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剧当代传承与发展中文化生态的重构与适应

2021-10-27王珣

戏友 2021年4期

王珣

作为中国戏曲梆子腔支系的晋剧，与目前国内多数戏曲艺术所遇的情况类似，在当今社会的生存与发展中面临不可回避的发展困境。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古老的戏曲艺术与现代的审美接受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为了适应时代发展，古老的晋剧也应秉持着既要优化，又不能异化的原则，以真正做到自内而外、自上而下的变革与发展为目标，利用现代的思想与视角，从艺术本体、审美主体与外部整体三个方面，进行“三体”的考虑与施策，重构晋剧传承与发展的生态环境，使其重焕生机，再续辉煌。

一、优化艺术本体

从艺术本体的角度出发，应当要求晋剧从自身内部进行革新与发展，使其适应当代审美的价值体系。“尊重古典，但不因循古典”，“利用现代，但不滥用现代”，以“‘古典’为体，‘现代’为用”①为原则，促进戏曲内部的良性发展，满足不同层次的观众的审美需求。总体来看，戏曲内部的革新要从剧本、演员、音乐与舞美以及新媒体形式的应用等方面进行。

（一）剧本改革

剧本乃是一剧之本，剧本决定了一出戏的质量，也决定了一个剧种的发展。剧本的革新包括经典剧本的改良与新编剧本的创作，这也是剧作家面临的新挑战。在经典剧本的保护与改良方面，晋剧原有剧目500余部，现存经典剧目只剩百余部，可见传统剧目流失严重。对此一方面要求我们做好经典剧本的留存工作，另一方面又需要思考如何将经典剧本改良为现代观众所接受的新式剧本，让晋剧经典流传不息。

如何坚持保留经典剧目的原汁原味，又将旧式剧目中节奏缓慢、结构松散的问题加以改进，吸引更多现代观众，已有了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青春版《牡丹亭》的大获成功，正是得益于剧本的改良，其将原著55折的剧本容量缩减至27折，“……创作团队在整编过程中坚持只删不改，保留了完整的昆曲古老曲牌及曲调，甚至连调整原著折与折间的顺序都极为谨慎……”②在剧本整编的过程中借鉴影视剧作的情节结构设置技巧，使传统剧目在情节上更为清晰紧凑，悬念迭起。即保留了经典，又适应了当下，如果在晋剧中可以合理借鉴、运用这些手段，不失为一种经典剧本有益的改良方式。

创作新编历史剧目，也是现阶段晋剧发展的迫切要求，近年来新编晋剧成就最高的当属《傅山进京》，其剧本由知名剧作家郑怀兴创作，集艺术高度、历史深度与思想广度于一身，有着深刻的思想内涵与时代烙印。剧目展示出傅山面对权贵不拘小节，面对大难不迷失自我的人物形象，表现出傅山在政权更迭的复杂社会环境下，依然坚定不移、胸怀天下的民族大义。剧中最经典的台词，也是贯穿全剧的中心思想——“明亡于奴，非亡于满”，八个字道出了对国人“奴性”的尖锐批判，也是对后人的警世名言。③借鉴剧种内外的成功经验，晋剧艺术在剧目创作方面应当投入更大的精力与心血，为晋剧艺术立本开源。

除了传统剧目的改编以及新编历史剧目的创编外，晋剧要想获得艺术的发展，也不应忽略现代戏的创作。在选材上也要贴合时代需要，一方面是根据新时期“脱贫攻坚”的战略需求，不应忽视农村题材的创作，要真正扎根农村。其次，也应打开年轻人的市场，试图在校园、恋爱题材的现代作品上寻找突破。

