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匠(短篇)
2021-11-11周睿智
周睿智
为了寻那小耳匠,赵义时常到河的对岸去。每次去了回来,他都舒畅得咧着嘴儿笑。
耳匠的家离赵义家有七里路,这边二里,过了河还得走上五里,中间有一座桥。桥的这边是市镇,那边则是郊区。河对岸那边的路不如这边好走,赵义总是骑着他的摩托车,戴着橙黄色的头盔,经过那座年久失修的旧桥,在那些菜地和平房相间的光影中,一路心情欢喜地疾驰过去。
耳匠是个小姑娘,赵义和她初识时是,现在依然是。她有个糖一样的名字,叫李甜。李甜是个阿拉伯人,赵义起初不信,说她应该是个回族人。在川渝这地界,这个县城的郊区,怎么会有阿拉伯人呢?但她确实是,她姑妈说,她父亲是移民来的阿拉伯人,并且是一个贵族,所以她也是。她母亲是个四川人,即便李甜出生在四川的土地上,从未去过阿拉伯地区和国家,或许甚至连阿拉伯在世界地图上的哪块区域都不知道,但这依然不妨碍她是一个阿拉伯人。赵义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十六岁,整个人有点点憨憨傻傻的样子,却极有礼貌,皮肤黑黑的,鼻子很大,脸廓清晰,头发梳在脑后,发髻盘起来,用一块方巾简简单单地包着,就像是婴儿襁褓的头罩一样,敷衍似的,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照理说那头巾本不该是这个样子,可她没有父母照管,周边人也不知道这头巾到底该是如何,于是便随意包出来个样子,只知道“阿拉伯女孩的头发不能随便展示”罢了。她个子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变成了月亮。
“你似是长高了些。”赵义对她讲。
“姑妈和其他客人也这么说,但我还是很矮啊,连一米五都不到,可羡慕那些腿长的姐姐呢。”
“一般女孩子到了你这岁数也不再长个子了,你还能长一些,总是好事情。”
赵义的耳朵里面总是发炎,自从他结婚以后的某一天得了中耳炎,这病就反反复复,从未真正好过。一旦发病了,耳朵里不仅肿起来,而且伤口流出黄色的脓,疼得睡不着觉。这疼倒不是最难受的,最怕里面的脓清理得不干净,结了痂,不仅堵在耳朵里不舒服,就连别人说话都听不真切的,像是半个聋子。
这种时候,他的老婆就更加愤怒了,平日里指挥他端茶倒洗脚水的时候,若是稍有含糊,即指令下达以后没有及时执行,那便轻则挨骂,重则罚站着吃饭,更重的,则是在床上跪着睡觉,被赶出家门也不是不可能的。赵义听不清楚话的时候,老婆晃悠悠地走到跟前,上扬着嘴角,揪着他的耳朵,喊:“这下能听清楚了不?你个耙皮。”
由于赵义的个子比妻子高了不少,于是被扯耳朵的时候,一股钻心地疼,让他只得乖乖弯下腰来。
很多人说,他这耳病就是做“耙耳朵”吃软饭吃得长久了,耳朵自然就不行了。也有人说他那双“听户”就是让他老婆给扯坏的。无论哪种说法,身边人总是取笑者为多,真正关切、同情他境遇的人寥寥无几。他确也不必他人同情,当下这生活的情境,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做惯了甩手的闲人,没甚本事,妻子承袭娘家的食品公司,比他年长五岁,把外面的事情打点得妥妥当当,只是回家便把他当作仆人使唤,脾气也不太好,尤其是在外面不顺当的时候,甚至还会对赵义一番打骂。但这两个人的家庭关系有时也有些转机,若是赵义在有些方面把她“服侍”得很好,那她偶尔还能温顺些,甚至在面前撒个娇也不是不可能。如今赵义年岁也长了不少,三十好几了,自己的身子骨使用起来自是不如年轻时那般得心应手,于是妻子的脾性也愈加暴躁起来。
这日赵义在屋内闲着无事,耳朵也有些发痒,心想着两三周没去河对岸了,于是趁着老婆不在家,他又骑车去耳匠那里。耳匠的店里除了李甜,还有一个老婆子,本地人,看上去很老了,似有六十岁,李甜却叫她姑妈,除此之外店里没有旁人。赵义从未见过和听说过李甜的父母。她说,自小跟着姑妈长大,这采耳的手艺便是跟姑妈学的。李甜在县郊的高中念了一半便不再读书,回到店里帮忙。现在姑妈的岁数大了,眼睛不好,几乎不再采耳,都是李甜在做事。耳匠店在一个菜市场大门的一侧,店里的东西很旧,只两张床,那床虽然也很旧,但床单总是干干净净的。店一侧是修车店,另一旁则是家水果店,一年四季总能闻到葡萄、梨、猕猴桃等水果混合的香气,不时又有些修车店里的汽油味。若是盛夏,店家会把一些似腐未腐的水果堆放在店外面挨着马路的那里,于是气味里又夹杂了复杂的东西。
同往常一样,赵义把摩托车往店前那棵梧桐树上一靠,把头盔放在车把手上,径直朝店里走。店门虚掩着,里面只有李甜一人。李甜套着一件白T恤衫,穿一条牛仔短裤,包着一条紫色中带白的头巾,头发散乱了些出来,脸色不太好,眼底里挂着疲惫。赵义问她:“姑妈生病了?”
