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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论述和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

2021-11-11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1年3期

周 游

俄国革命对现代中国革命影响甚巨,“十月革命”后建立起的苏俄对现代中国的形成和发展也影响深远。俄国革命爆发后,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们便开始关注俄国革命的动态,介绍、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欲从俄国革命的经验中寻找救国的良方。李大钊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也是在现代中国最早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知识分子。他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和探索,部分源于对俄国革命的长期关注和思考。关于李大钊对苏俄的认识问题,已有学者进行过探讨,但由于学者们关注问题的不同,落脚点的差异,对李大钊关于俄国革命的论述与中国革命道路的思考还有继续深入探讨的空间。本文拟在考察李大钊对俄国革命论述的基础上,对其关于中国革命道路思考与探索的影响进行考察,以期探讨早期中共领导人如何借鉴外国革命经验来开展中国革命。

一、俄国革命前李大钊对救国道路的思考和探索

李大钊生在一个国家贫弱、民族危机四起的时代,沉重的民族危机使李大钊自少年时代起就关心时政和努力思考救国之方。李大钊“感于国势之危迫,急思深研政理,求得挽救民族、振奋国群之良策”,乃赴天津投考北洋法政专门学堂。他在北洋法政专门学堂读书期间,就投入大量精力在挽救民族危亡之中,他一方面积极投身政治活动,如1910年冬作为北洋法政学堂学生代表之一,率领全校学生参加第四次国会请愿运动。另一方面,李大钊积极编辑《言治》杂志,希望以文醒世救世,如在1913年的《大哀篇》一文中,李大钊就表达了对辛亥革命后“豪暴狡狯”者当道、政客专制与民权不能自主的不满。

1913年7月,李大钊从天津北洋法政学堂毕业后,深感自己学识不足,乃在友人相助之下,东渡日本,考入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1916年春,李大钊自日本返国,继续投身民族救亡运动之中。

民权是现代民主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民初“共和”建立,但政客专权,派系权斗激烈,民权无法伸张,呼吁和落实民权为时人的要务之一。李大钊在《论民权之旁落》一文中对政客的专权进行批判,希望国民能“奋其奔走革命之精神,出其争夺政权之魄力”,从事国民教育,培根固本,“民力既厚,权自归焉”。现代民主政治需要权力的制衡,需要培育在野党和社会力量,形成反对党和社会压力集团。李大钊也注意到此点。他面对民初政客跋扈专制、民权不振、政治乱象丛生等问题,强调要在中国养成“政治对抗力”,以保持政治力量的平衡,使政治步入正轨。如当权者应包容异己势力,不应过度打击对方;社会各方人士,不应受利禄权威驱使,为强者所延揽,盲目屈从。

宪法是现代民主政治的要件和保证之一。辛亥武昌一役,一举奠立民国,但是从民初开始,各派力量专注权斗,无心建构宪法的权威,使宪法不断遭到破坏,宪法形同虚设。1916年8月国会恢复,宪法一事又被提上议事日程,9月5日召开宪法会议。政治专业出身的李大钊对此事充满期待,并予以高度评价,他指出有宪法会议才有宪法,“有神圣之宪法会议,始有善良之宪法。有善良之宪法,始有强固之国家”。李大钊认为9月5日“实为再造之中华新纪元”。之后,李大钊又相继发表了《制定宪法之注意》《省制与宪法》《宪法与思想自由》等文章,对制定宪法积极提供建议。如在《宪法与思想自由》一文中,李大钊强调制定宪法的目的在确保个人的自由。“宪法上之自由,为立宪国民生存必需之要求;无宪法上之自由,则无立宪国民生存之价值”。

面对暮气沉沉之国民,衰败不振的民族,李大钊提倡创建一个“新中华民族”,以挽救中国的颓势。李大钊在《青春》一文中,对青年充满希望,告诫青年要以青春之自己,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在《晨钟》报的发刊词中,李大钊表示要与青年们一起勇往奋进,“索我理想之中华,青春之中华”。李大钊所谓理想青春的中华民族,就是后来他所称的“新中华民族”。他指出“吾族少年所当昭示其光华之理想、崇严之精神”,在“孕育青春中华之再生”、“促进少年中华之投胎复活”。他表示凡在自由平等共和国体之下,“凡籍隶于中华民国之人,皆为新中华民族矣”。他还指出今后民国之政教典刑,皆以此旨建立民族之精神,统一民族之思想。此种主义,就是“新中华民族主义”。如此,“中华民族主义确能发扬于东亚,而后大亚细亚主义始能光耀于世界”。