（二）演员培养

剧种的流传要靠演员的代代传承，同时演员作为二度创作的主体，在戏曲艺术的时空维度中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责任。提高演员的知名度可以借鉴影视行业的“造星计划”，造星计划的具体做法是走商业化运作的路线，选优秀的青年演员拜师各门派前辈名家，类似影视音乐行业中的“偶像练习生”。由大师亲传亲授，也可由数位前辈演员共同培养，一至两年内待演员学艺初成，将其打造成集青春靓丽的外形与正宗扎实基本功于一身的实力青年演员进行商业宣传。正如娱乐圈中“流量明星”的概念一样，青年晋剧演员积累了相当的人气基础，也就有了很强的影响力与号召力，定会为晋剧的传播产生积极的作用。笔者认为这是晋剧顺应时代发展，走向商业化道路的必然选择，也是保持晋剧各门派影响力、持续传承的新思路，使古老的晋剧借助青年演员重新焕发活力与生机。

路要走快，也要走稳，有一两个“名角儿”是远远不够的，晋剧专业传统教育的发展与革新也不能松懈。旧时传统戏曲演员要想出师，快则八年，慢则数十年，成材率极低且耗时长。因此现代晋剧若将培养传统戏曲表演人才的周期适当缩短，在青年演员中采用“学而优则演”“以演代学”等方式，可以让更多的青年演员有登台演出、磨砺技艺的实践机会，从而尽快提升专业水平，扩充晋剧人才的规模与储备，为晋剧未来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持。

（三）音乐与舞美的改良

戏曲音乐包括了配乐与唱腔，观众对于戏曲的热爱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对戏曲音乐的热爱。晋剧想要在新时代继续繁荣，就应当顺应时代的发展步伐，将传统艺术与现代技术有机结合，融入现代元素对传统晋剧音乐进行改良和包装，使之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以达到传承与发展的目的。这方面《傅山进京》已经取得了成功，在戏曲音乐创作中既保留了晋剧传统旋律，也利用和声复调的创作手法融入西洋乐器，扩展了戏曲音乐的声部；在换场时加入了前奏、间奏与尾奏，渲染气氛的同时也衔接了剧情，音乐表现更为整体化；在表演中形成了音域宽广、节奏明快、旋律丰富的新形式。王骥德有言：“乐之框格在曲，而色泽在唱”。《傅山进京》在唱腔上既有传统的晋剧唱腔，也加入了谢涛改良的新式唱腔，新旧唱腔同台献艺，满足了不同层次观众的审美需求。

张庚说：“我认为舞台美术的任务就是两个：一是创造人物，帮助舞蹈，使节奏鲜明，充分表现性格；一是制造和暗示出浓厚的情绪气氛，以加强戏剧的效果”。④而目前晋剧舞台艺术方面存在的问题主要是过于追求写意的风格以及场面制作恢弘所导致舞台繁复。我们不应排斥大制作，近年来各种“大制作”蒸蒸日上，在当代的大众文艺形式中，例如电影、MV中大制作已屡见不鲜，而以此开发的观众群体已渐渐习惯了这种审美模式，且这部分群体不在少数。因此在晋剧的舞台改良方面，也应当注重此方面的需求。晋剧《大红灯笼》就很好地展示了“大制作”，此剧舞台布景规模较大，但所有的设置都与剧目及人物本身联系密切，如果能够通过固定场所进行演出，或将此舞台设置应用于其他剧目中，无疑降低了演出成本。写意不可丢去，但仍要注重环境描写和情景展现。例如在《傅山进京》中的傅山与康熙雪中论书法这场表演，傅山在古寺中被殿外的雪景所吸引，并在雪景中打太极的场面，这就需要殿内外两种不一样的场景。在以往剧中，通常用对话的方式展现场景的切换，但在《傅山进京》中，设计制造了两个可以移动的殿墙置于舞台来回移动，舞台上方设置雪花机，很好地展现了大雪的场景。傅山在被大雪吸引后，走出殿外，两侧墙的移动真实地展现了空间移动的场面，也为观众打造出身临其境的观感。

在今天看来，每一个地区的优秀传统文化遗产，都不应是僵死的橱窗标本，它应该是一个动态的文化宝藏，对其开发和利用，理应以新时代人民的需要为本，这才是其最大的现实意义。基于此，考察桂西壮拳的历史变迁，透视这一古老边陲拳系的历史成因、传播状态和教育价值，我们不仅能够深入了解其作为优秀传统文化对新时代文化与体育发展的意义，同时，为进一步实现习总书记提出的全民参与、全民健康、全新形象、全球定位和全面发展五个方面的体育思想精髓对接的可能提供有益的参考。

