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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主义教育时代美国典型学校的系统研究

2021-10-22洪明

中国教师 2021年10期
关键词:中心儿童学校

洪明

“教育薪火书系·第一辑”问世,北京师范大學张斌贤教授撰写的《改变美国教育的儿童中心学校》一书名列其中,由国内研究这一领域的顶尖学者撰写这部分内容,我们期待多多!

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20年代,在进步主义大潮下,美国崛起了一批“以儿童为中心”的学校。这些学校在当时被称为“新的”学校或“进步的”学校。与美国此前以教师、课堂和书本为中心的传统学校不同,儿童中心学校以儿童发展为教育根本目的并将之作为全部教育工作的出发点。这类学校的出现,更新并丰富了美国学校教育教学的内容、途径、方式、方法,提供了改革学校教育的新的路径,是改革美国学校教育的具有探索意义的重要尝试,为20世纪美国乃至世界教育的改革探索提供了弥足珍贵的经验,对美国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从“改变美国教育”这一书名用词就能充分反映出来。

儿童中心学校的出现,使美国教育产生了从外部到内部,从校舍、学校设施、课外活动到师生关系、学校与社区关系的系列变化,这些新学校也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新型学校。在殖民地时期,美国社会占主导地位的儿童观深受“福音派加尔文主义”(Evangelical Calvinism)的影响,儿童被视为生而有罪,因此他们应当在充满敬畏与纪律的氛围中成长。18 世纪,一种“新”的儿童观取代了“原罪论”的儿童观,这种观念认为儿童养育应强调“理性、节制与人类意志的自由”。19 世纪,受到超验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影响,儿童观表现出一种显著的“儿童崇拜 ”(cult of child)倾向。19 世纪末20 世纪初,在福禄贝尔儿童教育理论、达尔文进化论和儿童研究运动的多重影响下,美国社会对儿童的认识和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形成了全新的现代儿童观,这种儿童观主要表现为“整个儿童”(the whole child)的观念,认为儿童各方面的发展应当是均衡的、和谐的。因此,对于这一时期的美国教育家而言,如何吸收和运用新的儿童观念以改革儿童教育,无疑是一个历史性的课题,也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冒险。在这方面,儿童中心学校的创办者(学校实验的负责人)无疑是时代的先锋。他们所从事的探索不仅需要智慧和勇气,更需要坚定不移、百折不挠的意志和毅力。他们的“冒险”迅速改变了那时美国学校的文化,进而影响了20 世纪美国教育的走势。

学校改革是教育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儿童中心学校的探索与改革为我们今天的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了丰厚的思想资源。然而,长期以来,有关进步主义教育时代美国儿童中心学校的介绍和研究总是稀疏地呈现在各类教育史教材和著作之中,缺少对这类学校的完整和系统研究,也无法向广大教育工作者展示这类学校系统的全貌。《改变美国教育的儿童中心学校》一书的出版,填补了这一空当。它是国内首部系统展示美国儿童中心学校的著述,着重介绍了这类学校的起源、归属、负责人背景、实验重点等内容,使广大教育工作者可以更加系统、细致地了解美国儿童中心学校在进步主义时代的“改革与创新”。在教育理论与实践、现实与历史、外国与中国之间架起了思想的桥梁,这对我国教育工作者在品读中获得启迪,并在当今进行自己的教育革新是十分有益的。

《改变美国教育的儿童中心学校》一书共分为十二章,分别对昆西学校、库克实习学校、杜威学校、帕克学校、密苏里大学附属初等学校、有机教育学校、道尔顿制学校、巴尔的摩公园学校、城乡学校、瓦尔登学校、林肯学校和文纳特卡制学校等进行了专题阐述,展示了各校教育改革的背景和目标、概念和原则、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过程和内容,并对其改革成效、传播过程、影响范围等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评价。本书的写作内容,体现出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其一,以千姿百态的新学校为切入点透析创办者的生平,彰显“小人物”的“大情怀”。在那一时期,每一所新学校都有特殊的经历,具有鲜明的个性,它们之间存在着种种差异。从不同的角度,如学校的起源、学校的归属、学校创办者或负责人的背景、开展教育实验的方式,可以将这些学校进行不同的归类。虽然新学校之间存在丰富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但如果深入分析,仍然能从诸多差异中挖掘出相似性乃至共同性。其中一个突出的共同点是,在那些开办学校或开展教育实验、探索教育改革路径的教育家中,除帕克和杜威等人之外,大多数人在当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例如,指导创办密苏里大学附属初等学校(Elementary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Missouri)的朱尼厄斯·梅里亚姆(Junius L. Meriam),他先后担任过中学校长、乡镇学监职务。1904年,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他前往密苏里大学担任教育学教授,得以有机会指导开办初等学校。又如,创办城乡学校(City and Country School)的卡洛琳·普拉特(Caroline Pratt),在具备了乡村学校、教师学院以及费城师范学校的执教和学习经历之后,她按照自己对教育的理解,设计了一系列教育革新方案,并在城乡学校付诸实践。作者立足于对这些学校创办者人生历程的细致梳理,通过对这些成就大事业的“小人物”生平的深度分析,通过描述生动感人的一帧帧故事,指出他们敢于充当“反叛者”的角色,敢于挑战现行的教育制度,并且不会为“声名所累”,乐于接受各种新思想的影响,以无所畏惧、敢于尝试、勇于探索的精神,搭建起了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的内生力量,充分彰显了“小人物”的大情怀。