李大钊积极投身民族救亡运动,其表现之一就是对外敌侵略的积极回应。在欧战期间,面对列强对中国的侵略,李大钊积极撰文为中国人民的救亡运动建言献策。1914年7月“一战”爆发,日本趁列强无暇东顾之机,向德国宣战,抢占中国山东青岛和胶济铁路。1915年又提出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留东学生闻此消息,奔走呼号,寻求救国之法。李大钊先后发表《警告全国父老书》《国民之薪胆》两文,在《警告全国父老书》一文中指出政府无权命我国民屈顺于敌,应以国民之公意为准,“纵有若何之牺牲,皆我国民承担之”。他号召国人“智者竭其智,勇者奋其勇,富者输其财,举国一致,众志成城”。在《国民之薪胆》一文中,李大钊警告政府如不愿为亡国之政府,宜及早觉悟,迅速制定御敌之方,普及国民教育,实行征兵制,生聚训练,以图报此“深仇奇辱”。国民不愿为亡国之国民,宜奋发有为,在本分之内,竭力振作精神,发挥本能,锻炼其体魄,平时贡献其才艺于社会;战时携其才智贡献于国家。学生宜出其优美之文学,高尚之思潮,以帮助国民精神之发展。科学家宜应谋我国军事工业机器之发达。“诚以精神具万能之势力,苟克持之以诚毅,将有伟大之功能事业”,等等。

在俄国“二月革命”爆发之前,李大钊积极思考和探索中国革命的道路,为中国的民族救亡寻找出路,这时的李大钊很少将外国经验作为中国革命可以直接参照的对象。但是,“二月革命”爆发后,俄国的革命经验成为李大钊思考中国革命的一个重要参照对象。

二、“二月革命”后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关注与认识

李大钊在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过程中,在中国建立民主共和制度是其重要的选项,他也在积极推进民主共和制度在中国的落实。在寻找中国革命道路的过程中,外国的革命经验是李大钊可以参照的重要政治资源。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的消息传入中国后,李大钊随即密切关注俄国革命的进展情况和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

李大钊在天津求学时就对革命比较推崇,对辛亥革命时期的志士仁人心怀敬意,相信通过革命推翻满清君主专制制度后,可以建立现代的民主共和制度。由于对民主共和制度的向往,李大钊对俄国“二月革命”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后不久,李大钊在《俄国革命之远因近因》一文中就表示,虽然目前还不能断定“共和”的旗帜能否悬挂于圣彼得堡的城头,即便君主国体一时不能推翻,但是俄国革命的风气已弥漫于全国,世界革命即将到来,自由政治之基础将因此确立,帝王之命运“将渐绝于兹世”,官僚政治将无所凭依“日即消沉”,自由民权之大义“终有时而昌”。李大钊还强调此次革命从外患来说为俄国之不幸,但是由内政而言却是“自由政治之曙光”。俄国“二月革命”建立的是一个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李大钊确信“二月革命”将为俄国带来自由民主的政治,对“二月革命”建立的新制度充满期待。

之后美国路透社的消息确证,俄国“二月革命”胜利属实。在得悉俄国民众倾向共和立宪制、其内阁总理被选为临时大总统后,李大钊表示“足证新俄罗斯共和国之基础,已确立于其国民之思想”。从此中华民国之近邻“增一姊妹共和国,固不仅为吾邻贺矣”,他还将俄国内阁之“八条政纲”视为俄国《大宪章》《权利宣言》《独立宣言》以及“临时宪法之神髓”。

俄国“二月革命”为俄国人民争取了自由,这也被李大钊认为是革命取得最终胜利的前提。他从“二月革命”中看到了自由与胜利之辩证关系。他在论述俄国革命后解决内外困局之时就表示,俄国革命后,士兵作战之气益壮,“应战之策益捷,而胜利与自由之不可分,盖已深铭于俄人之脑中矣”。李大钊在《自由与胜利》一文中指出1905年的“日俄战争”,使俄国人明白欲要胜利,先要自由,而今天的战争“既获自由,更望胜利”。无自由之国民,即无自由之国家。即便今天俄国在“一战”中获胜,也只是罗曼诺夫王室之胜利,俄国少数官僚之胜利,并非俄国国民之胜利。“自由与胜利”不仅为俄国国民之盟誓,也足为世界自由国民之教训。李大钊指出中国人民应该努力争取自由和胜利,这些不能“不劳而获”。他指出“吾爱爱自由爱胜利之国民,吾故爱勇于努力之国民。吾愿吾国国民之爱自由爱胜利,吾尤愿吾国民之勇于努力”。