（四）新媒体技术的应用

用数学技术将优秀传统文化资源转化成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并不断实现文化的创新性发展，是传统文化不断发展中一直寻求的目标，晋剧也应跟随其后，探寻新的发展方式。新媒体时代下，我们更应该发挥媒介的优势，使其应用在晋剧的传承与发展过程中。电视、电影、电台、直播以及微信公众号等都是新的传播媒介，拓展了晋剧发展的新思路。其中戏剧动漫所具有的独特性值得进一步开发和利用，动漫作为一种现代化的载体，与戏曲中的唱念做打有机结合，将十分生动。其次，戏剧动漫的一个特点在于受众群体年轻化，动漫不仅是一种走进孩子心灵最直接的方式，对于青年群体也同样受用，是拓展晋剧受众群体的又一种有力尝试。在晋剧现代戏《续范亭》中，将幻灯片和实体布景混用，有着单纯实体布景达不到的表现力。同时，数字影像直接体现了造型灯光、虚拟塑形的作用，符合现代人的审美，相比实景布置，更能适应剧团演出流动性的需要，节约实用，轻松实现舞台背景的迁移，真正做到“文化共享”。

二、开发欣赏主体

戏曲艺术的审美完成离不开戏曲观众创作，古老的戏曲艺术，面对的永远是当代的观众。“票房”一词本来源于戏曲，是指票友们一起聚集交流、练习戏曲的地方，现在才引申为卖票而获得的经济收入。“票友”多了，票房才会好起来，好的票房离不开的是观众的支持。但当代晋剧在剧院中，却出现了“台上卖力唱戏，台下寥寥无几”的困窘局面，这对于晋剧发展的生态环境无疑是非常不利的。只有当晋剧的观众形成规模的时候，晋剧的传承才是活的传承，才是为人民服务的艺术传承。

晋剧《傅山进京》剧照

造成当代晋剧观众数量急剧减少，尤其是青年观众群体流失的问题，主要原因是戏曲通识教育的普及程度不足。在我国各层次的教育体系中，除专业戏曲教学外，都未将学习与欣赏戏曲艺术纳入课程体系，导致了青年人戏曲文化意识的缺失，造成了观众断代的局面。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青年一代都肩负着戏曲传承的重任。青年群体成长在现代文化的社会环境之下，更愿意为熟悉的现代文化而买单。普及戏曲通识教育，将晋剧艺术的学习纳入日常教学与学生活动，与青年的成长挂钩，是普及晋剧教育较为可行的办法。同时考虑到接受能力与学生的实际情况，高校将是戏曲观众培养的前沿阵地。2006年，国家举办了“戏曲进校园”的活动⑤，各戏曲剧团在当地高校进行演出，培养了一大批年轻戏曲爱好者，各高校也纷纷成立了以戏曲爱好者为主的戏曲社团，如昆曲研习社、梨园剧社等等。目前山西大学已在国家教育部支持下成立“晋剧艺术传承基地”，以此来建立晋剧专业人士、晋剧表演艺术家，尤其是青年演员与高校学生之间的联系。通过校园晋剧讲座、晋剧演出专场等活动，陆续将晋剧介绍给青年观众，让青年观众更多地了解真实的戏曲创作与演出状态，从而理解戏曲文化，培养戏曲意识，做好晋剧的传承，避免晋剧观众的断层断代，为晋剧的繁荣发展打下良好的观众基础。

无论是晋剧内部的革新发展，还是审美群体的代代相传，都立足于晋剧艺术本身，通过对剧本、表演、观众等方面进行现代化的改良与顺应。这些改革措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为了降低晋剧艺术的门槛，传统的晋剧乃至戏曲艺术，由于剧情冗长、戏文晦涩难懂等问题而让普通人望而却步，其艺术性和文学性在当下显得过于深奥，反而成为制约因素。“高雅艺术”如何“接地气”，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降低门槛，让更多的人可以进入晋剧梨园，从而了解并喜欢上晋剧。此外，更需要的是外部环境的构建，从社会层面为晋剧的传承发展提供丰沃的土壤。