其二,对新学校的教育思想和方法、课程设置、教学实验成果等进行了客观的描述和中肯的评析。本书以新学校的指导思想与实践为基点,探究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观背后的根源,兼顾教育背景、教育思想、教育原则及实践表达,将个案呈现与创办者生平、人物描写与现实事迹等结合起来。具体而言,作者通过对新学校实验的背景和目标、概念和原则、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过程和内容、成就和传播、影响和评价的具体分析,阐明了创办者的教育主张与具体实践之间的关联。既关注对新学校重视儿童和谐发展以及批判传统学校教育弊端的教育思想的分析,又注意叙述教育思想在教育实践的具体呈现;既注意以新学校为核心个案对象对其创办历程、思想体系、实践活动及历史影响等进行全方位剖析,又能将新学校这种新的教育实践形态放在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的浪潮之中,借助对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精神和目标的阐释,使分析更具历史感、整体感。

其三,突出学校改革中“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理念。从20世纪20年代到现在,尽管不同时期都有学者试图对新学校的目的和思想取向进行概括归纳,但始终未能形成一种相对明确的共识。拉格和舒梅克是较早试图从整体上概括新学校共性的学者,他们分析了儿童中心学校所共同具备的特征,即强调自由,反对控制;重视儿童主动性;强调活动;把兴趣当作教育的基础;重视创造性的自我表现;注重个性发展。十余年后,杜威不仅明确使用了“进步主义学校”(the Progressive Schools)的称谓,而且重新分析了这些学校的“共同的精神和目标”。他指出,进步主义学校皆贯彻了以下共同原则,“以表现个性、培养个性,反对从上面的灌输;以自由活动,反对外部纪律;以从经验中学习,反对从教科书和教师学习……以熟悉变动的世界,反对固定不变的目标和教材”。不过,或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或争议,杜威等进步主义教育家在分析进步主义学校的共同特征时,都尽量回避“儿童中心”(child-centered)这样的表述。可以说,不论是杜威的分析,还是拉格等人的概括,实际上并未切入这些新学校从根本上有别于传统学校的本质特征。他们所揭示的新学校的共性或共同原则在某种程度上只是结果而非原因。作者认为,如果不能深入揭示这些潜藏的原理或原则,那些被杜威等人当作新学校共性的共同原则很有可能“沦为”一种工具或手段,甚至被作为一种哗众取宠的“花样”。从历史的角度看,新学校之所以被认为“新的”学校或“进步的”学校,是因为其与美国学校中长期以来占据支配地位的教育价值观相反,新学校以受教育的对象(即儿童)为全部教育工作的起点,以儿童发展为教育的根本目的,从而才使这些新学校在各个方面都成为名副其实的新型学校。因此,“以儿童为中心”应该是这些学校得以发展的本质特征和根本原因。

作为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20年代的新型学校,美国儿童中心学校无疑具有明显的进步意义和创新气质,不免遭到复古与保守势力的阻挠。作者在每一章节的最后一部分,在对新学校及其内在精神进行充分提炼和肯定的同时,也对其局限性和最终命运进行了具体分析,力求做到实事求是、辩证分析。例如,约翰逊希冀让学习完全成为学生的“内在需要”,这种教育乌托邦最终连同实验社区一起被崇拜科学和效率的时代发展潮流所击溃。作者也专门对新学校的波动沉浮缘由进行了分析,认为除了保守势力的阻挠、乌托邦观念等不利因素外,新学校实验本身所固有的不完整性等因素也是重要原因,如帕克在昆西學校的改革主要局限在教学方面。这些认识是中肯的,也是必要的。此外,本书的写作也较为鲜明地体现了史学研究的历史感,如对于新学校创办者或负责人人生及教育经历的叙述,对于新学校形成、发展与沉浮过程的分析都体现了这一点。

儿童中心学校是美国进步主义教育时代的产物,这类学校所信奉的教育理念深深地与有关人性、社会、发展等一类哲学或价值论问题联系在一起,它既是哲学认识和社会思潮在教育中的反映,同时又与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与教育发展状况相关联。随着时代的发展,虽然不少儿童中心学校已经与进步主义教育一道退出了历史舞台的中心位置,但教育要以儿童为中心的思想并没有消失,至今仍然有其自身的价值,只不过我们应当以更为综合和全面的视角界定它应有的地位和价值。此外,自20世纪50年代至今,进步主义取向的儿童中心学校在美国仍以零星和边缘的方式存在与发展,尤其是在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主导美国教育改革的今天,儿童中心学校在美国的生存与发展尽管步履维艰,但也从来没有停止,它在消弭应试教育的负面影响和发挥学习者学习潜能方面仍具有自己的价值。我们也期待在继《改变美国教育的儿童中心学校》之后,有新的有关美国儿童中心学校的专著不断问世。

(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胡玉敏

huym@zgjsz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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