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上的中国与日本（上）

董强

19世纪中叶以来，博览会作为近代工业文明的产物，已成为欧美各国彰显综合国力的竞技场。正值博览会蓬勃发展之际，中日两国开始频繁接触世界博览会（简称世博会）。1873年在奥地利维也纳举办的万国博览会，成为中日两国首次以正式官方身份出席的世博会。面对这一难得的展示契机，日本明治政府积极筹备，派出强大阵容，全面直观地了解欧美各国近代工业文明成果。中国则迫于“邦谊”，委派英国人赫德执掌的中国海关筹备并出席展会。在维也纳世博会上，中日两国展开了一场无形的竞逐。

“炫奇”之会

世博会作为强国角逐的竞技场，是东西方文化碰撞与交流的主要场所。博览事业是近代工业化文明的产物，它的产生缘于西欧各国举办的博览会以及博物馆所推出的展览活动。“博览会”一词的中文语素由日语转译而来，主要指由政府或民间社会举办的各类展览会、陈列会、劝业会、劝工会等。揆诸史乘，近代中国将博览会称为“炫奇会、赛奇会、赛珍会、聚宝会、陈列会、博物会、雅物会、考工会、物产会、共进会”等，尤以“赛会”一词最为常用。晚清时期，中国人多称博览会为“出洋赛会”或“万国博览会”。

正处于近代化转型时期的中日两国，对世博会最早的认知均有“炫奇”之感。但随着两国政治生态的变化以及参会目的的不同，逐步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为庆贺奥匈帝国佛朗茨·约瑟夫皇帝加冕25周年，奥匈政府向全世界发出邀请，决定于1873年在首都维也纳举办“奥国万国商品陈列公会”。1873年维也纳万国博览会举办之际，正值中日两国主动探求外部世界的萌发阶段，也是两国命运分道扬镳的关键时期，亦是两国社会近代化转型的肇始时期。起初，清政府并不屑于参加维也纳万国博览会。经过奥匈公使的再三劝谏，清政府出于联络“邦谊”的目的，同意派官方代表出席，但又唯恐与洋人直面接触，遂委托海关总税务司署全权筹办。日本则迫切要向西方学习，为此，明治政府专门成立了博览事务局，筹办出展事宜，并委令日本海关出台了相应的关税优惠条例，以帮助日本产品打开世界市场。

与世博会结缘的日本

日本与世博会结缘，最早可追溯至1862年在英国伦敦召开的世博会。当时，德川幕府派出了以竹内保德为代表的38人遣欧使团出访欧洲，本意是打算与英、法两国洽商新潟、兵库等港口暂缓开放之事，同时还要悉心了解欧美情势，以助幕府官僚对时局走向的决策。日本近代著名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作为遣欧使团翻译随行出访。恰巧出访之际，英国正在召开世博会，遣欧使团受邀参会。福泽谕吉在参加完英国伦敦万国博览会后感慨莫名，遂撰写了《西洋事情》一书，在日本国内引发巨大反响。

随后，1867年幕府将军德川庆喜委派其弟德川昭武以及幕臣涩泽荣一等人参加巴黎世博会。为了展现日本文化的深厚底蘊，幕府和西南诸藩积极筹备参展。涩泽荣一在其所著的《航西日记》中详细记录了巴黎世博会的盛况，对世博会上展出的新奇工业产品和机械化设备感到万分新奇，眼界大开。巴黎世博会闭幕之时，日本国内正发生着深刻变革。很快，日本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倒幕运动，德川庆喜宣布“大政奉还”，统治日本长达260余年的德川幕府就此落下帷幕，日本由此迈入近代化进程。

1869年6月，日本掀起了一场改变国运的大变革。在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等人的政治革新下，明治维新揭开了帷幕。明治政府刊布了《五条誓文》，推出了“版籍奉还”“废藩置县”等一系列改革举措，并急迫地想向西方学习，客观上推动了日本博览事业的发展。明治维新以后，政府开始在国内大力推行工商业发展政策，并提出了“殖产兴业”的口号。明治政府积极参加各类世博会，冀望以此促进“殖产兴业”的发展。

1871年3月，奥匈帝国驻日公使向明治政府发出邀请，希望日本能够参加在维也纳举办的“奥国万国商品陈列公会”。明治政府欣然应允，并决定派出一支阵容强大的参观团。明治政府正院（明治政府太政官所属最高行政机构，于1871年创立，1877年取消，后由政府内阁替代其职能）委命大藏大臣井上馨、参议员大隈重信、外务大辅寺岛宗则筹办具体展出事宜。

精心筹措赴展事宜

1872年1月，日本成立了博览事务局，负责署理博览会具体事务，这在日本博览事业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5月25日，工部大臣佐野常民被任命为博览事务局理事官，具体筹措赴展事宜。借此机会，佐野常民率先提出要在日本建立博物馆、劝业会等机构，一则可以积累展出品，为日后参加世博会做长久准备；二则可以调查各府县物产情况。他还专门编纂了《物产调查书》，整理各府县上报的物产名录，要求在征集世博会展出品时，应当至少准备两件样品，一件用于世博会的展出，一件作为博物馆的陈列品。 1871年6月，佐野常民向正院递交了《奥国博览会展示品书》，明确了展出宗旨：一要借展示日本天然产品和人造产品，向世界昭告日本的存在；二要深入调查欧洲工业发展情况，并委派专人学习；三要谋划在日本举办博览会、建设博物馆；四要了解欧美诸国对日本产品的评价，以有针对性地调整出口策略；五要广泛调查世界各国名产及其价格，为振兴日本对外贸易收集情报。为了深入调查欧洲工业发展情况，明治政府决定招募24名各科学生或技术人员，与参展团一道前往世博会学习。为此，佐野常民极力游说明治政府能够保障此次赴展所需经费，并赋予其选拔人员的权限。经过正院的反复商讨，决定采纳其建议，并组建相应的事务管理机构。除委任大隈重信和佐野常民分别担任博览事务总裁和副总裁之外，还提任关泽明清和山高信离分别担任博览事务官和书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