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前,李大钊从未如此高度关注异国的革命情况,以及对其进行全面的研究与论述。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持续关注和论述也始终是以思考中国革命的前途为落脚点的。李大钊认为19世纪初期之革命,主要目的在对君主政治、贵族政治而革命;20世纪初革命主要目的在革官僚政治的命,因此,他也告诫主张“官僚政治”者猛醒!鼓吹“贤人政治”者猛醒!他表示中国改建“共和”以来,始终有部分人对共和政治深抱疑虑,国人虽然一再革命,终难以使之觉悟,如袁世凯帝制运动、张勋之复辟。俄国庄严璀璨之血,“直接以洗涤俄国政界积年之宿秽者,间接以灌溉吾国自由之胚苗,使一般官僚耆旧,确认专制之不可复活,民权之不可复抑,共和之不可复毁,帝政之不可复兴”。他告诫国人不要尝试以共和做掩饰的“官僚政治”,一旦尝试将“激成险烈可怖之变动”,请以俄国为前车之鉴以自觉。李大钊还认为中、俄革命相互影响,俄国此次革命之成功,也受到中国历次革命的影响。今后中国“将依俄国革命成功之影响,以厚我共和政治之势力”。关于俄国革命对中国革命之重要性,李大钊在另一篇文章中再次强调,中国与俄国地处比邻,共和新建,其革命的成功必将巩固中国民主共和政治之基础。

李大钊在“十月革命”前,民主共和制度是其解决中国问题的重要选项,即便在留日期间,他已通过日本京都大学河上肇教授的译著接触到马克思主义,他也并未将马克思主义视为解决中国问题的理论武器。但是,随着他对俄国革命发展的持续关注和认识的不断加深,他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的认识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李大钊开始关注、宣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并将马克思主义作为解决中国问题的重要理论。

三、“十月革命”后对俄国革命的认识与对中国革命的思考

1917年11月7日,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建立起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彻底摧毁了之前的旧制度,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苏俄的建立随即遭到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的围攻,随“十月革命”而起的动乱、恐怖也使部分中国人对此次革命抱以悲观的态度。李大钊却对俄国的“十月革命”及苏俄的成立抱有信心,对因革命而起的乱象与恐怖,李大钊以法国大革命作比较,他表示法兰西革命也曾引起世人之恐怖、惊骇,人们为之悲观不已,但是法国人之自由幸福即奠基于此次革命之上。他指出对“十月革命”,唯有翘首以迎其新文明之曙光,“倾耳以迎其建于自由、人道上之新俄罗斯之消息,而求所以适应此世界的新潮流,勿徒以其目前一时之乱象遂遽为之抱悲观也”。

李大钊对“十月革命”保持高度的乐观和信心,在于“十月革命”带来了许多新变化,他也将之视为世界革命的“潮流”,如苏俄将作为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影响世界文明的发展,“十月革命”标志着民众(庶民)时代的来临、Bolshevism革命在世界的兴起,等等。李大钊在俄国“十月革命”后讨论“东、西”文明之差异时,就认为兼跨东、西方的俄罗斯文明可作为调和与融会东西文明之重要媒介。他还从文明的角度来看苏俄这一新国家的建立,认为苏俄人民将创造一种兼具“东西文明特质、欧亚民族天才”的世界新文明,苏俄的建立也将影响未来世界文明之变动。

在李大钊看来,俄国“十月革命”与以往革命最明显的不同是标志着庶民时代的来临。一方面是民众成为国家的掌权者,他表示“十月革命”冲决“神”和“独裁君主”的势力范围,以自由、人道为基础,将一切权力收于民众之手。另一方面,今后的世界将成为庶民(民众)的世界。1918年欧战结束后,李大钊在《庶民的胜利》一文中指出欧战是民主主义的胜利,是劳工主义的胜利,是庶民的胜利,今后的世界人人都会成为庶民。这也是世界的新潮流。

“十月革命”后苏俄的建立以及欧战的结束,苏俄式的社会主义革命在欧洲各国引起剧烈震动,许多国家纷纷成立共产党及工会组织,马克思的幽灵在欧洲徘徊。李大钊认为布尔什维克主义已是20世纪“世界革命的新信条”。他引用托洛茨基对俄国革命的评论,将“十月革命”视为20世纪世界革命的导火线,认为“尚有无数国民的革命将连续而起”,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之世界”,Bolshevism的胜利“就是二十世纪世界人类人人心中共同觉悟的新精神的胜利”。在1921年的一次讲演中,李大钊再次强调俄国“十月革命”“足以表示全世界人类共同的精神”。在李大钊的论述里,苏俄式的社会主义革命已成为20世纪革命的新潮流,也可以看出苏俄式的社会主义革命就是其心仪的革命形式。

