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错造园：江南私家园林的视错觉运用研究

马晓妍

摘 要：视错觉在设计领域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其中江南私家园林的设计与视错觉的联系密切。运用案例研究的方法，根据空间设计的框架，用尺度错觉、色彩距离错觉、知觉选择性错觉、无意视盲错觉、疲劳错觉等视错觉原理来解读江南私家园林在空间对比、空间渗透、空间引导、空间过渡方面的现象。

关键词：视错觉;江南私家园林;空间构成

一、视错觉的本质

（一）视错觉的定义

视错觉最早出现于1826年心理学家约翰内斯·穆勒关于视错觉的著作中。虽然“视错觉”一词被人们所知的时间较早，但是目前在国内外却也没有唯一的权威定义。不同学科的人对错视觉有不同的定义。

心理学家把视错觉定义为，人在观察问题时会因个人经验或不恰当的参考对象而形成错误判断和感知，是对眼睛所见实物的失真或扭曲的知觉，及在特定情况下对某种客观特定倾向的歪曲视知觉。生理学家从生理学的角度定义，认为视错觉是眼睛特殊的结构和人脑特殊的视觉分析系统，让人对见到的实物产生某种错误判断和主观认识，使观者看到的与客观事物不一致、不相符，产生的这种误差叫视错觉。

笔者认为视错觉是一种有误差的视知觉，这种错误存在于对实际生产的认知失调的判断中。简单来说就是视觉上主观意识的误差判断。即在一定的环境条件之下，物体所输出的属性（颜色、形态等）与人的感知系统所读取的属性出现不相符的情况。

（二）视错觉的原理

人眼观察物体时由于外界环境的差异，总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产生视错觉。其中，视错觉的原理主要有尺度错觉、色彩距离错觉、知觉选择性错觉、无意视盲错觉、疲劳错觉等。

尺度错觉：同等面积的图形受周围图形的方向、位置及外界干扰等因素的影响而给人大小不同的尺度错觉，这也称为艾宾浩斯视错觉。

色彩距离错觉：当我们看不同的颜色时，总会对颜色产生距离远近的错觉，这与色彩本身的波长有关。比如红色、橙色、黄色等波长较长的暖色调是在视网膜的内侧成像的，而蓝色、绿色等波长较短的颜冷色调是在视网膜的外侧成像的，所以，红色、黄色等暖色调会看起来比距离我们更近，蓝色、绿色等冷色调会看起来距离我们更远。

知觉选择性错觉：又叫图底视错觉。心理学家鲁宾创作的“鲁宾之杯”是图底错觉的典型图案。这是由于图形本身性质具有两重性，图形和背景本身具有两重含义，当图形跟背景发生互换时，就会产生知觉选择性错觉。

无意视盲错觉：当我们把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某个物体时，周围环境会被我们所忽略，甚至原本显而易见的或者是引人注目的事物也会被忽略掉。

疲劳错觉：不同的形態能对人产生不同的刺激，若是相同的刺激反复出现会使人产生疲劳错觉。因此许多设计为了避免产生疲劳错觉，会进行变异处理。

二、以视错觉的原理解读江南私家园林

视错觉在江南私家园林中十分常见。因为江南私家园林的土地面积通常很有限，为了扩大江南私家园林的空间以及增加园林的美感，江南私家园林在空间的拓展上，常常采用尺度错觉、色彩距离错觉、知觉选择性错觉、无意视盲错觉、疲劳错觉的原理来处理空间对比、空间渗透、空间引导、空间过渡，从而达到以小见大、以虚见实、曲中见细、重中见异的效果，使人感受到“山水只在咫尺之间”的美景。

（一）空间对比

江南私家园林十分注重空间色彩的对比，园林建筑中也时常在门窗以及梁柱上运用红棕色。在视觉上，建筑的红棕色和大量植物的绿色在园林中形成了互补色，创造了一个更加丰富的景观。木质的门窗与周边淡雅的花草树木构成空间中色彩的对比，让旅客更能感受江南私家园林丰富的空间层次以及精致的园林环境。如苏州拙政园中的远香堂，它与周围的荷花、山水、树木等自然风光，构成强烈的空间对比，突出了拙政园的有趣和精妙绝伦。

空间对比“以小见大”在江南私家园林局限的空间里也是常用的处理手法。正如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江南园林中常用小空间对比大空间，给人“欲扬先抑”之感。比如留园入口的小空间处理，它是极其狭长、封闭而曲折的，使人们的视野被极度压缩，但是穿过这狭长的小空间后，进入长廊，视野就会变得豁然开朗。空间大小的对比使人的心理从密闭到开阔，产生变化，最终从心理上拓展了园林的空间，产生了错觉。障景也相类似，园林中常用观景石、假山、花草树木来制造视觉上的障碍，把空间或景观“藏”起来，“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如狮子林的诸多道路上都放置太湖石，使空间增添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趣味，使游客更加好奇石头后面的空间景观，同时也界定了空间，含蓄而灵巧地形成空间上扩展的视错觉。

