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对北京市公园人工声景的感知

白梓彤 赵伊琳 王成 孙振凯

摘要： 文章基于前期人工声景变化规律的研究，于2019年7—11月，采用线上和线下问卷结合的方式，对北京10个城市公园内1 804位游客的人工声景感知数据进行调查分析，以探讨不同类型城市公园中声景对公园景观评价的影响及公众对人工声景的反馈评价情况。研究结果表明：1）声景会间接影响公园的声景感知和景观评价，是影响游憩体验的重要因素;2）公园中的声源和谐度越高、安静度越高，则公园声景的总体满意度也越高;3）性别和年龄是影响人工声景观感知的主要因素;4）受访者普遍对生物声与地球物理声表示喜爱，对大部分的人工声表示理解但并不喜爱，人工声中的唱歌声、乐器声、脚步声、运动健身声评价较高，最不被喜爱的是建筑施工声。研究结果可为公园声景改造提升设计提供参考，以进一步改善公众游览体验。

关键词： 城市公园，人工声，声景感知，声景评价，北京

DOI： 10.12169/zgcsly.2021.05.24.0002

The publics Perception of Anthrophony Soundscape in Beijings Urban Parks

Bai Zitong1，2Zhao Yilin1Wang Cheng1Sun Zhenkai1

（1.Research Institute of Forestry， Chinese Academy of Forestry; Urban Forest Research Center，

National Forestry and Grassland Administration， Beijing 100091， China;

2.Beijing Institute of Landscape and Traditional Architecture Design and Research Co.， Ltd.）

Abstract： From July to November in 2019， based on the previous research on the change of anthrophony， the authors investigated and analyzed the anthrophony soundscape perception data of 1 804 visitors from 10 urban parks in Beijing by using on-line and off-line questionnaires. The paper discusses the influence of soundscape on landscape evaluation in different types of urban parks and the publics feedback evaluation of anthrophony.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Soundscape can directly affect the soundscape perception and landscape evaluation of the parks， which is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recreation experience of tourists; 2） The better the sound harmony and the higher the quietness in the parks， the higher the overall satisfaction to the soundscape; 3） Gender and age are the main factors affecting the perception of anthrophony soundscape;4） Respondents generally like biophony and geophony and they accept most of anthrophony but dont like them. Among the anthrophony， singing， musical instruments sound， footsteps sound and sports sound are highly evaluated， while construction sound is the least favorite. The research would provide references for soundscape improvement design and then further improve in public visiting experience.

Keywords：urban park， anthrophony， soundscape perception， soundscape evaluation， Beijing

近年來环境噪音被反复提及，环境声音质量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声景”的概念由加拿大作曲家R. Murray Schafer首次提出，声景观的研究重点是人对声音的认识及对周围声音环境的感知和理解[1] 。人们对城市中声音的评价几乎都是消极的，类似于机械电子声和交通声音，然而对声音的研究不应仅仅是简单地降低这种消极声音的音量[2] ，更应该是多面的。人工声是指由人类活动产生的任何声学信号[3-5] ，是声景中较为复杂的一种，很多研究者将人工声称为噪音，这种评价是不准确的，人工声包括噪音但不仅限于噪音。

公园作为城市居民休闲游憩的主要场所，人工声构成比较复杂[6] ，不同城市公园的声音质量也不尽相同。近些年来，对于不同类型公园景观与声景差异对游客游览体验的影响研究尚较缺乏[7] 。因此需建立一套完整的研究体系，使声音在景观中更好地表达，以提高环境声音质量和游览体验。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了解游客对公园人工声源的感知情况，分析人群对不同人工声源的反馈以及人工声对声环境的影响，探讨城市公园人工声景观的调控对策，以期为不同类型的城市公园空间优化提供依据。

1 研究地概况及研究方法

1.1 研究地概况

至2019年，北京建有646处城市公园，基于Google earth的高清影像，在北京市五环范围内根据北京市环状分布格局随机抽取26个公园样本。通过实地调研与资料调查，以十字选点考察26个抽样公园所处位置、行政级别、公园面积等信息，结合《城市绿地分类标准》（CJJ/T85-2017），按照专类公园、社区公园、游园、综合性公园、郊野公园，选择10个城市公园对其声景观进行主观问卷评价（表1）。

