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自我:温和而暴烈的冲浪人生
2021-10-15
冲浪(surfing)是—项历史悠久的运动,起源于太平洋的波利尼西亚群岛,古波利尼西亚人创造了这项与海浪搏击的运动,一开始只有当地部落的统治阶级才有冲浪自由,他们拥有最好的沙滩、冲浪工具和高超的冲浪技巧,并以此展示他们的权威和力量。可尽管这是—项看上去既危险又刺激的活动,但对于最早的冲浪者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休闲方式,“是人与自然灵性和谐的活动,一种简单、轻松、快乐的生活方式,一种朴素、高尚、原始的浪漫主义运动”。
时至今日,这种文化底蕴依旧是冲浪显著的特质,也衍生出了更多现代性思潮:超越自我,追寻自由和闲暇,享受孤独和自由……人们关注冲浪的内在精神,并从中获取生活经验。冲浪发展至今已不止是—项运动,更是一种人生态度。在运动之中感知时空的存在,顺势而动,因势而变,“人生犹如冲浪”,每一个人都是浪上行者,都在自己的人生旅程中超越“海浪”,完成自我的成长和改变。
虹影:凝视内心,改写生命
作为一个书写者一个创作者,虹影始终保持着一贯的独特性和标识性,饥饿、爱情、女性力量、奇异的冒险、真实的内心…..她通过写作凝视内心,探寻真实的生活,并改写了自己的生命。在为自己做注解的随笔集《女性的河流:虹影词典》中她写道:写小说时,其实是重新回忆,反复印证从小认识的世界、几十年走在路上的经历,与之融合……一个人不管用何种形式写作,在我看来,都是回忆。一切的回忆构成了她的写作,在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中,她捕捉着灵感的踪迹和重要的瞬间,如同一个浪人面对海浪的态度,随记忆而动,但不受记忆所限,自由驰骋。
对写作,虹影是充满热情的。那是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生命的意义。她喜欢在写作中超越自己,感受新的东西,那是一种如冲浪般的状态,“有生命、有挑战、有冒险”。她说:“如果你不超越自己,冲浪的意义又在哪里?我不想写已经写过的,我喜欢挑战自己,去写新的或者是看似容易但实际上对我来说很难达到的,有冲击能量的内容。”但不管写什么,虹影始终坚定地认为,写作呈现的是个人的内心世界,写的应该是真实,因为只有真实的话才能与读者产生交流。
迎面而来的浪是真实的,击打在身体上,以自然的力量锤炼着冲浪者;站在浪上的自由也是真实的,随浪而动,在波动中找寻平衡。虹影没有冲过浪,却一直在个人创作和人生经历中,以浪人的姿态前行,经受着不期而遇的命运浪潮。“在我的生活经历中,我一直流动在不同的浪上。比如18岁那年我发现自己的身世后离家出走,跨越了长江,经历了十年的流浪期;之后到达英国,又度过了孤独的十年;2000年我又从英国回北京,一住就是整整二十年;以及我女儿的来临,使我成为母亲的改变。这四个人生界面,对我来说就像是在冲浪。”
把冲浪比作人生,是恰如其分的,于虹影的人生而言,更是如此。在她看來,冲浪就是面对人生转折点的抉择:要么迎浪而上,要么被掀翻在水中,甚至失去生命。在这个过程中会经过反复的波折、起伏以及失败,但只是能迈过去,就有可能到达人生的“顶点”,超越自己,改写命运。虹影迈过去了,她在自身命运的波折中找到了一条通向自己的道路,实现了自己。
CHCX虹影
CHIC:每一个创作者在某种程度上都在改写现实,改写自我,在你的创作中这种改写发生过怎样的变化?
虹影:从我的出生到我的成长背景,直到我见到亲生父亲的那一刻,我知道必须要去改写自己的命运。这种改写就像我说的那几个人生界面,其实每个人都在对自己改写,并在其中认识自我、认识世界,因为你做了这些改写,才能朝自己的终极目标前行,如果你顺着命运使然的方向是会留有遗憾的。能够改写命运的人是一个强者,他不会畏惧凶猛的大浪,甚至可以改写他人的命运。就像《兰心大剧院》里巩俐饰演的于堇,她为世界带来了和平,哪怕她失去生命,但精神能长存,因此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CHIC:你写的很多小说都属于过去的故事,带着悠长的记忆和新的感知,很擅于捕捉记忆,对记忆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虹影:因为我可以停留在任何一个我想去的时间点。比如说我能看见在《月光武士》里1976年窦小明走在月光的江边;我可以看见他趴在墙上偷看旧仓库,里面是一群青年正在跳《北京的金山上》;我可以看见他故意在路中间栓了一根绳子,让钢哥摔倒。当我要回忆起这些已经消失的画面时,我可以重新定格在我指定的空间里面,让我的读者跟着我一起走进去欣赏他们。
CHIC:《月光武士》是你疫情期间于英国创作的小说,写的是远在他处的重庆,距离并未阻隔你对家乡的细致描绘,小说中依旧可以看到熟悉的虹影。你在不久前的采访中说道这本书难在如何用特别平和的笔触去写,所以会有意识地控制它?
虹影:很多时候当你的情绪达到一个顶点时一定要控制自己,在写《月光武士》不受控的时候我会转去写《女性的河流》,写一个片段式的比如1000字左右的内容,让自己停顿下来、冷静下来,然后再回到《月光武士》中让自己燃烧的地方,这时候火焰会柔和下来,再续写就会受到控制,在一种权威下透过故事本身、人物的形象跟读者产生直接的交流。
CHIC:《月光武士》故事虽然发生在过去,但你在里面也加入了.一些现代女性形象,你是怎样思考并融入-些关于现代的思索到过去的故事里?
虹影:不管是在我描写的时代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关于女性失去自我这件事一直都存在。女性天生敏感,感情细腻,一旦陷入某种情绪状态就很难转换。在《月光武士》里的秦佳惠是很坚强的女性,她这一生都周旋在父亲、母亲、窦小明、杨钢邦之间,隐忍地活着。在日本的时候,尤其是她母亲去世后,她本可以离开经常家暴她的钢哥,但她又想到离开钢哥后,他会变成从精神到物质都一穷二白的人,又产生了怜悯之情。这样一个胸怀宽广的女性天生就带有一种母性,她又区别于窦小明的母亲,窦小明的母亲对儿子的爱是传统的。再比如书中另外两个现代又独立型的女性苏滟和芳芳,她们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基础是因为爱,她们会去守护自己的灵魂和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