小耳匠答道:“你来得还算早,过一会儿我就要关门去照顾姑妈。”
“下午三点就要关门吗?”
“没办法的事呀。”
两人无话。李甜去拿采耳的用具。赵义脱掉鞋,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等着她过来摆弄自己的耳朵,就像一个小媳妇等着夫君上炕。
“赵哥您有些日子没来了呀,这耳朵里可又不干净了。”
耳匠的盘子里,有大小不一的挖耳勺,还有带小灯的锥子,三四把各种材质的小刷子,有硬牦牛毛的,呈淡黑色,也有极柔软的小棉刷。
“家里那位最近待在家中的时间挺多,不太方便出门。我已忘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九。”
“是个大姑娘了。”
李甜认真地替他清理耳朵,没有答话。
“严重吗?你姑妈的病。”
“严重的。医生说没多少时日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店还开吗?”
“我不知道。也许开,也许不开,我打算过两日便先把店关了,好好陪陪我姑妈。她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李甜的话音一改往日的清爽,显得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可奈何,甚至还隐隐带着哭腔。赵义听出她的难过,便不再多提此事,只觉得这姑娘命苦。他看到,店里的花瓶总是插着的向日葵都枯掉了,也没有换上新的花束。
尽管情绪不佳,小耳匠还是十分仔细地完成了她的工作,还给赵义的耳道里涂上了些自制的中草药汁水,说是能消炎抗菌。那药水冰冰凉凉的,赵义从头到脚打了个寒战,只觉浑身清爽。
“舒服,真的舒服。你知道我为什么偏要到你这里来吗?你家做耳朵的手艺在这县里可是无人能及的。”
“赵哥夸奖得过了,这只是些平常的手艺,我姑妈曾带我去过重庆城里的店,那些大师傅才叫厉害呢。”
“把你电话给我一个吧。”
“怎么?”
“我怕你到时候不开门,我就寻不着你了,我这耳朵就服你治,每次来了你这儿,就能好上几日,时间一久,又不行了。”
“您这耳朵也是我见过的最难根治的,也不知为何,总也去不了根,您看今日,又有许多脓水,这耳朵不难受才奇怪呢!”
赵义若有所思,苦笑着,问:“能治好吗?”
“我只是个耳匠,能让您每次都舒服些时日,若要真把这病治好,恐怕还得去医院里找医生瞧瞧。”
“你知道的,瞧过多次了,可还是那问题。老是复发,医生也没办法的。”
“这是我电话。”小耳匠接过赵义递来的手机,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记下了。”赵义又给她拨了过去,“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啊,有什么难事就给我打电话,凡是哥能解决的,都给你解决了。”
其实赵义自己也知道,他是个无用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家中的经济大权牢牢掌在妻子手上,若李甜家真有什么要紧事,自己能帮上的忙是极少的,可他还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夸下海口,像是这样方能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
那日分别,又是数月未见。其间赵义曾去过那家店,卷帘门关着,门上全是灰。他给李甜打过几次电话,都不接,她更是从未联系过赵义。尽管有些失落,可这事对赵义来说实属平常,他很快便心情平复下来。尽管他十分依赖小耳匠的手艺,可对于李甜而言,赵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客人罢了。
直到有一天,赵义耳疾犯得实在难忍,便又去河对岸试试运气。他到了店前,有些吃惊,以前陈旧的采耳店没有了,变成了一家新崭崭的养生店,这店主把左右两边修车和卖水果的店盘下,打通,门脸也气派了许多。赵义走进去,里面修了好几个隔间,和以前敞放着床的采耳店大有区别。
“请问李甜在吗?”