1.2 研究方法

1.2.1 问卷设计

1）问卷形式。问卷采用5级单因素李克特量表打分，从公园整体声景和单声源2个层面进行评估，涉及公园景观质量、声景嘈杂度、声景感知、噪音感知、人群特征等因素，其中“1”表示极度讨厌、“2”表示有些讨厌、“3”表示一般、“4”表示比较喜欢、“5”表示非常喜欢。调查问卷分为3部分：第1部分为受访者的年龄、性别、居住类型、游览动机等基础数据;第2部分为公园使用者对公园的声景质量和环境质量的整体感知评价，包括1个开放式和4个封闭式问题;第3部分为受访者对具体声音类型的喜爱程度评价。

2） 问卷调查方法。问卷的调查时间在2019年7—11月，线上、线下2部分同时进行。调查对象选择年龄在15～90岁，且身体健康、听力正常的人员（不包括佩戴耳机等其他设备的人员）。线上问卷通过问卷星平台发布，针对北京地区的所有城市公园使用者;线下问卷在10个城市公园中随机选取，每个公园发放100张左右关于声音景观环境心理学的问卷。为排除调查时的心理影响，采访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提及研究目的及研究对象。线上问卷共回收835份，有效问卷811份，有效率97.1%。线上问卷调查者中女性多于男性，以中、青年人居多，60岁以上的老年群体 极少。线下问卷共发放1 005份，有效问卷993份， 有效率98.8%。线下问卷的受访者中男性更多，以中年人为主，其次是老年人，青年人最少。

1.2.2 数据处理

本次调查采用声源和谐度、声源安静度、声源偏好度3个评价指标，其中声源和谐度取决于声源的感知频率和声源偏好度[8] 。声源感知频率可以通过问卷数据统计直接得出，而偏好度则需要通过问卷的相关计算才能获得。有关研究发现，景观与声音间的和谐度越高，视觉与听觉的相互作用越强，景观在美学上的评价也越高[9] 。为进一步深入研究3个声源指标与声景总体满意度之间的耦合性，以及声景与景观满意度之间的关系，同时计算声景满意度与景观满意度指标，并对其进行指数相关性分析。

对采集的问卷信息进行汇总统计，运用SPSS 25.0软件对数据进行可信度分析、重要性和满意度配对样本T检验，并进行相关性分析，采用斯皮尔曼进行计算[10] 。

2 结果与分析

2.1 公园人工声景游憩体验评价

2.1.1 不同公园的总体声景满意度

公园的声源评价总计20分。评价结果显示，分值最高的是蔺圃园（16.03分），其次为中山公园（15.84分），第三为天坛公园（15.15分），满意度最差的是丰益公园（13.34分）。在声源和谐度上，中山公园与蔺圃园最和谐，丰益公园声源和谐度最差;在声源安静度上，蔺圃园最为安静，其次为中山公园，兴隆公园的声音最为嘈杂;在声景满意度评价中，蔺圃园的评价最高，其次是中山公园，丰益公园的声景满意度最差;在公园的环境整体评价中，中山公园与奥森北园的评价最高，丰益公园的景观满意度最差。

10个公园中，丰益公园与兴隆公园的评价较差，人工声较多，说明公众在人工声较多的公园中的游览体验下降。通过斯皮尔曼Rho双变量相关性分析（表2）可知，公园的声源和谐度、声源安静度以及景观满意度均与声景满意度具有极显著正相关关系（ P <0.01），即公园的声音越和谐、越安静，则公园声景的总体满意度就较高，反之则满意度较差。同样，公园的声音景观评价越高，则游览者对公园景观的评价值也更高。

2.1.2 不同公园的声源感知频率

在开放式问题的答案中，16种声音总计被提及了2 661次。谈话声的感知频率最高，总计出现450次;其次为鸟虫鸣叫声，出现447次;建筑施工声的感知频率和感知强度均最低，仅出现36次。

从公园中不同声源种类的感知频率（图1）可知，谈话声与鸟虫鸣叫声出现的频率普遍较高，建筑施工声、飞机声与手机铃声出现的频率普遍较低;广播音响声出现的差异性较大，鸟虫鸣叫声、水声、脚步声及车辆交通声等声源感知频率的差异性较小。这表明谈话声及虫鸣鸟叫声容易被游客察觉，而建筑施工声、飞机声与手机铃声的存在不易被游客发觉。广播音响声的出现通常较为集中，虫鸣鸟叫声、水声、脚步声及车辆交通声则普遍存在于所有公园中。

