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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济慈:科学之光

2021-11-05孙庆玲

领导文萃 2021年13期
关键词:中国科学院

孙庆玲

严济慈爱写,文字也饶有趣味。他在书中这样解释“无绝对的大小”的量数:譬如“平均猫寿8年,那10岁的猫为上寿,但10岁的人,还是孩子”,“又如平均火车速度为每秒50尺,那每秒30尺的火车,必是慢车;但人能跑得这样快,定可在远东运动会夺锦标了”。

他在留法期间每隔几天就会写信给当时的未婚妻、后来的夫人张宗英,写成了一本《法兰西情书》。有年轻女士拿着这本书“教育”自己的丈夫:“看看人家大科学家怎么跟老婆说话的!”

严济慈写得最出色的应是他的学术论文。

他的博士论文《石英在电场下的形变和光学特性变化的实验研究》曾让巴黎学界震惊。在此研究基础上制作出的石英振荡片,可用于控制、检测无线电波的频率、波长,“好像一个电台的心脏一样”。

他凭此成为中国研究晶体压电效应的第一人。

1927年,在回国的船上,同要归国的徐悲鸿一眼认出了这位“名人”,并为他画下素描小像,誉其“科学之光”——这是个耐人寻味的评价。严济慈字慕光,从另一角度来说,科学也是他所追寻的光。

他写论文和写书一样,求“新”,“绝不能老是做人尾巴”,“不但要自己看出问题,还要自己想出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更要自己创造工具来执行这个方法。这才是独立研究,这才可使中国科学独立”。

“七七事变”的枪炮声从卢沟桥响起时,严济慈正在法国,不少法国朋友劝他留下来。“战火遍地,你现在回去又能干什么?”

严济慈从法国经越南辗转到达昆明,他要“和四万万同胞共赴国难”。

当时的昆明并不安宁。日军的轰炸机像吃人的秃鹫一般,三天两头在头顶盘桓,扔下一颗颗炸弹。严济慈把从北平迁来的物理研究所安顿在一处破庙里,完全转向战时工作,待敌机一走,大家就又回到所里继续磨镜头、镜片。

他和钱临照设计制造的中国第一台高倍率的显微镜镜头便是这样来的,其光学质量与外国名厂的产品不相上下。在这里制造出的500架1500倍显微镜被送至前线的医疗阵地以及科研机构,1000多具水晶振荡器被安装在无线电台、警报器上,300多套军用测距镜和望远镜被运往我国及印缅战场。

这也是第一批国产的光学仪器。

抗战结束后,严济慈很兴奋,他太盼望回到实验室做实验了,但他等来的还是战争。

1948年9月,蒋介石在南京请刚当选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们吃饭,严济慈也在其中。有些不明身份的人找院士谈话,让他们去台湾。开完院士会,确有7人去了台湾,12人去了海外。严济慈则借故先回到昆明,后经转香港,在共产党的组织安排下经天津回到了北平。

1949年9月,郭沫若提出要严济慈参加中国科学院筹建的组织领导工作。但严济慈仍想重回实验室,他说:“一个科学家一旦离开实验室,他的科学生命也就从此结束了。”

“倘若我们的工作能使成千上万的人进入实验室,岂非更大的好事!”郭沫若的话打动了严济慈。

1949年10月1日,严济慈出席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张宗英说,他那天“高兴得跟孩子似的”。

在天安门的欢呼声中,中国的史册翻开新的一页,严济慈的人生也是。

走出實验室,严济慈有了很多新的工作和头衔:中国科学院办公厅主任、应用物理研究所所长、东北分院院长、技术科学部主任……后来,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他没什么“官样儿”。他的衣服不多,有的穿了二三十年。后来按照他的遗嘱,他生前积蓄的10万元捐作东阳中学严济慈物理学奖的基金。

他没什么“官架子”。在中国科学院技术科学部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摆上一张桌子,为当时在中国科学院兼职的茅以升“来办公创造应有的条件”,“要多向工程界、产业部门的专家们学习”。

晚年的严济慈也常被邀请参加各种学术会议,上午9点的会,他往往8点45分已到。有人担心他劳累,建议他早点离席,但他照样坐到会议结束。“你讲时要人家听,人家讲时你却可以不听,没有这个道理。”

见到自己的老师熊庆来,他仍“毕恭毕敬得像一位小学生”。“文革”期间,熊庆来蒙冤,很多人怕被牵连,严济慈仍每年去拜年。熊庆来过世,熊家后人给20多位学生打了电话,只有严济慈和华罗庚来了。为给熊老师平反昭雪,他还去找了胡耀邦。

家里的保姆常算不清账目,严济慈就帮她算;给孙子写信,严济慈都以“您”称呼,落款是“您的爷爷”;在家吃饭,或回到东阳老家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他定要等人都坐齐了才一起动筷子。

严济慈身上有文人的执拗,在是非面前也很“较真儿”。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社会上冒出些“耳朵认字”“穿墙透壁”等伪科学之说,他是最早质疑的,觉得这些“特异功能”大有“变魔术”之嫌。

他在报纸上看到我国有关部门准备与某国签订合同,为其处理核废料并在我国予以埋藏,以换取资金来发展我国的核电工业,便连夜上书反对。李政道在写给严济慈90寿辰的贺信中写道:“有真人而后有真知。”

讲台上的严济慈总“不按常理出牌”,不按教材,常常从中间讲起,或者从末尾讲起。他反对照本宣科,强调生动有趣,他认为讲课是一种科学演说,教学是一门表演艺术,一个好的教师要像演员那样,上了讲台就要“进入角色”“目中无人”。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迁往安徽后,中国科学院在北京的旧址上创建了新中国第一所研究生院,严济慈出任首任院长。他把研究生院办成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在他的坚持下,在“文革”中受到审查的李佩走上讲台;在他的邀请下,李政道、杨振宁等国内外著名学者来校讲学,“济济一堂,极一时之盛”。如今,这一研究生院已更名为中国科学院大学,被称为“专门培养科学家的地方”。

他创办了我国第一个“少年班”,并建立起授予学士、硕士、博士学位的完整教育体系,他提倡教学和科研要结合起来,实现教学相长。

在没有托福、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时代,严济慈和李政道联合发起中美联合招考赴美物理研究生计划,推开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学子赴美留学的那扇门。

严济慈鼓励青年要“勇于好高骛远,善于实事求是”,“如果一个青年考进大学后,由于教学的原因,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雄心壮志不是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从蓬勃向上到畏缩不前,那我们就是误人子弟,对不起年轻人,对不起党和国家”。

(摘自《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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