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里谣（组诗）

寿州高峰

晨 起

朝阳出于大木山，碎石岭

炊烟与薄雾互为知己

凡人似神仙出没

霭里早晨的第一趟农班车

坐满了上学的孩子

昨晚广场上领舞的村妇

摇身为清早开门纳客的小超市老板娘

“江南第一灶神”沐浴晨光

白瓷砖的灶台如道场

柴禾将米粥熬出禅味

饮用来自地下的乳娘

浣洗靠儿子肩膀

“母子井”示人以规矩

溪流细心，只有小落差

潺潺水声是滑梯上孩子的手镯脚环发出的

浣 衣

如今，能使用棒槌的地方

越来越少了

我起了个大早

坐在双溪畔的亭子里看捣衣

捶打一件背心

霭里，爱你。抚摸我的胸膛

捶打一只裤衩

霭里，爱你。拍打我的屁股

最后展开的那件白衬衫

刚好盖住天空上的一朵流云

祭 灶

我的想法简单

再一次过江，最好下着小雪

在腊月二十三赶到霭里过个小年

晚空撒满星星

大巴车在村口卸人

我坐上女房东的摩托车后座

一溜烟窜上山坡民宿

杀年猪，做豆腐，打年糕……

家家敞开的窗户

飘出八大碗的香味

柴禾遇见了锅灶

锅巴遇见了粉蒸肉

偷吃的少年遇见了监视的灶神

“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

祭灶糖黏嘴又黏牙

没有什么小报告可打

散 步

藤蔓的缠绕

欲行又止的双腿沾满草籽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古道缘溪，它的源头是山顶的泉眼

沉入水库里的古寺

搬迁到百姓口中继续修行

两山夹峙的碧山

惊现深秋的霜红

山坡上黑石累累

其中一块突然在我面前站了起来

一位老农在菜园里拎着硕大的白萝卜

仿佛回到唐朝天宝十三年的某一天

人们正在为路过胡村的李太白

临时准备晩上的下酒菜

傍 晚

仁里为美，仓里积善

无论是居家还是堆放粮食

都是一个好地方

我幸运入住“半仓”

这是富足后的另一种谦逊

也是一種警示

大竹筛里用辣椒、豆角拼接的字符

有节气里春、夏、秋、冬的动漫效果

稻茬田里低飞的白鹭保持优雅

而双溪里的麻鸭永远顽皮

正是做晩饭的时候

晚风不偏不倚将我吹拂

炊烟绕我三匝，从鼻孔进入身体

完成一次回乡的内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