在10个城市公园的声源感知情况中，奥森北园的声源感知频率最高，共计502次;而部分公园如蔺圃园却十分安静，声源感知频率和感知强度均较低，所有声源仅被感知到127次。另外，奥森北园与兴隆郊野公园中被感知到的地球物理声及生物声较其他公园丰富，被感知的频率也较高;四得公园中歌唱聲被提及的频率最高;老君堂公园中车辆交通声被感知的频率最高;丰益公园与天坛公园中谈话声、脚步声与广播音响声被提及的次数最多;兴隆公园中嬉笑喊叫声与小孩哭闹声被感知的频率最高。

2.1.3 不同类型公园的声源感知情况

在各类公园中，专类公园的声源和谐度最高，其次是郊野公园，第三是游园，社区公园的声源和谐度最低。声源安静度调查结果显示，专类公园的安静度最高，其次是游园，第三是郊野公园，综合性公园和社区公园的差异不大。声景总体满意度结果显示，专类公园的评价最高，其次是郊野公园，第三是游园，社区公园的评价最低。

游客在综合性公园中感知到的声源频率远高于其他类型的公园，社区公园、专类公园和郊野公园中感知到的声源频率差异不大，但游园中被感知的声源频率较少。游客在综合性公园中感知到的车辆交通声、谈话声、脚步声和鸟虫鸣叫声较多，在专类公 园和游园中感 知到的谈话声、广播音响声和脚步声较多，社区公园中的歌唱声和广场舞声被感知到得较多，郊野公园中感知的车辆交通声较多。

2.2公园典型单声源游憩体验评价

2.2.1 单声源偏好度

声源偏好度是指受访者对某一声源的喜爱程度，该评价比较全面地表现了受访者对具体声源的基本认知[7] 。针对公园使用者对具体声景种类的喜爱情况开展问卷调查，要求受访者对18种典型声源和谐度及偏好度进行1～5评价打分。评价结果（图2）表明：受访者普遍对鸟虫鸣叫声、风雨声、水声等自然界 的声音，即生物声与地球物理声表示喜爱，平均在4.00分以上，其中最为受访者所喜爱的是鸟鸣声4.19分;普遍对16种人工声源中的谈话声、哭喊声、脚步声、手机铃声、广场舞声、收音广播声、除草声表示理解但并不喜爱;对乐器声、运动健身声、脚步声等活动声及唱歌声表示较为喜爱，平均在3.00分以上，其中乐器声最受喜爱为3.46分;对车辆交通声、飞机声等交通声表示讨厌，其中建筑施工声最受讨厌仅为1.72分。综上所述，不是所有的人工声都为游客讨厌，部分人工声如唱歌声、乐器声、运动健身声为游客所喜爱，大部分人工声的存在为游客所理解。

2.2.2 声源偏好度与声景满意度

研究结果发现，在所有声源种类中，谈话声、歌唱声、乐器声、广场舞声、嬉笑喊叫声、小孩哭闹声和车辆交通声与声源安静度具有显著（ P <0.05）负相关性;歌唱声、乐器声、鸟虫鸣叫声与公园声景满意度有显著（ P <0.05）正相关;谈话声、小孩哭闹声、广播音响声和车辆交通声与声景满意度呈显著（ P <0.05）负相关。结合前期人工声的分类研究，人工声分为交通声、话语声、机械电子声和活动声4种[5] ，其中部分话语声和活动声与声景满意度有显著（ P <0.05）正相关性，交通声和机械电子声普遍与声景满意度有显著（ P <0.05）负相关。

在声景满意度、安静度及和谐度均较高的蔺圃园和中山公园中，鸟虫鸣叫声被感知到的频率最高，人工声中的谈话声及车辆交通声被感知的频率最高;在声景满意度较差的丰益公园中，谈话声被感知的频率最高，其次是脚步声;在声音较为嘈杂的兴隆公园中，鸟鸣声被提及的次数最多，其次是谈话声。

2.2.3 人群差异对单声源感知的影响

通过斯皮尔曼Rho相关分析、独立T-检验和皮尔逊卡方交叉检验计算年龄和性别因素与典型声源感知指标之间的关系（表3），结果发现性别和年龄并不会直接对声景满意度产生影响，但在具体声源的感知上存在差异。

