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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只白色的乌鸦(组诗)

2021-11-11

扬子江诗刊 2021年4期

包 苞

下雪

习惯了不下雪的日子,

下雪,就是下惊喜。

喜悦也有重量,

会让一条落光了叶子的树枝,

慢慢,弯垂下来。

喜悦,也会燃烧,

会把一只乌鸦眼里的灯,

悄悄点亮。

下雪,就是下温暖——

就是天空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

轻轻,盖在大地身上。

理发

他有老式转椅,以及发黑的白毛巾。

他面前的镜子,看得见遥远的过去。

对国营理发馆拥有记忆的人越来越少。

找他理发的,多来自那个时代。

人们一边接受他娴熟的技艺,一边

闭上眼睛回忆。

他手中的剃须刀用了几十年,

还拥有旧岁月的锋利。

他的墙上也贴明星照,但他

拒绝现在的洗发膏。

他使用的肥皂膏越来越难买,

但总有人喜欢。

快过年了,排半个小时的队找他理发,

此刻,我散发的味道,也许,只有我喜欢。

寻找一只白色的乌鸦

它总是有的,

要不,

我们也不会叫出它。

它总是很少,

我们才这样不舍寻找。

即使,

全天下的乌鸦都是黑色的,

但一定会有一只

是白色的。

也许,

它不止一只。

也许,

有好多乌鸦都是白色的。

也许,

我们并不能找到它。

但一定

会有一只乌鸦

是白色的。

寻找一条河的名字

在米仓山,我向当地人打听一条河的名字,

他们都很茫然:

“我们就叫它甘泉河,因为它流经甘泉。”

似乎,这是一种通用的命名方式。

如果溯流而上,流过东沟的叫东沟河,流过双沟的就叫双沟河,

而甘泉河在杨庙的地界,就叫杨庙河了。

如果再上溯,就是米仓山覆有积雪的山顶,

和山顶上悬着的云朵,

以及无涯无际蔚蓝色的天空。

其实,甘泉河流下米仓山,过了毛坝,就叫犀牛江;

再向前,过了朝天门,就叫长江。

如果再远,那就叫“海”,或者“洋”了。

而在海洋的疆域,甘泉河只是无数浪花中的一朵,

它不再拥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再远,那就是海洋上空悬着的云朵,

以及无涯无际蔚蓝色的天空。

其实,站在米仓山寻找一条河的名字,

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似乎开始和结束都指向同一种事物:

它们澄澈、虚无、没有边际,

而中间,就是漫长而曲折的一生。

寺阁山的风

寺阁山顶,风像常客,

我像一个闯入者,陷身巨大的茫然。

风吹,遍地的草都摇晃。

再吹,就露出了半截残砖。

残砖纹饰精美,青苔加身。

我俯身细看,它突然开口说话。

而风吹醒一块残砖后,

又去吹空空的天空。

天空一无所有,

但风不这样想。

风继续吹,天空就传来“雍雍央央”的声音,

好像风吹醒了一座虚无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