三、改善外部整体环境

外部整体环境的构建，更多的是要求晋剧艺术与社会经济发展相关联，获得更多社会帮扶与政策的支持。

（一）晋剧艺术的产业化开发与保护

随着社会主义建设和市场经济深入发展，文化领域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我国不断加强对文化产业与文化事业发展的扶持力度。打造晋剧的文化品牌，让晋剧产业化，是应对文艺作品市场化浪潮冲击最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但目前晋剧文化产业链条过短，是制约晋剧艺术在当代社会传播的另外一个原因。戏曲作品除在剧场演出之外，作品内部的衍生消费动力不足，我们还未对晋剧内部的潜在资源进行充分开发和利用。在市场经济的社会中，还应该以商业的眼光看待晋剧，产业化的发展不仅为晋剧发展提供物质基础，也可以让晋剧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同样借鉴影视产业链条的发展，不仅注重作品本身价值的挖掘，也注重衍生产品的产业链开发，不断向电视、网络、音像、动漫、游戏、外围衍生品等关联的产业延伸，形成产业经济网络，以创造更大的商业价值。如以电影作为借鉴对象，其上映之前至少会经过票房、录像带 DVD、主题公园、特许经营品牌、电视媒体、周边贩卖的六轮消费环节。⑥应用到晋剧发展中，借助让观众更易接受的音像、游戏、网络等方式，生产出更多晋剧衍生产品，比如将晋剧中经典唱段与流行歌曲的结合，在流行音乐中填入晋剧唱词；或将经典晋剧翻拍成短剧，利用短视频平台进行推送；或将晋剧经典人物与剧情设计成游戏，在游戏的过程中了解晋剧文化；或将这些经典人物通过卡通、玩偶、手办的形式向更年轻的观众进行推广。让当代观众以更为放松和愉快的方式接受晋剧，对于扩大晋剧的影响力，延长晋剧作品的生命周期，都有着积极的作用。

（二）商业赞助与名人效应

商业赞助与名人效应在晋剧的宣传中自古以来就是最重要的因素，对晋剧的继承与发展起着重要作用。纵观晋剧历史的发展，早在清朝年间晋剧的兴盛发展，就离不开晋商的支持。山西人乡土情感本就深厚，加之山西商人对中路梆子喜爱至深，为了故乡传统艺术的发展，扩大票号的商业影响，联络与客户、同乡之间感情，促进商业上的往来与合作，晋商对梆子戏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中路梆子的兴盛亦促进了市场的繁荣，增加了晋商的经济收入。例如富商们经常将酬神唱戏和商品交易会同时举行，如此一来，梆子戏也成为一种开辟市场、繁荣贸易的手段，扩大了晋商在社会上的影响力。晋剧与晋商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经济关系。明清时期的晋商不惜花重金支持晋剧，其目的并不是通过卖票获得收入，而是把晋剧的演出作为开展社交、促进贸易、联络感情的一种手段，从而带给晋商更大的经济效益，远比晋商前期的投入大得多。但在新时期，随着市场经济的繁荣，商人与晋剧脱节严重，商人对戏剧的支持变少，戏曲在商人中的影响力也逐步降低。随着社会的发展，戏班逐渐解散，晋剧与晋商之间相互影响的关系也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严重脱节。虽然社会大环境在变，但“凡是有晋商的地方就有晋剧”的观念确实在明清之际就深入人心。如今在新时代，要想推动商人和晋剧进一步发展，需要进一步明确晋剧在新时期不只是晋商的经济对象，而是一个与晋文化相伴的载体。凡是有晋商的地方，就有晋文化承载着的晋剧，晋剧中所体现的晋商勤劳诚信、艰苦奋斗的品格仍旧是晋商形象的体现。在现如今这个追名逐利的社会中，品格的继承与保持是极其珍贵的，晋商应通过晋剧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品格，而晋剧也应在时代的改变中，创作符合晋商的新剧本，使晋剧、晋文化以及晋商三者相互依托，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