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暮年,静坐庭前
2021-11-02张军霞
张军霞
阳光晴好的周末,我回父母家,推开胡同深处那两扇吱呀作响的老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颇为温情的一幕:老妈和老爸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一个在择韭菜,一个在剥大蒜,他们轻声细语闲聊着。一看到我,他们就笑了:“我们商量好了,今儿晌午要烙些韭菜盒子吃,可巧你就来了……”头发都已花白的老爸老妈,一左一右坐在门前。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小院,此时铺满了一地金色的阳光,一片温馨祥和,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等我老了,如果也有一个这样的院子,也能和老伴儿这样悠闲地坐在阳光下聊天,那该多好啊。”
我曾经并不看好老爸老妈之间的感情。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老爸不苟言笑,每天夹着公文包,骑着一辆黑色的老式自行车出门,回到家也不怎么插手家务活儿,常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报纸,唯一的闲趣就是养花,屋里屋外常常一片姹紫嫣红,处处生机盎然;老妈跟他的兴趣不同,忙完家务后喜欢做些手工活儿,比如给家里所有的人绣鞋垫,给孙辈们做老虎玩偶。她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任凭老爸去捣鼓,她只在院子里的一小片空地上种些时令蔬菜,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她却像做针线活儿一样精打细算,硬是种出了韭菜、生菜、豆角、茄子等多种蔬菜。有时,老爸出来浇花,说:“看,海棠花又开了一朵!”老妈如果恰巧也在她的小菜园里,就会头也不抬地说:“开花有啥稀奇的?你看这里新长出的小黄瓜多嫩啊!”老爸同样不屑于去瞅黄瓜,两人就这样各得其乐,倒也相安无事。
我倒是常常在心中替他们遗憾:爱好、兴趣都不一样的两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趣啊?前年,老爸生了一场大病,让我改变了对他们的想法。那时,老爸因术后身体虚弱,需要卧床静养,照料不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能读书看报。老妈一改往日对花草的漠不关心,一天几次跑去问老爸:“多肉中午能晒太阳吗?”“瓶子里的富贵竹几天换一次水?”她还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为老爸读报。我劝她说:“别费这劲儿了,我给老爸手机里下载一个听新闻的软件,想听啥就听啥……”老妈却说:“你爸就喜欢看这两种报,都看了几十年了。”
老爸病愈之后,从屋里转到屋外,发现他的那些宝贝花草都被老妈照料得好好的,甚至比之前长得还要茂盛;再看老妈的小菜园,豆角在地上疯长,西红柿结出的果又蔫又小像樱桃……我们姐妹几个平时都上班,老妈几乎独自承担了照顾老爸的重任,她一个月就瘦了近10斤,顾得了这头儿却顾不了那头儿,早就把小菜园的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再后来,我回家时看到的情景就变了。老爸在浇花时会顺便把菜也浇一遍;老爸在看报纸时,老妈就會在他旁边做手工,还时不时说:“你也给我读读,那些新闻还怪有意思的。”原来,真正的深情走到最后,是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会为另一个人改变,去做他喜欢的事情。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像父母这样一起守着青瓦老宅,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也是一种幸福。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句不知在哪里读过的诗。我想回到家后,读给爱人听一听,因为,这是我心中最美的浪漫:“某一天你我暮年,静坐庭前,赏花落,笑谈浮生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