（二）空间渗透

空间渗透往往采用园林的基本造园手段，如借景、框景、漏景等，使空间相互联系。视线的渗透营造了变化多样的空间环境，大大丰富了景观的多样性与趣味性。景观与景观之间、空间与空间之间的虚实变化，相对独立，又相互延伸，是空间渗透的核心。

著名造园家计成所著的《园冶》中提到：“夫借景，林园之最要者也。”由于江南私家园林具有空间局限性，其需要在有限的环境里创造无限的自然景色。借景这一手法拓展了人们的视野，使游客有一种身处在无限的大自然中的视错觉。江南私家园林最著名的“借景点”当属拙政园与北寺塔。北寺塔虽然在拙政园外，但是游客可以在拙政园内欣赏北寺塔的美景，举目西望，别有洞天，塔景与园景融为一体，妙不可言。

《园冶》提到园林造景要“俗则屏之，嘉则收之”。如果外面的景庸俗不堪，就设法遮挡;如果是美景，就设法借为己用。框景在江南私家园林中也是“收之”的重要手法。如拙政园芙蓉榭中，门中套门，景中套景，能让游者的视线集中到框景上，用建筑的门框，框起中间的太湖石以及石头背后的风景，让游客对门内和门外景色产生无限向往，并且使空间景色变化更为丰富，形成富有层次的视错觉。

漏景与框景相似，漏景主要应用在窗洞的形式上。窗洞应用在观赏中，使一个空间渗透到另一个空间，使两个空间层次之间产生联系，前景、后景相叠加。所谓的“移步异景”，就是说的江南私家园林中的空间视错觉现象。观赏者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不同的景色，比如留园入口往东走，去五峰仙馆所经过的廊中，有多个连续的门窗开口。观赏者在移动的过程中，时隔时透，几步之内感受到多重景观的刺激。

（三）空间引导

江南私家园林常用连廊、驳岸等结构来引导人的视线，用这种导向功能可以起到对游人的加速、分流、汇集等引导作用，同时在园林中形成一定的游览顺序，使游客循序渐进地在园中体验，同时延长了游览的路线，拓展园林的视错觉。蜿蜒的游览路线使原本的景色富有层次感，与多层次的景色相结合更加有情趣。游客跟着连廊的路线蜿蜒曲折，再通过障景的吸引，一路被引导着心理变化。从曲折到开阔，从开阔到幽闭，从幽闭到豁然开朗，这就是江南私家园林最有趣味的地方，不仅仅只是风景的美丽精致，更能使游客在心理上获得真正的开朗。

（四）空间过渡

过渡简而言之就是承上启下，空间的过渡在物理上具有转换、自然协调的作用，在心理上可以消除观者视觉上的疲惫。江南私家园林空间上的过渡让我们的眼睛有一定的目标，比如园林中的一些山石、植物、构筑物等，这些造景元素的放置让空间有一定程度上的连续性，但又有不同之处，让游客有一种源头无尽的视错觉，同时也扩展了空间。其将横向的视觉空间在竖向上进行延伸并连接虚实空间，打破了封闭局促的空间格局，使气息灵动起来。比如狮子林在桥的处理上，刻意在连续的曲折中，增设了亭子。这不仅使观者在心理上让我们有目标可循，还使桥的结构尺度在竖向上因为亭子而呈现出延伸的空间视错觉，同时在物理上使桥跟周边建筑的空间产生过渡，在一长段桥上增设了聚拢、集散、休憩的空间。

三、结语

本文从空间的角度出发，用视错觉的原理解读江南私家园林的空间处理方式以及造景手法。江南私家园林造景中的空间对比、空间渗透、空间引导、空间过渡等手法，都是运用了视错觉的原理。江南私家园林主要运用视错觉的尺度错觉、色彩距离错觉、知觉选择性错觉、无意视盲错觉、疲劳错觉的原理来营造空间的虚实变化、空间尺度的延伸，在心理上增添了无限的趣味。因此，运用视错觉的原理，对江南私家园林景观手法进行进一步完善和丰富，实现传统的江南私家园林和现代园林景观的真正融合，正是我们今后值得去研究的地方。如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利用了视错觉的艺术表现手法，深刻阐述了现代建筑景观与文化内涵之间的密切关系。我们更应该以此为例，丢弃那些已经陈旧的设计观念，引用视错觉的手法来设计，凸显空间的特有环境，利用“以小见大”的手法在细节处营造景观空间，表现设计的层次感和趣味性，给观赏者带来更多的惊喜。

正像鲁迅提出的：“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希望未来更多的园林设计融入传统文化的精髓，通过现代设计的手法使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相交融共生，在保持其本身的文化魅力的同时，绽放出更加瞩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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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南京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