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
2021-11-09于小燕
文│于小燕
每年六月,蛙声阵阵,田里的麦子也黄了。
麦子熟之前,父亲就已经天天在地里转了。尤其到最后几天,他一天要看好几次。他得仔细观察,等麦子黄得刚刚好,才会下镰。这时的麦子,正在成熟,多长一天,就要增收好多。可是长得太黄了,麦粒就会滚出来,收割时浪费很多。如果遇到大风,麦粒会被摇落到地上。最糟糕的是遇到连绵雨天,收割不及,麦粒会被雨水打落,没打落的也会在麦子头上发出芽来。所以,一旦看出天气不好(那时天气预报还没有普及),即使长得不是太黄,也一定要抢在下雨前将麦子收割回来。这就十分的需要眼力和经验来判断。我们家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父亲一个人身上。
父亲一面观察着地里的庄稼,一面正常的在地里干活,积极地为收割麦子做准备。傍晚的时候,瞅哪儿的芨芨草长得高长得好,就顺便割几刀回来,再把割回来的芨芨草摊开、晒干,闲下来就用榔头捶扁拍裂,拧成绳子,等麦熟的时候捆扎麦子。他还早早就将家里的镰刀都找出来,用盆盛一点儿清水,坐在院中凉棚下,拿出一块藏青色的磨刀石,一把一把地细细磨,直到把刀刃磨得明晃晃的,把把锋利,吹毛立断,才肯罢手。
我们割麦一般是天刚亮就去地里。父亲说:“这时候割,太阳没出来,露水大,麦粒儿不滚,糟蹋小,人也不热,麦芒也不刺人。”
母亲是种田的好手,收割麦子的速度与效率,在我们村首屈一指,十里八乡都称赞。父亲做事有主意,但是他干活却不如母亲。我和父亲加起来,每天割的麦子,都没有母亲割的三分之一。母亲总是第一个下地,下地的同时就弯下腰去,飞舞着镰刀,割很宽的一列,“噌噌噌”地向前去。父亲则蹲在埂子上先抽一根烟,然后才慢悠悠的下地,伸手抓住大大的一把麦子,挥镰一割,麦子就唱着欢快的曲儿,整整齐齐地躺倒在父亲脚下了。我呢,也是非常兴奋,因为割麦子这件事儿,不是天天能遇到,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一年里只有这么几天,做得慢些,或是迟来几天,那么再想割一刀麦子,就要等到下一年了。我匆匆下地,望一眼抽烟的父亲,看着前面的母亲,抓住一大把麦子,就开始割起来。
母亲见我下地了,不时地回头教我:“才学着割,抓少一点”“腰抬起一点”“小心被镰刀割着”“茬子割低一点”……我虽然下地得早,可是干一会儿,手上就没劲了。我不时地问母亲:“是不是我这镰刀磨老了?怎么割不断麦子?”母亲说:“胡说,才割这么会儿,怎么能磨老?拿来我看。”她接过我的镰刀,挥舞起来。“噌噌噌”,镰刀像是跟我故意过不去似的,在母亲手里割麦立断。母亲说:“没老啊,要不然你用我这个,我这个快得很,就是有点重。你还是用你那个好,拿在手里轻巧点。”
我就又提着我的小镰刀回到原处,奋力割起来。虽然父亲和母亲渐渐地向我这边倾斜,他们割的麦子一列列越来越宽,最后只给我留下了窄窄的一列,但我还是跟不上。手越来越无力,越割越慢,镰刀放在麦子上,几乎是拔麦子了。母亲割完她的,就转过头,又迎着我的方向割过来。
等我们仨的麦子都割完,父亲、母亲和我一起说着笑着,走到地边。这时,太阳才升到树梢,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照得麦地里一片金黄。燕子在我们头顶,飞来飞去。喜鹊站在白杨树的高枝上,翘着细长的尾巴,“喳喳”地叫着。我们在田埂上的大树下坐下来。母亲拿来暖瓶、杯子、馍馍,给我们晾开水。父亲抱来西瓜,伸手“啪”地一拍,西瓜就开了口。父亲一分三块,给我们一人一块。他拿起勺子,把自己那块里的西瓜心儿,挖到我的里面,叫我吃。又拿起母亲蒸好晒干的馒头,掰成块儿,泡进西瓜,高兴地吃起来。
母亲吃几口瓜,喝杯水,就又下地开始割了。我一直坐着,总觉得力气还没有缓回来。等父亲都下地好久,我坐得自己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了,才又下地,割窄窄的一列,去追赶父亲和母亲。
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庆幸自己那时候能跟父亲和母亲一起割麦子。割麦虽然很累,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开心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