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培训也“疯狂”
2021-10-28陈忠海
│文 陈忠海
古代科举考试虽然为读书人打开一条晋升通道,但这条路一直都非常窄,竞争异常激烈。唐朝共开科取士268次,录取进士7448人,平均每年只有约27人。宋朝优待文官及读书人,科举实行“大扩招”,但每年平均录取进士也只有约300人。到了清朝,前后268年中共录取26849人,平均每年100人左右。为金榜题名,学子们想尽了办法。
文社里的“强化练习”
对于分散在各处的读书人而言,如果有专门针对科考的培训机构进行培训辅导,那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书院就诞生了。中国古代最早的书院是唐玄宗时期开设于洛阳紫微城的丽正书院,它的主要职能是搜集、整理和珍藏书籍,聚徒讲学也是职能之一。中唐时,李宪在衡阳创建石鼓书院,开创私人讲学的先河。针对读书人的需求,科举培训慢慢成为书院的主要业务。
到了宋朝,书院大盛。据统计,宋朝有书院720多所,是唐朝和五代时期的10倍。书院经常邀请进士、状元出身的学者和退休官员来授课,欧阳修、梅尧臣、朱熹等都给书院的学生们上过课,如何提高科举考试技能往往是最欢迎的讲学内容。
面对书院的兴起以及日益增强的影响力,朝廷对书院加强了控制,书院山长的任免及教学内容的设定等重要事项都由官方确定。不过,朝廷的限制并没有阻挡住学子们的巨大需求,尤其是科举考试方面的需求,书院不减反增,明清时达到1000多所。书院除了要求学子熟读四书五经外,还重点锻炼如何写八股文,让学子们对八股文的格式、写作步骤等做到精熟于心,以应对考试。
在科举制度下,学子们唯考试是从,许多人只关注科举考什么,对其它内容则不感兴趣。不少学子希望能在书院培训的基础上再进一步,能受到更加强化、更加有针对性的考前训练,于是一些学子自我结社,有些虽依托于书院,但进行的是更为专业化的科举培训,有点类似于现在的“考前辅导班”。
宋朝已经有了这类组织,明朝将其称为文社。为了让学子提前适应科举考试,文社一类的组织经常兴办“模拟考试”,内容、流程、阅卷等都参照真实科举,做到“全真训练”。这一类考试经常举行,有些文社甚至每月都考一两次,考完评分,对成绩突出者给予奖励。
针对不同时期科举考试的侧重点,文社等还帮学子们精心总结考试要点,让学子们背诵默写。北宋科举重策问,内容多与时事有关,文社等“考前辅导班”就组织有经验的人归纳时事热点,按照策问的体例写出范文,以供参考。清朝科考有一个项目叫试帖诗,一般为五言八韵或五言六韵,文社会总结出一些套式加以训练,考前还会准备一些范本让学子们熟记,必要时套用。
明末的一些文社屡屡有学子高中,知名度越来越大,如复社、几社等,在其所组织的“模拟考试”中如能考出好成绩,在后面的正式考试中往往也能考中,几乎“十不失一”。
围绕科考的私塾教育
即便明清时有上千家书院,但对于全国最多时的三四亿人口来说也难以做到全覆盖,那些没有条件和机会进入官办学校和书院求学的学子,大多数则是在私塾中完成的学业。私塾是开设于家庭、宗族或乡村的民间教育机构,以青少年教育为主,学生自五六岁至二十岁都有,有些人完成私塾后还会去书院求学,有些人则在私塾中完成了自己的全部教育。
古代私塾通常有三种形式:一是把塾师请到家里来,教本家的子弟读书,称教馆或坐馆;二是一些村庄或宗族捐出钱物、土地作为办学之资,聘请塾师教授本村或本族子弟,称村塾或族塾;三是塾师在自己家中收徒授课,称门馆或家塾。担任塾师的,以落第秀才或老童生居多。
私塾教授的重点也是以科举考试为主,元人程端礼所撰《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在私塾教育方面影响较大,很多塾师都参照其制定自己的“教学大纲”。根据该日程,学生八岁前主读《性理自训》,八岁后依次读《小学》《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孝经》《易经》《尚书》等书。读完规定书籍,再重点学习科举文章。
除开设私塾,有钱人家或宗族也会组织文社,以宗族名义延请回乡举人、进士们传授考试经验,对子弟进行科考试的“强化训练”。明代才子王世贞是进士出身,他的父亲王 以及儿子王士骐、王士骕也都中过进士,王家前后四代人里出了10位进士,取得这样的成绩与家族重视教育、善于总结科考经验无疑有很大关系。还有清朝道光时任两江总督的梁章钜,家族中一直设有文社,其本人中过进士,祖父、父亲、伯父、叔父、兄弟全部中过举人,也是著名的“科举之家”。
形形色色的“辅导书”
古代的补习机构相当发达,到了北宋时期包括岳麓、白鹿洞、嵩阳等大大小小的书院应运而生。
宋人吕祖谦与朱熹、张 齐名,时称“东南三贤”。吕祖谦曾任太学博士、秘书郎、国史院编修官等,于宋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考中进士,对科考颇有心得。吕祖谦为父母守丧期间得闲,着手总结科考心得,编撰了《东莱博议》《古文关键》等书,针对的都是当时的科举考试,因封面为黄色,时人称“黄册子”。
书成后不仅畅销,而且来求教的人络绎不绝,其学生巩丰写诗称:“岁时来上冢,车马隘阡陌。念昔事先生,同门至千百。”但也有人加以讥讽,时人刘黻写诗道:“区区黄册子,所事惟夺魁。”
宋朝科举重策论,吕祖谦所著《东莱博议》取材于《左传》,讲的都是治乱得失问题,由历史事件引发议论,写成一篇篇不超过500字的“小议论文”,针对时事、立论新颖、文字简洁、布局合理,又善于使用修辞和精妙的比喻,所以能把一件枯燥的事写得充满生趣,有很强的吸引力,这些文章对于考试时写策论很有借鉴作用。《古文关键》则是一本前代优秀作品精选,为增加时效性,所选的都是唐朝以后的文章,且大多数属议论性质,这些都增加了科考的针对性。
宋朝以后,类似的科考辅导书、参考书大量出现,有的人并不下功夫去理解,只死记硬背,也能考中。明代学者李贽说:“吾熟读烂旧时文百余首,进场时做一日誊录生,便高中矣。”
明末清初学者吕留良曾与陆文 在吴门集市租了一间房子,专门从事科考试卷的点评工作,他们选取顺治三年(1646年)以后5场科考答卷中的经典八股文加以点评,汇编为一部《五科程墨》,公开出版售卖,很受欢迎。清初戏剧家孔尚任在《桃花扇》中写了一位南京三山街的书商蔡益所,参加科考的举子们都巴结他,因为他编的科考辅导书水平很高。蔡益所探知乙酉乡试将根据钱谦益的条陈命题,立即组织几位科考“辅导专家”编写出新的参考书,特意在封面上印了“风气随名手,文章中试官”的字样进行宣传。
清朝道光年间,日本人高杉晋作乘船来到上海,逛书店时发现里面全是各式各样与科考有关的书籍,他久慕魏源《海国图志》的大名,很想买一部,却怎么也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