从“十月革命”开始,李大钊从最初对俄国革命的关注,介绍俄国革命的历史和经验,到开始认同并宣传马克思主义。李大钊逐渐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这时李大钊也逐渐将自己的革命理念不断落实。1920年初他与陈独秀相约,于北京和上海分别活动,筹建中国共产党。1921年7月,中共“一大”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这时李大钊也更为注重对俄国革命经验的学习,试图以苏俄式的社会主义革命来改变中国落后的局面。俄国革命的成功,离不开知识阶层对劳工阶层的宣传。李大钊指出俄罗斯许多文人志士,抛弃自己的家庭、不怕艰难险阻到农村去宣传人道主义和社会主义。他强调知识阶级必须和劳工阶级打成一片,中国知识青年必须拿出俄罗斯青年宣传运动的精神来改变农村的面貌。李大钊指出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家,中国大多数劳工阶级是农民,他们不解放,就是全体国民的不解放,他们的愚暗,就是全体国民的愚暗。这也是李大钊根据俄国革命经验和中国国情来唤起中国最多数的劳动者,努力在中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理想。

1917年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俄建立后,社会主义也一时成为中国知识界的热门话题。1920年11月15日,张东荪陪同罗素到湖南讲学,在随后发表的两篇文章中,张东荪一方面表示中国贫穷落后必须先发展实业,因为实业富足是实行社会主义的基础;另一方面赞同罗素“中国现在即实行社会主义必没有好结果”的观点。1921年1月2日,罗素在北京大学的演讲中再次强调了社会主义不适合中国的论断。罗素的主张也引发了中国知识界关于“社会主义”的论战。

对罗素、张东荪等人的观点,1921年1月27日李大钊在文章中表示自己不同意实行社会主义必先大力发展实业的观点,他指出在现存制度下发展实业,只能增加统治阶级的力量,迫使下层农民为少数统治者付出更多的劳动。这绝不会有好的结果。李大钊表示为了研究在现存制度下为什么不可能发展实业,进一步推进人们了解发展社会主义实业的办法,在北大成立了“社会主义研究会”,专门探讨这一问题。经过进一步的思考,李大钊在一个月后撰文批驳了振兴实业必适用于资本主义的观点。他质问俄罗斯是否是社会主义国家,俄罗斯既是社会主义国家,为何还能振兴实业?照俄国说,社会主义于发展实业,实在有利无害。因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不能集中,劳动力不能普及,而社会主义制度之下恰恰相反。最后李大钊强调“中国实业之振兴,必在社会主义之实行”。在另一篇文章中,李大钊再次论述了自己的观点,表示中国若想发展实业,必须由纯粹的生产者组织政府,以铲除国内的掠夺阶级,抵抗世界的资本主义,依社会主义的组织经营实业不可。

从“十月革命”后李大钊对中国问题的论述来看,他通过对“十月革命”的关注和思考,开始认同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并在借鉴俄国革命经验的过程中,已开始运用马克思主义来思考中国的革命问题。俄国革命的经验已成为中国革命重要的思想资源。

四、中共建立后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论述及思考

在中共成立之前,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关注和思考是其落实苏俄式社会主义革命理念的重要思想资源之一。中共成立之后到国民革命时期,李大钊仍不断关注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情况,总结俄国革命与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为中国革命不断提供经验和思想资源。

中共建立之后,李大钊不断总结俄国革命的意义和经验,将其作为中国革命建设和革命动员的重要资源。1922年“十月革命”纪念日,李大钊在北京各团体举行的纪念会讲话中,指出苏俄革命的历史及对世界的影响有四种好处,即“无产阶级专政”“剥夺压迫阶级的言论出版权”“红军”和“恐怖主义”等。在是年纪念“十月革命”的文章中,李大钊指出“十月革命”后诞生的劳农群众的国家和政府“是全世界劳农群众的祖国,先驱,大本营”。“十月革命”喊出“颠覆世界”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口号,对受多重压迫的中国劳苦民众格外有意义。他指出像中国这样的被压迫国家和人民应该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应该尽快联结成一个“民主的联合阵线”,建设一个人民政府,来抵抗国际资本主义。李大钊强调这也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李大钊在“十月革命”纪念日的论述也带有强烈民众动员的意义。

在总结俄国“十月革命”经验和意义的同时,李大钊不断对苏俄式的社会主义进行宣传和解释,强调社会主义是一种“良”、“善”的制度,努力消除国人的疑虑。1923年李大钊在上海大学的演讲中就指出社会主义是“要富的”、“整理生产的”,是要“免除工作的痛苦、发扬工作的喜悦”,是“真的自由、平等的自由”等。

