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芽庄当俄庄

雯雯

初识“小俄罗斯”

“姐，你太厉害了，真的就跟我们东北人扎堆往海南去一样，芽庄的俄罗斯人，多到爆炸了！”果然，表妹带着大姨去的越南芽庄行，和我意料中的一模一样。

芽庄，是越南中南部的一个沿海城市，庆和省省会。几年前我就曾在网络上看到，芽庄已经几乎被俄罗斯游客占领了，人们甚至暗戳戳地把它称为“小俄罗斯”。

“店铺招牌、路面标识、饭店菜谱……几乎凡是有越南语的地方，底下总不会漏了俄语翻译。每家便利店都把伏特加放在最显眼位置，就像我们随手可以拿到的矿泉水那样。餐厅、酒吧和海滩，哪哪都是俄罗斯人。最神奇的是，你打开电视，还有俄语的频道！”表妹一边咂舌晃脑袋，一边说。我知道，这位英语专业8级选手，在芽庄，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据表妹介绍，芽庄不仅俄罗斯的游客多，在那里工作的俄罗斯人也很多。俄罗斯人在芽庄，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乡生活一样自如。吃的玩的、旅游咨询的，到处都有“老乡”在为他们守候。

事实上，不仅是芽庄，几乎整个越南都是俄罗斯游客的天下。据越南文化体育旅游部统计，2015年到越南的俄罗斯游客为32万，到了2018年，人数上升至60万。俄罗斯游客数量达到了英国、法国及德国游客总和的两倍。2020年，在越南的俄罗斯人达到百万。

一位美国游客从芽庄游玩之后，甚至在他的游记里写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俄罗斯游客竟然比中國游客和欧洲游客总数都多。”因为据他肉眼统计，每6个人里面，就有5个是俄罗斯人。行走在芽庄，他常常会忘记自己是在越南。

同样是度假胜地，巴厘岛满眼是英文，葡萄牙海岸有大把的英式酒吧，坎昆能逛美国连锁店。在芽庄，则处处都在为俄罗斯人留方便。俄罗斯游客群体有多庞大，可窥一斑。

普通游客来芽庄，最多都是玩个几天就走了，但俄罗斯游客通常一来就待上好几周，甚至几个月。

针对这个游客群体，海滩卖太阳眼镜的本地小哥、路边摊卖三明治的阿姨，虽然不一定会讲俄语，但他们都会找人写个俄语的牌子售卖商品。只要记住哪个词语对应哪个商品，完成交易没有一点儿难度。

信不过本地人的话，俄罗斯游客还可以去“俄罗斯街”。那里的俄罗斯超市一个接一个，思念家乡味道的游客，还能在那里找到乌克兰罗宋汤、西伯利亚饺子、俄式薄烤饼等。酒吧、小旅馆也应有尽有，很多还都是俄罗斯人开的。

作为芽庄旅游业的最大金主，俄罗斯人显然已经把自己的后花园打理得妥妥当当了。

回到40年前

从俄罗斯飞到芽庄，通常需要花14个小时，甚至更多，中间还要经历一次中转。但这丝毫不影响每年冬天，大批战斗民族像迁徙的候鸟一样，不远万里前往宜人的南方，准备开启美滋滋的度假模式。

俄罗斯联邦内38个城市有飞往芽庄的航班，伊尔库茨克至芽庄、哈巴罗夫斯克至芽庄、莫斯科至芽庄，是最热门的航线。冬季旺季，莫斯科往芽庄的航班每周有两班，其他城市出发的每10～13天有一班。俄罗斯各大旅行社的常设相关旅行项目，机票、住宿，都能搞定。总之，只要俄罗斯人想去越南，总有一家旅行社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俄罗斯人渠道多多，芽庄的配合也相当积极。2013年，芽庄至莫斯科的第一条直达航线正式开通。越南国家航空公司采用波音777型号客机的VN071航班从金兰国际机场起飞，上座率达100%。直飞之后，从芽庄回莫斯科，只需要10个半小时。