“在的。”老板娘答道,“四号技师,这就给您安排一下。”
于是赵义便躺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过了一会儿,李甜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穿一袭红色的裙子,她的穿着打扮比以前看起来成熟性感了许多。她十分拘谨地颔首。
“您好,四号……技师,为您服务。”
“小李,快进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耳匠有些许吃惊,略显得尴尬地跟他打招呼。
“赵哥好。”她一边打开箱子,坐到赵义旁边,用小灯观察着他的耳朵。
“这店……何时改的?”
“两月前,这装修做得很快,不到一个月,新店便打理好开业了,老板娘是城里回来的,懂得多,这里面的规矩都是她定下的。”
“怪不得。不过这屋子里的东西虽比以前要新,却有一股潮味。”
“赵哥,这样子舒不舒服呀?”
李甜拿着一个羽毛做的小刷子在他脸上轻柔地刷来刷去,额头、鼻子、下巴、脖子,弄得他痒嗖嗖的。小刷子经过他双眼的时候,只觉酥酥麻麻的,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从哪儿学来这些花样的?”“老板娘教的。”
“唔。”
“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我直接帮你弄耳朵好了。”
过了一会儿。
“你这双小手像是有魔法似的。”“啊,怎么讲?”
“我这耳朵也有不少人弄过,没有人像你弄得这般清爽舒服的。”
“兴许是姑妈教的手艺好吧。”
“不,不单是手艺的问题,是你这人,你就是有一双巧手、妙手,连你姑妈也没有你做得好哦。”
“谢谢赵哥。”
听到这一番夸奖,小耳匠有些害羞,隔间里光线虽不好,但赵义还是能看出她的脸微微红了。那日之后,赵义便经常去找她,有时还会带些县城里的吃食与她,最多的是一些点心和卤菜。他每周都会去上两三次,没有中断,除了那次陪老婆去马来西亚潜水,过了大半月才回来,这段时间里的阳光和海滩让他把县城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不过从国外回来以后,老婆给他买了辆轿车,这样出门就不用再晒着太阳了,还说他这次去海边晒黑了不少,这肤色正好,若是再黑些,便不如早先帅气好看了。这日赵义开着他的新车过河,却发现这桥已拦了一半,说是要翻新,只能单向依次放行。那日下过大雨,空气格外清新,但天光昏昏沉沉的,因为修桥的缘故,赵义开着轿车过桥比以往的小摩托要费劲许多。
赵义捧着一束向日葵进到店里,见到熟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
“赵老板,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也没多久嘛。”他摆摆手,“在吗?”
“在的在的。她还有一刻钟,您可以去房间里稍等。”
“我看这牌子,是涨价了?”
“没错,生意不好做啊,还望您理解。不过价格虽涨了些,服务也有所提升。”
赵义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在隔间的床上躺了将近半小时,小耳匠才进来。这次她穿着露肩的米色小背心和一条仅到大腿的短裙。头发越来越长,她把它们梳得整整齐齐,扎成一个可爱的马尾。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在赵义旁边,她的模样和当初腼腆害羞的时候相比,显得从容自然多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依然是颔首微笑。
赵义发觉,李甜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仅穿着打扮更像一个成年人,言语上也脱离了稚气,和男性客人交谈的时候不再脸红,甚至还会主动找些话题和人聊天,语气中带着笑,又颇有几分优雅,是客人们,尤其是男人们喜欢的样子——懂事、乖巧。但是赵义却觉得莫名难过。他再仔细一想,便也知道,小耳匠不是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他参与和见证了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大人的历程。
“赵大哥,您说,阿拉伯有向日葵吗?”
“这还用说,那肯定有的。”
“您确定?”
“当然确定。”其实赵义压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越来越瘦了。”
“就当您是在夸奖我了,赵哥。”
“是不是总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只是我一个人生活,再加上上班嘛,吃饭也就没那么规律,胃口也不太好。”
“这屋子里空调开得挺大,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正说着,小耳匠竟微微起身,顺着床沿趴到他怀里来。
“是有点冷。这个样子暖和些了。”
“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娘没和您说过吗?就是……服务质量……提升了些。”
李甜的脸凑到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她身上的一股香气入鼻,他可以看出她的脸上皮肤光滑细腻,只是下巴那里长了颗小小的青春痘。她的脸泛着红晕,鼻息轻轻喷在他的脖子上,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弄弄耳朵。”赵义的声音有些发虚。
“我就是帮你弄耳朵呀,您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哦。把脸转过去,我先帮你清理右边。”
赵义照做了。小耳匠拿小羽毛在他的耳郭上画着圈,又把耳朵里里外外消了毒,才开始清理耳道。她用小耳勺十分轻柔地刮着耳道里的皮肤,把里面的耳石和结痂的脓块一点点弄出来,又用硬毛的刷子刷一遍,把碎雪状的残余也清理干净,然后用那极柔软的小棉棒为他的耳朵里面做按摩。她手法愈加熟练,深深浅浅的,他感到既痒,又舒畅快活,这种感觉像是要上瘾一般,只希望她的手不要停下来。他的手搂了搂她的腰,她倒是没有挣扎,像是已习惯了。李甜个子极小,而赵义体型魁梧,她伏在他身上像是一只蝴蝶立于荷叶。
“舒服吗?”她轻声地问。
“是的。”赵义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小耳匠持续着她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赵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他的大脑,电流瞬间流遍全身。耳朵深处离人的大脑如此之近,这种刺激令他浑身战栗不止。恍惚间,他身为一个男子,像是突然领悟了做女人的快乐一般,却又不知道是否真切。他从未想过,一个小耳匠能让他有如此奇妙的体验,直到有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抓住她的手,让她停下来。
“难受吗?”