如果说之前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认识都来自间接的文字和媒体报道,那么1924年李大钊借助参加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之机,则近距离感知了俄国革命后的诸种景象。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于1924年6月17日至7月8日在莫斯科举行,李大钊作为中共代表之一参加了此次会议,他以李秦华的名字在大会上做了报告。会后,李大钊和5位代表在莫斯科附近参观了两个半月。他们参观了苏联的社会主义工厂,如制糖厂、卷烟厂、纺织厂等。据李大钊的女儿李星华回忆,李大钊最感兴趣的是工厂附近的婴儿室。他在北京女子高师讲授社会学时就注意到儿童公育的问题,但是不知如何实践。李大钊认为中国只有开设大量托儿所、保育院、幼儿园才能解放千千万万受压迫的妇女。在苏联这块社会主义的土地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梦想多年的新事物的实现。他在谈到此问题时常对自己的子女说:“我们中国将来一定要这样做,妇女才能从家庭中解放出来!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在欧战10周年纪念日,李大钊还随苏联童子军和少年团到农村观看他们的宣传工作,观看他们的革命节目、演唱《国际歌》等。李大钊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极高评价,认为他们的革命宣传效果非常好,听说许多资产阶级的儿童,看见他们的队伍,听见他们的歌声,便想跑进队伍跟着他们去,他们的父母都管不住。“这些小孩的小手,不但可以打破他们的旧家庭,实在可以打破全世界束缚人类的一切锁链”。

9月初,李大钊又同一位同志去列宁格勒一周,参观了劳动宫、红三角橡皮制造工厂、东宫等地,在路上遇到苏联士兵和少年国际的游行队伍,感受到了苏联人民对中国革命的同情与支持,如路遇的苏联士兵就对中国革命充满了期待,表示“中国何时为革命而需要吾人者,吾人当立往,吾人执戈待命也久矣”。

李大钊在苏联期间,发表了多场演讲,向苏联人民介绍中国革命的情况,强调工农群众对革命支持的重要性,以及中共在中国革命领导中的重要性等。9月13日,李大钊在与苏联的《消息报》《莫斯科工人报》记者的谈话中,都强调了此种问题。李大钊指出如果孙中山不寻求工农的支持,他们的革命很难成功。中共目前的任务就是向工农群众说明内战的原因和意义,在全力支持南方革命政府进行反帝运动的同时,还将组织阶级和民族的斗争。在9月22日“不许干涉中国协会”组织大会的演讲中,李大钊再次强调中共对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重要地位,他还强调民族问题的世界性,指出没有世界无产阶级的帮助,中国的民族运动就无法发展。“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充当革命的领导者”。

是年11月,由于李大钊要在北方展开新的工作,他立即从苏联回国。李大钊此次赴苏,使他增长了不少见闻,亲眼看到了社会主义在苏联的实行和发展。据李大钊的女儿李星华回忆,李大钊每次谈起此次赴苏的经历,总是说这次到苏联去,“见到了许多动人的事迹,开阔了我的胸襟,锻炼了我的斗争能力。可以说,我是满载而归!”

李大钊在中共成立后,通过不断对“十月革命”的认识和思考,近距离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感知,更加坚定了他以马克思主义来解决中国民族救亡的信心。

结 语

俄国革命对中国共产革命有着重要的借鉴和推动意义。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引起了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对俄国革命的持续关注,他们开始学习、介绍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并逐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来解决中国的具体问题。在此过程之中,俄国革命的经验是中国早期共产党人进行革命的重要思想资源。

李大钊是中国共产主义的先驱,他在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后,便开始持续关注俄国革命的进展,不断总结俄国革命的经验与意义,并以俄国革命的经验来分析中国的具体问题。虽然李大钊在“二月革命”之前已经接触过马克思主义,但此时他并未将马克思主义作为解决中国问题的理论工具。西方的民主共和制度仍是其重要的选项。但是,“二月革命”的爆发,却吸引了李大钊对俄国革命的持续关注、研究和思考,尤其是俄国革命与中国革命的关系问题。随后“十月革命”的爆发、苏俄的建立,寻找中国救亡之道的李大钊开始认同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并将俄国革命作为中国革命的重要参照对象。1924年李大钊赴莫斯科参加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零距离感知了苏联建立后的社会主义建设状况,看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新事物变成现实,对俄国革命、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和中国革命道路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通过对李大钊关于俄国革命的观察和思考,以及在此基础上对中国革命的思考,可以加深我们对早期中共领导人为何选择俄国道路和马克思主义,如何将外国的革命经验运用到中国的革命实践之中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