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公益诉讼清理十年“垃圾山”

蒋姣　高燕艳

层层分明的椰汁千层糕是广东人喜爱的点心。然而，广州与佛山交界处的山坳里，广州市花都区卫洁垃圾综合处理厂（以下简称卫洁垃圾处理厂）的实际控制人李建华，却用垃圾和泥土炮制了一座巨型“千层糕”。这座用垃圾堆积的“千层糕”常年散发出阵阵恶臭，严重影响附近村民的居住和生活环境。

花都区位于广东省中部，珠江三角洲北部，广州市北部，是珠三角通往内陆的交通要道，素称“省城之屏障，南北粤之咽喉”，在粤港澳大湾区中，占有重要的地理位置。

这座巨型“千层糕”用了十余年堆积而成，一直没有被发现，是因为垃圾山三面临佛山南海，而实际所处的位置则是广州市花都区炭步镇三联村。三联的村民几乎都已经搬到市区生活，村里的房屋、鱼塘、农田出租给外地人办工厂或居住。真正被“垃圾山”困扰的南海区的部分村民，也曾上访多年，由于属地管辖等多方面的原因，投诉未果。

李建华天真地认为披着“卫洁垃圾处理厂”作为企业的合法外衣，可以掩盖十余年间非法倾倒填埋24.78万吨垃圾严重破坏生态环境的违法行为。殊不知，广州检察机关通过民事公益诉讼，运用诉前财产保全、诉中先予执行程序，冻结李建华千万元资产，并责令卫洁垃圾处理厂及李建华承担环境修复责任。今年2月，“垃圾山”上的垃圾全部清理完毕，这一片土地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困扰着佛山市南海区部分村民十年之久的“毒瘤”得以摘除。

经营垃圾处理厂

李建华在佛山南海出生长大，他小时候对上学没有太大兴趣，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跟随父母在家务农。1986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20岁的李建华闻风而动，他来到广州做水产生意。在广州打拼了9年，生意起起落落，不太稳定。1995年，为了照顾老婆孩子，李建华回到南海桂城打工，他想积累一些经验，东山再起。

2002年，李建华结束了7年打工生涯，与一位朋友在南海桂城成立了一家清洁服务公司，工商登记注册显示，两人各占50%股份。公司主要营业范围包括垃圾清扫、清运、街道保洁以及绿化管养、市政设施维护保养等业务。

随着清洁服务公司各项业务的开展，李建华积累了不少客户，有了一个信息互通的圈子。2007年，李建华听说广州花都区卫洁垃圾综合处理厂有意向转让，他认为这是一条更好的生财之道，身边的几个客户也表示有兴趣投资。

此后，李建华与4名有意向合作的客户前往卫洁垃圾处理厂，向该厂的负责人梁先生了解企业运营情况。经过多次洽谈，李建华及合作股东决定将卫洁垃圾处理厂买下来，法人代表由李建华担任。

与李建华一起投资卫洁垃圾处理厂的4名股东，分别是钟哥、阿霞、阿华和阿能，他们都是李建华在做生意时认识的，直至案发李建华都叫不出钟哥等人的真实名字。4名股东中钟哥投资多，占股30%，阿霞占股20%，阿华和阿能各占股10%，李建华与钟哥一样占股30%。钟哥、阿霞和阿华只是投资，没有参与管理。阿能前期在卫洁垃圾处理厂参与部分管理，每月领取8000元工资。李建华负责全面管理卫洁垃圾处理厂，只参与分红，不从厂里拿工资。

2020年7月24日，广州市检察院检察长欧名宇与办案人员一起到修复现场勘查。（来源：资料图片）

卫洁垃圾处理厂主要回收的是南海区和花都区的工业、生活、医疗垃圾，厂里有两套垃圾处理设备，李建华专门聘请何立军担任经理，负责每天的垃圾运送及垃圾焚烧后的筛下物处理。何立军从2014年5月开始到卫洁垃圾处理厂上班，他负责安排外面车辆将垃圾运送到厂里的平台集中处理。对可燃烧的垃圾和不可燃烧的泥、沙、石进行分离，再进行磁选，将金属分离出来，然后用鼓风机吹出塑料。对有价值的金属、塑料、玻璃瓶进行回收利用，其他没有价值的垃圾入炉焚烧，焚燒垃圾这方面的事是由厂长负责。

李建华的卫洁垃圾处理厂的规模不算大，每天的垃圾处理能力为300吨，每年实际处理垃圾数量为9万吨左右。厂里生活垃圾处理的收费标准是每吨50元，来自汽车城的内饰、塑料等垃圾每吨收费120元到150元，塑料垃圾每年大概有一两百吨。

“有时候天气不好，垃圾焚烧不及时或焚烧炉出现故障，会将处理不完的垃圾直接运到后山堆放。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每天约有10吨左右来不及处理的垃圾和未燃烧完全的垃圾填埋在后山。”一位从2007年就在卫洁垃圾处理厂上班的员工表示，在李建华的授意下，他们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将部分未处理的垃圾直接拉到后山填埋。

“我觉得焚烧后的垃圾渣和生活垃圾堆放在后山影响不大，但如果是化工医疗垃圾，就不能乱堆放。”李建华在公安机关供述时如此辩解。承办检察官向《方圆》记者透露，他第一次到案发现场时，从山体横截面显露出来的垃圾里面恰恰发现了废弃的医疗垃圾，令李建华的辩解不攻自破。

炮制“千层糕”

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李建华等人有恃无恐地将生活垃圾堆放在后山，一场掩耳盗铃的计划悄然进行着。

为了名正言顺地在后山填埋垃圾，李建华编造将经筛选的垃圾作为有机肥种植经济树木的理由，租下了竹湖大岭北约400亩土地，租期从2007年至2025年。李建华代表卫洁垃圾处理厂与花都区炭步镇三联竹湖经济合作社签订《合作种植树木合同》，约定第一年租金60万元，第二年至合同期内每年支付租金80万元，种植经济树木的收益，卫洁垃圾处理厂占八成，三联竹湖经济合作社占两成。

按照合同约定，李建华不能在垃圾厂后山倾倒未经处理的垃圾。李建华与花都区炭步镇三联竹湖经济合作社签订的《合作种植树木合同》，第五款第二项第三点明确规定，如乙方直接倾倒未经筛选的垃圾，造成甲方土地、厂房污染，属乙方责任的，乙方必须立即整改纠正。但每当下雨天或机器故障时，李建华便以临时堆放为由，安排工人将整车整车的未经处理的垃圾堆放在后山，事后并没有及时处理，造成垃圾填埋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