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狗背后的婆媳杯葛

南山

一

那天晚上，妻子李佳回了娘家，我和朋友聚会结束，刚进门就发现爸妈脸色不对，忙问：“你俩怎么了？”妈妈欲言又止，爸爸看了眼妈妈，低声说：“团团找不到了！”

团团是一条乖巧的贵宾犬，是李佳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我深知团团丢失将会给李佳带来的打击，忙问母亲到底是怎么走丢的？母亲说，傍晚那会儿，她牵着团团遛弯，小区里碰到一个熟人，聊了会。一转身，发现团团挣脱绳子，不见了踪影，她找遍小区的角角落落，还是没找到。

母亲知道团团是儿媳的心头肉，平时虽然反对养狗，但小狗真丢了，还是很着急。我担心团团找不回来，会激起李佳的愤怒，又下去找遍整个小区，仍不见团团的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佳回来了，没见团团摇着尾巴迎上来，忙问：“团团呢？”我只好说出团团丢失的经过。李佳气坏了，嚷道“爸妈在家帮着看团团，就是这样看的吗？”我赶紧安抚道：“妈不是故意的，咱们好好找，肯定能找到！”

没有了团团，李佳简直疯了，她质问母亲：“你说过等我俩打算要孩子的时候，一定要把团团送走，说狗有什么寄生虫，对胎儿不好，我看你就是故意把狗弄丢的。”

被李佳当面指责，母亲涨红着脸分辩：“我是不喜欢团团，谁让它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我知道团团在你心中的分量，怎么会故意把狗弄丢，让你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呢？”

婆媳争执一通后，都不再说话。此后几天，我和李佳想尽办法，都没能找到团团。李佳一想起团团就泪流不止，连饭也吃不下。团团是从小被她养大的，乖巧灵伶，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边，结婚时，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团团当嫁妆带过来。母亲特别爱干净，从小到大，我多次想养条小狗，都被她拒绝了，李佳打算把团团带来，母亲肯定不同意。

不出所料，我对母亲说了这个想法，遭到拒绝。当时，母亲的同龄姐妹们陆续当了奶奶或姥姥，母亲也抱孙心切，我劝她只有先把儿媳妇娶回家，才能抱上孙子。如果不让李佳把团团带过来，李佳也不会顺利和我结婚的，为了早日当奶奶，母亲勉强点头同意。想不到，我和李佳结婚还没三个月，团团就弄丢了。

二

自从团团走失后，李佳在家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母亲自知对不起李佳，想方设法讨好儿媳，可李佳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我劝李佳，如果真的想团团，不如再养一条狗吧。李佳郁郁地说：“我满脑子装的都是团团，没有一条狗能代替！”

一个月后，看李佳的情绪好些了，母亲悄悄劝我赶紧备孕，等生了孩子她同意李佳再养条狗。我把母亲的想法说给李佳，李佳冷冷地说，她还没走出团团丢失的阴影，什么都不想考虑。我知道李佳的脾气，没再逼她。

2021年6月初，我出差深圳，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回郑州。李佳觉得和公婆住一起别扭，回了娘家。一天深夜，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突发中风，我十分焦急，却无法立即赶回去，急忙拨通李佳的电话，李佳说：“你别急，家里有我呢，我这就去医院！”

据李佳后来讲，她赶到医院后，父亲已被送到急救室。李佳看到母亲正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默然垂泪，赶紧过去安慰。母亲看到李佳，攥着她的手不放，流着泪说，老头儿如果救不过来，她该怎么办？李佳安慰母亲，说现在医学发达，肯定没问题的。

由于送医及时，父亲处于发病初期，被抢救了过来，手术后被转移到普通病房进行后续治疗。我这边公司指派的任务没有完成，又没有合适的人替代，只能待在深圳赶工。好在父亲生命无大碍，我提着的心才放下。

