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声声报喜来

那天在阳台上浇花，忽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阵阵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这声音悦耳动听，令我好生惊喜！身居闹市，终日喧嚣盈耳，能听到这久违的布谷叫声，如闻天籁之音，实在难得。这声音也令我浮想联翩，想起故乡有谚：“听到布谷叫，喜事就来到。”来不来喜且不说，我却产生了写作的冲动。于是久不动笔的我，便想写篇关于鸟的文章。

写文章需要搜集素材。这时我想起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鸟语》，发表在《中学生》杂志上。何不从网上搜一搜，若能搜到也可作写作参考啊。

有道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这一搜，便有了惊喜的发现：原来这篇小文早在十七年前，就被选入苏教版小学语文课本。网上除展示有课本上的文章外，还有教师绘声绘色的讲课视频，广播员声情并茂的朗读录音……这真让我喜出望外，连忙跟出版社联系，想要几本样书留存。在老友王慧骐的帮助下，我终于跟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取得联系。该社的领导很重视，尤其责任编辑吴立贵认真负责，热情周到，除了跟我说明以前因没找到我的通信地址，没法跟我联系外，还给我寄来几本印制精美的小学语文课本，并给我补发了十七年的稿费。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件大喜事。更可喜的是，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使我能以最好的方式，对数代孩子进行爱的教育。我能遇上这一连串好事，不都有赖于布谷鸟的指引吗？这使我对这吉祥的鸟儿，更加喜欢和热爱了！

其实，回想起来，当年我写那篇《鸟语》，也是从布谷鸟的叫声中获得灵感的。

在我们家乡，跟孩子们最亲近的鸟除了燕子、喜鹊外，就是布谷鸟了。春末夏初，柳绿花红时节，布谷鸟便展开它嘹亮的歌喉，开始声声啼鸣。它不但叫得好听，还喜欢跟我们孩子对话。我们也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跟它亲切互动，一问一答：

“光棍多苦！”“布谷布谷！”

“你吃什么？”“瓜干糊涂。”

“你穿什么？”“破衣烂裤。”

“你做什么？”“种田织布。”

“你喜欢什么？”“勤劳刻苦。”……

这样的对话很有趣，也很有启发意义。我将它写入《鸟语》中，成为《鸟语》的主要情节。这篇文章在杂志上发表后，深得好评。可以说，如果没有童年跟布谷鸟亲密交往，我是写不出《鸟语》来的。

其实对布谷鸟的喜爱，也并非我个人的癖好，我国民间早就把布谷鸟当作“吉祥鸟”加以称颂。这是因为，布谷鸟有许多感人的品质和精神。

布谷鸟和燕子一样，都属益鸟，都是吃害虫的。像松毛虫、舞毒蛾等害虫，都是布谷鸟喜食的对象。另外令农民头疼的蝗虫、步行甲等害虫，布谷鸟也善于捕捉。

布谷鸟不但能帮助农民消灭田间的害虫，还能催促农民及时劳作，避免耽误农时。它对于农业生产，有着很大的贡献。

布谷鸟的美好形象，还能从历史传说中找到根据。

我国古书《山海经》中，有一个“精卫填海”的神话，说的是炎帝的小女儿女娃，有一天驾着小船到东海游玩，不幸遇上风浪，小船被打翻，女娃淹死在海中。但她不甘心这样死去，她的魂灵变成一只花脑袋、白嘴壳、红脚爪的小鸟，名叫“精卫”。精卫住在北方的发鸠山上。她痛恨无情的大海夺去自己年轻的生命，因此常常飞到西山去衔一粒小石子或一段小树枝，然后展翅飞到东海，把石子或树枝投下海去，要把东海填平。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休息，不把东海填平誓不罢休。

精卫栖居的发鸠山位于山西省长子县城西，为太行山分支。山上有灵湫庙，供着女娃和她母亲与姐姐三人。当地人都说，精卫鸟就是布谷鸟。她虽化为神鸟，仍不忘人间疾苦，及时地劝农耕种。所以每到春末夏初耕种之时，她便飞到田间“布谷——布谷——”地鸣叫，因而她又有“劝耕鸟”之称。

陶渊明在《读山海经》一诗中写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他把区区的精卫鸟与顶天立地的巨人刑天相提并论，高度赞美精卫鸟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按照山西人的说法，对精卫鸟的赞美就是对布谷鸟的赞美。它凭借坚强的意志敢于征服大海，又以慈悲的情怀劝人勤于耕作。一只小鸟，却展示出如此宽阔的胸怀和高尚的情操，这又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当然，布谷鸟也有被人诟病之处，那就是它自己不筑巢，不孵雏，而是将卵下到其他鸟的巢中，由其他鸟孵化养育后代。按照人类的道德标准，这自然有些不仁不义。然而如同老虎吃羊、老鹰捉小鸡一样，这是天赋的本能，生存的必须，它本身并无多大过错。况且，它对其他鸟儿也是有回报的。科学家研究证明，布谷鸟不但白天啼叫，晚上有时也会重复这叫声，它是在充当一个守卫者的角色，让其他鸟类能够安全孵卵。因为在寂静的树林中，它的声音可以传到数十里之外，这样可以把周围的天敌引誘到自己身边，而让其他孵卵的鸟类能够免遭天敌的攻击。而它自身的羽毛呈灰褐色，与树林颜色相近，方便隐藏，天敌也很难发现它。这样忘我机智的鸟儿保护者，不值得人们深爱和尊敬吗？

由布谷鸟，我又想到其他鸟类，其他野生动物;由个人，又想到群体，想到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中，动物对人类贡献巨大，然而人类却常常疏于感恩，甚至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将它们赶出家园，对它们大肆捕杀，因而也遭到大自然的报复，引发更多的生态灾难。因此，如果说人类为了生存需要补课的话，那就要好好补上跟动物和谐相处这一课，加强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倘能如此，那给我们报喜和造福的，就是百鸟朝凤，群兽率舞，而不只是布谷鸟那单调的叫声了。只有到处莺歌燕舞，才是未来美好世界！

戴永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出版社编审，原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曾任《中学时代》杂志副主编，济南出版社文艺编辑室、教育编辑室主任。已出版《戴永夏散文选》《心祭》《山东民俗琐话》等著作。

编辑 沈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