此外，签证也很方便。越南对俄罗斯实行15天免签的签证政策，只需提供往返机票和国际护照即可。要停留超过15天的话，可以申请落地签。

“沿海度假城市那么多，俄罗斯人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芽庄？”对于表妹的这个问题，我还真做了些功课。除了交通和签证的便利，还因为它们之间有过一段历史。

金兰国际机场在成为民用机场前，原本是金兰空军基地。基地所在的金兰湾，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深水港之一。口外水深达30米以上，可停泊航空母舰。

20世纪60年代，越南战争期间，南越政府将金兰湾租给美国，作美军军事基地之用。美国在接管后，对其进行了全面的扩建。

美军参与越战近20年，其间曾在金兰空军基地出动飞机，对北越进行轰炸。后来，越战结束，美军撤出该基地。

1979年，苏联同越南签订协议，无偿租用金兰湾25年。后来，苏联又进行了扩建，金兰湾军事基地成为苏联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

2002年5月，俄罗斯海军驻越单位撤出金兰湾。两年后，基地变成机场，开始承接商务航班的起降。如今，每一位飞往芽庄的旅客都得先在此落地。

俄罗斯租用金兰湾基地期间，除了有军人驻扎于此，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家属。他们有的在芽庄度假，有的直接住了下来。现在，芽庄本地人中有不少老辈人还会说俄语，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前俄罗斯海军陆战队队员，安东？诺沃塞洛夫就选择了留下来。他和他的俄罗斯妻子在芽庄经营一家餐馆。诺沃塞洛夫曾在芽庄服过兵役。2007年，他以游客的身份返回芽庄，决定定居在那里，并在那里认识了他的妻子。

他们的餐馆是芽庄最早的一批俄罗斯餐馆之一。店内挂满了苏联士兵的照片，军帽、军衣、鞋子、奖章通通都用来做装饰，服务员穿得像个士兵，风格可谓相当硬核。

夫妻俩会说越南语，也常吃越南菜。芽庄和俄罗斯，就这样彼此依赖，相处融洽。

虽美不尽美

芽庄天气终年温和，1月份平均温度在24摄氏度左右，清凉但不冷，8月，平均温度也不会超过28摄氏度。所以，每到年底，俄罗斯人就要逃离寒冬，前往芽庄开启度假模式。

芽庄有东方小马尔代夫的美誉。那里的海滩最出名，水清沙幼，绵延数公里，是越南最美的海岸线，同时也是越南最适合潜水的旅游目的地，这里的蓝几乎可以媲美所有海岛的蓝。滨海路边，椰树摇曳，海面波光粼粼，信步于海岸线，绵软的白沙会从你的趾间滑过。俄罗斯人在这里看日出日落，看身边来往的人，傍晚，海边漫步，享受这里的“慢生活”。

市区有点儿20世纪80年代的感觉。房屋低矮，摩托车大军肆意地穿梭着，虽不繁华但也热闹。

在芽庄，还可以同时感受印度教、佛教和天主教的文化。经典景点婆那加占婆塔，是古代占婆王国的寺庙，这座印度教建筑供奉着神祇杨婆那加，庇佑着靠海吃饭的芽庄渔民。

建于19世纪后期的龙山塔，为清朝皇帝亲赐，那时的越南叫“安南”。塔寺身后的白色大坐佛雕像是越南最大的佛像，常有信众慕名前来，席地而坐虔诚礼佛。

如果懒得爬那150级的阶梯，游人也不必勉强自己。毕竟，这座24米高的超级大佛，走在芽庄市区任何一个地方都抬头可见。

度假胜地那么多，芽庄真算不上是最好的。作为一个远离中心的南部小城市，芽庄偏僻，建设有些老旧。因为相比于越南其他城市，芽庄的旅游开发得比较晚，能玩的也不是特别多。浮潜玩水，鱼不算多，珊瑚也不特别惊艳。但这个有点儿美，但不尽美的小地方，以超高的性价比，赢得了俄罗斯人的青睐。

就连法国电影《情人》里，男女主角做最后告别那一幕都将芽庄的钟屿石岬角作为取景地。拂面的海风中，女孩的回眸让无情的花岗岩也添上了几分忧伤。角落的小城，诉说着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