在声源感知频率上，中老年人对车辆交通声更加敏感，女性对谈话声的感知度更高。

在声源偏好度上，老年人更加喜爱运动健身声、唱歌声和广场舞声;女性群体喜爱运动健身声和唱歌声，男性群体更加喜爱广场舞声。这也是广场舞及唱歌团体在公园中盛行的原因。

在声源和谐度上，年龄因素上未表现出显著差异;性别因素上男性普遍认为公园的声音较为和谐。在声源安静度上，老年人更加喜爱安静的环境;在性别因素未表现显著差异。另外，老年人对小孩哭闹的声音以及除草声和手机铃声等电子机械的声音的包容度更高，而年轻人对嬉笑喊叫声及车辆交通声的包容度更高。随着年龄的增长，受访者对鸟虫鸣叫等声音的喜爱度上升，而对风雨声的喜爱度下降。

3 结论与讨论

3.1 结论

1） 城市公园良好的声景质量可以直接提升公园的景观价值。公园的声源和谐度、安静度越高，则公园声景总体满意度越高;公园声景满意度越高，则游览者对景观的满意度越高。因此，优化公园生态环境质量、提高公园声品质、丰富公园自然声多样性是提升公园景观评价的基本策略，合理规划设计人工声同样可以提高公众声景整体满意度，对负面人工声进行适当的遮掩，营造良好的人工声环境，可以在短期内就达到提高游览体验的效果。

2） 公园声景感知度和景观满意度存在正相关性，是影响公众游憩体验的重要因素。在声源喜爱度评价中，受访者普遍对鸟鳴声、虫蝉鸣叫声、风雨声、水声等自然界的声音，即生物声与地球物理声表示喜爱，而对大部分的人工声表示理解但并不喜爱，主要包括机械电子声和交通声。

3） 在5类公园中，专类公园的声景满意度最高，其次是郊野公园，第三是游园，社区公园的评价最低。在综合性公园中感知到的声源频率最多，最少的是游园。

4） 公众的性别和年龄会密切影响声景主观评价结果，但不会直接影响景观满意度。因此，可以根据不同人群的特点在公园的声景观规划和调控上有所侧重。

3.2 讨论

国内外大量研究表明，绿色空间有助于缓解居民在城市生活的压力[11] ，帮助居民脱离充斥着噪音的城市环境[12] ，因此城市公园的人工声景评价领域仍具有较大的创新性意义。相较于其他声景实验，本实验虽具有较大的整体样本量，但在各类公园内的样本数据则较少，这可能使不同类型公园间比较的结论存在一定的普适性偏差。实验结论应根据公园服务功能差异实施不同的声景观营造和管理策略，如综合性公园可以增加公园边缘的植被覆盖率和植被带宽度，在同等宽度条件下设置多排小乔或低层灌木。多排小乔或低层灌木既可以起到较好的降噪作用，又可以丰富路缘的观赏效果[13] ;历史专类公园的声景综合评价较好，应注意合理分区，对歌唱或乐器等娱乐休闲方式划分集中活动区域;社区公园的使用人群以中老年人为主，应合理设置活动区，注意对唱歌声和广播音响声进行管控，提高声景和谐度;郊野公园的使用人群以中青年人为主，注意维持和营造自然声音;小游园注意丰富生物声，特别是应重点丰富公园中的鸟类多样性。

本次实验选择较多的人工声源作为调查对象，仅选择生物声与地球物理声作为对比参照项，在声景的整体考虑上可能存在结论上的偏差。对比刘江等[14] 在厦门5个城市公园中展开的声景体验实验结果，本次实验结果与其存在一致性，即人工声确实影响着生态型城市公园中的声景感知、视觉景观及游憩体验[7] 。

公众对地球物理声和音乐声有明显偏好，而对施工声的协调度评价最低。还有实验表明，反复的更换草坪和修剪干扰同样是影响城市鸟类群落消失的重要因素[15] 。因此，需要营造公园内积极正向的人工声，减少负面人工声对公园声景的干扰，例如在周围交通频繁的公园边缘设立足够的声音缓冲带。同时，公园中应适当增加运动健身跑道和健身器械，以增加公园中运动健身声的比例。尽量避免在开园时段对园区进行维护、维修。除草、树木修剪、整理或浇灌等声音虽然被公众所理解但并不为大多数人喜爱。

在声景问卷的主观调查部分没有考虑调查者的教育背景和游览动机2个因素，因此在公园使用情况与声景评价的相关性上没能做出全面的解释。另外，声景评价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听众的聆听状态[2] ，这需要构建更加完善的框架去探究声景的感知情况。今后，应基于声景感知心理展开深入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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