》年久未修，无以信今传后。该署道捐银三百两，另于库中闲款内，每年提银二百两，预支数年，以充修志之用……所详甚是，应即照拟办理。将来新任到后，即详告知，妥细接办，期于必成”。李鸿章批准了永定河道朱其诏续辑《永定河志》的申请，同时，也说明续修《永定河志》是朱其诏在任时促成的。

《永定河续志》的资料，主要来自永定河道所存档案文献 。“嘉庆乙亥迄今，已历六十余载，各房案卷繁多，必得详加检阅”。所存道署卷宗，“应先饬房查点齐全，以便送局检阅。应入志书者，存局抄写。余即发还该房查收”。这既表明了严格的修志工作程序，同时又说明续修志书的资料主要来自各档案库房。另外，还来自“《畿辅通志》及宛平、良乡、涿州、固安、永清、霸州、东安、武清等沿河八州县志书”，由局分别借阅，随时为续修志书采择资料做准备。

三、成书与版本

《永定河续志》在光绪五年开始编纂。招锡恩在光绪五年十二月完成了《永定河全图》的绘制，“光绪己卯冬十有二月。南海招锡恩恭绘并志”。后来朱其诏也提到说：“余即创议，续辑《永定河志》，而志中旧图与现在形势互异。爰倩招君毅生以测量法重绘之，三月而毕。展览一过，了如指掌，遂付诸板”，落款为“光绪庚辰孟陬月 宝山朱其诏记”。“光绪庚辰”即为1880年，孟陬月即正月。这和招锡恩记录完成的时间前后相契合，也就是说招锡恩历时三个月，绘制完《永定河全图》后，拿给朱其诏阅览。那么，以此推断《永定河续志》最早开始编纂的时间，当为光绪五年九月份。《永定河续志》本着节约经费的原则，删繁就简，无赘无遗。至光绪六年八月止，辑成十六卷，仍把谕旨置于卷首。

《永定河续志》凡十六卷，体例仍沿袭前两志，内容上承接李逢亨纂修《永定河志》，“此次续修，从嘉庆二十年起，前志悉仍其旧志，以节经费。”上起嘉庆二十年（1815），下迄光绪六年。由永定河南岸同知陈遐心督刊完成。陈遐心，生卒年不详，由知府升用候补同知。

《永定河续志》在光绪六年编辑完成。朱其诏在《序言》中曾明确提到：“惧其久而散佚，因为筹款设局，派员续辑。删繁就简，无赘无遗。至光绪六年八月止，又得十六卷”（详定续修河志章程）。付梓完成的时间是在光绪七年（1881）。时任督刊陈遐心记录到：“翼甫观察两次桑干，均不过数月，续修永定河志，成以督刊之，役属遐心。且劝捐二百金，遐心奉命不敢辞。甫开雕，而观察得代矣。沿河州县诸士民禀留不获，去之日以诗留别，和者甚夥。剞劂既竣，因附刻于后。时光绪七年三月朔。”

陈遐心候补同知，负责监督刊刻《永定河续志》。但是，还没等到雕版刊刻，朱其诏就离任了。朱其诏离任时间是在光绪六年十月，也就是说此时《永定河续志》尚未开始刊刻。朱其诏离开时，同僚多赠诗留别，这些诗句都附刻在志书后，附刻时间为光绪七年三月初。

新任永定河道游智开（？—1899），字子代，湖南新化人。咸丰元年（1851）举人，拣选知县。先后历任安徽和州知州、河北永平府知府。光绪六年十月接原任道台朱其诏任永定河道，两次以“三汛安澜邀优奖”。后历任四川按察使、广东布政使。光绪二十五年因病归，卒于家。他在上任永定河道时曾郑重记述：“时永定河志甫刻成（按，时指光绪六年十月游智开到任），因将陈设、仪注、祝文增入志内。敬书数语，以告来者。时光绪七年三月望日”。朔望日，也就是光绪七年三月十五，因游智开到任时续志尚未刊刻完成，所以又补录了《祭永定河神庙陈设仪注祝文》。可见，《永定河续志》最早刊刻完成的时间应是在光绪七年三月。

朱其诏、蒋廷皋纂修《永定河续志》流传也相较广泛，通过查阅相关目录以及搜索全国各家图书馆收藏状态，《永定河续志》的版本有三种。一种是光绪六年完成时的原刊本，《顺天府志·艺文志》记载：“朱其诏《永定河续志》十六卷，存光绪六年刊本”，十行二十四字，黑格，白口，四周双边，单鱼尾。第二种是光绪七年刻本；第三种是清光绪八年（1882）重修本，16卷，附刻、补录、原编序例1卷，十行二十四字，黑格，白口，四周双边，单鱼尾。

另外，还有由沈云龙主编，台北文海出版社在1970年出版的《中国水利要籍丛编》影印本；石光明等编，线装书局在2004年出版的《中华山水志丛刊》影印本；还有由永定河文化博物馆点校整理，由学苑出版社在2013年出版的《永定河续志》整理本。这些版本的流传，都促进了《永定河续志》更好的传播与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