“不是。是你的手……真的有魔法。”
小耳匠吃吃地笑着,声音还是那般清脆。
“什么魔法?”
“其他客人没有这样说过?”
“没有呀。”
他拉住她的手,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您在说什么傻话。”
他也意识到,这话的确愚蠢,于是他岔开话题。
“你给别的客人做耳朵的时候也这样吗?趴人家怀里?”
小耳匠眨了眨眼,没有接他的话,摸着他的耳根处,问他:“外面这个伤口总算是愈合了?”
“愈合了。”赵义不好意思地说。
“拉扯它的人不在啦?”李甜嬉笑着问。
“在的。只是最近没怎么扯它。”赵义这才晓得,原来她一早就知道缘由。
“这样啊。”
“那你以后,不要这样行不行。”
“怎样?”
“就我们现在这样,这个姿势。不要和别的客人这个样子。”
小耳匠坐起身来。
“可这是老板娘规定的呀。”
“那她以后若是有更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听了这话,小耳匠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这个我也想过,也很担心,但是……”
“你当初怎么不继续去读书呢?”
“那是当初的事,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对不起,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况且就我自己糟糕的人生而言,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大家不都是这样一天一天过着,若是过多思量明天的事,又有什么新的指望呢?只是更加焦虑罢了。”
赵义不知道如何反驳她这话,只觉得她这个放任自流的心思是很危险的,又觉得照她目前的境遇,她有这个想法是很寻常的,听说她给姑妈治病时欠了不少债,自己不在那种处境下,是没有权利去干预和指责的,除非他有能力去帮她改变。
那天回家以后,不知是谁透了风,妻子得知他去养生店的事,龙颜震怒,不仅没收了他的车,还差点把他的耳朵一整个连根儿给拧下来,流了不少血。他不得不独自去医院,把受伤的耳朵包扎起来。
自那时起他再没去过那店。直到有一日,他给小耳匠发了条信息,问她最近在店里过得如何。过了两个小时,李甜给他回了消息,说,谢谢赵哥挂念,她已不在店里干了。赵义给她打电话过去,她不接,发消息,也再未回过。事实上,他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她去向的准确信息。他从别人那里听说,小耳匠在服务的时候和流氓客人起了争执,还不小心把客人耳朵给捅伤了,于是便在这行干不下去了。他去店里问那老板娘,老板娘只是否认,称店里的技师,技术和品行都是极好的,绝无可能弄伤客人。他又悄悄问了店里的其他女孩,她们大多言辞闪烁,语焉不详。只有一个与她略为相熟的女孩说,她是去城里谋份工作,不在这里做了,也不做采耳匠了。而他听到的最令他诧异的消息是:“她去阿拉伯了。”“阿拉伯怕是一家店的名字吧。”
以上这些说法,没有一个令赵义完全相信的,他感到怅然若失,一方面是为她的手艺感到惋惜,同时也为她担心,若她真是如那位那店员所说,城里的日子未必就比县城里好过。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这件事情也就只能这般过去了,只不过再也找不到这般称他心意的耳匠罢了。有一些时候,他偶尔会记起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头巾。
后来有一日他又被妻子责骂,她冲过来要揪他的耳朵,他捂住双耳,用带着胆怯的声音高声叫道:“臭婆娘,你再敢碰老子耳朵试试?”
他这一举动令她无比惊讶。然而,她用难以捉摸的笑看了看他,走开了。奇怪的是,她后来果真没有再扯过赵义的耳朵。生活还是照往常那般过着。后来那座旧桥已修成了新桥,赵义却再也没有到河的对岸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