父亲身边离不开人，李佳请不下来假，只有母亲一个人忙前忙后地照顾。让我感动的是，为了照顾父亲，李佳把她的父母也动员起来。岳父岳母心地善良，岳母负责做饭，岳父负责送饭。看到母亲照顾父亲太劳累，岳父还让母亲休息休息，他在床前照顾我父亲。因为我分身乏术，折腾得岳母一家不消停，我几次向李佳表示歉意，李佳安慰我，尽管好好工作，照顾公公是她做儿媳的本分，还开玩笑说，她对团团都能做到那么好，何况对公公呢。玩笑话说了半截，李佳就哽咽了，我知道，她又想团团了。

十天后，我完成了深圳的项目返回郑州，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当时，李佳在公司忙着，母亲坐在父亲床前打盹，抬头看到我出现在病床前，她先是愣了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抹眼泪，父亲眼圈红红地把头扭到一边，我满脸歉意地对母亲说：“妈，我来晚了！”母亲平静下来后，幽幽地說：“这段时间，多亏李佳跑前跑后，一对亲家也累得够呛，李佳是个好孩子啊！”

三

我在父亲床前守了一个小时，已近中午。这时，脸形瘦削的岳父拎着饭盒走进病房，我赶忙迎上去，动情地说：“爸，您和妈辛苦了！”母亲更是动容，泪眼婆娑地说：“老哥哥，让您和嫂子受累了！”岳父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兄弟现在一天比一天好，我比啥都开心！”

我和母亲照顾父亲吃饭，李佳拎着外卖走进来，十多天没见，她憔悴了许多，还带着黑眼圈，我怜惜地说：“佳佳，让你受累了！”李佳莞尔一笑，说：“都是自己人，跟我客气啥！”没想到一家人在病房里相聚，母亲又感慨地流泪了。

过了一周，父亲顺利出院。为答谢岳父岳母，我在酒楼摆下家宴。饭桌上，母亲向一对亲家敬酒，感谢他们的辛苦付出，更感激他们培养出懂事孝顺的闺女，通过父亲生病这件事情，她真正认识到儿媳关键时候比儿子还可靠。对于母亲的感言，岳母朴实地说：“亲家公身体无大碍，就是两个孩子的福气。不然，他们既要工作，又要照顾老人，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啊！”

母亲看着李佳，满脸歉意地说出一个让大家吃惊的真相：两个月前，宠物狗团团并没有丢，确实是被她送给了一个亲戚寄养，母亲本意是想把狗送人后，让李佳安心备孕，看到李佳失去团团后难过悲伤的样子，也曾于心不忍，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现在，母亲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想给李佳道个歉。

李佳颇为愕然，眼圈刷地红了。母亲红着脸说：“吃过饭，我就让亲戚把团团送过来，以后，做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我也咨询过专家了，只要按时给小狗做好驱虫和杀菌，并不会影响备孕！”李佳听了母亲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检讨说自己以前有些任性，以后会尊重婆婆的生活习惯。

吃过饭，刚走出酒店大门，母亲的妹夫，也就是我的姨夫正好开车过来，他是专程来送团团的。团团刚修了头型，脖子上扎了个蝴蝶结，看上去并没受什么委屈。李佳眼里含泪，叫了声“团团”，小家伙挣脱绳子飞奔过来，李佳把团团抱在怀里，泪水又落了下来……

接回团团后，李佳的笑容更灿烂了，母亲通过与团团相处，真正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家伙，李佳上班忙，买狗粮、去宠物店美容都由母亲代劳。怕母亲担心，李佳也做出决定：备孕时会把团团送回娘家，想它了就随时过去看看。处理好了这个棘手问题，一家人生活更加其乐融融。

通过团团“丢失”，最终婆媳和解这件事儿，我悟出，尽管家人对养宠物的态度不一致，甚至会发生矛盾，但矛盾并不是无法调和。多换位思考，多些包容和理解，有浓浓的亲情作为纽带，就没有克服不了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