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走路

薛涛

星期天，木木没老实待在家里写作业，撒了谎，下了楼。刚一出楼口，木木就闭上眼睛摸索着往前走。这是因为木木一看见奔驰的汽车、高耸的大厦就头晕眼花。

这下有热闹看啦。大街上出现一个摇摇晃晃、横冲直撞的“盲孩”！汽车、自行车、行人，都得规规矩矩地停下让路，还假装挺客气的样子，其实大家心里急得直嚷嚷——

“哪儿的孩子？胆子这么大，敢上街！”

“好像在哪儿见过，挺面熟的。”

……

人们惊奇地看着盲孩子。

木木觉得挺有趣，也没管他们，只顾自己走着。

走着走着，木木觉得周围安静下来了。汽车喇叭声变得很小，咕嘟咕嘟像电饭锅烧开了。街两旁热闹的音乐也变得嘶啦啦，像蚊子在耳边嗡嗡乱叫。但木木决定继续闭着眼睛。是啊，不会有什么好看的。

又走了一会儿，木木听见了鸟叫声。一定是摸到鸟市来了。平时，一看见鸟被关在笼子里，木木心里就不好受。所以木木还是闭着眼睛，准备绕过去。可刚迈了三步，他就撞在一个粗糙的硬东西上，怪疼的呢！

邮筒？不。邮筒是光滑的，没这么粗糙。公交站的站牌？不。站牌也没那么粗。木木实在猜不出来了，只好睁开眼睛看。

噢，是一棵树。再往四外一看，全是树。天哪！木木走进了一片葱绿的梅林里。那座喧闹的城市已经无影无踪了。小鸟们飞过来围住木木，向这个远方来客问好。

木木说：“你们好！”结果发现鸟群中有两只鸟腿上系着红绸带呢！肯定是它们，木木在鸟市上买下然后放飞的两只。哦，老朋友啦！

木木就跟小鸟们讲了他的来历。讲着讲着，木木躺在林子里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是啊，林子里没有家具的油漆味，也没有液化气的臭味。嗅着林子里的新鲜空气，木木当然睡得特别香甜。

木木对林子里的树木说：“到我们的城市去住吧，我喜欢趴在林子里写作业，可我们那里没有。”

树木还真说话了：“那行啊，我们梅林愿意把绿色带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请给我们带路吧！”

木木一高兴就醒了，望着周围这片葱绿的梅林。

那么先回市里给梅林找块地方，再把梅林搬进来。木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梅林。怕以后找不到，木木边走边在走过的路上放上一颗颗石子儿。

木木又回到城市里来了。这回木木不能再闭着眼睛走路了。他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东张西望。他开始寻找可以让梅林搬进来住的地方。

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说：“天哪！他根本不是盲孩子，咱们被他骗啦！”

木木也没心思跟他们闲聊，一本正经地走过去。

上午过去了，木木白费劲了。城市里面挤满高楼大厦，再不就是工厂，空旷的地方只有一条条街道，却又塞满了汽车、警察和行人。再说，总不能把梅林搬到大街上来吧。木木挠了挠脑袋，犯愁了。

下午，木木大模大样地走进一家工厂。刚走进去，门卫就跟上来，把木木拦住了，不让进。木木灵机一动说：“厂长是我伯伯。”

木木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能不能把一片梅林搬到这儿来？想跟您商量商量。”

厂长一怔，心想，真是胡说八道。然后，厂长笑了，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说：“回家写作业去，别胡思乱想。快回去。”

木木把巧克力扔在地上，走了。

门卫见木木气呼呼地出来，心想：肯定被伯伯说了一顿，这孩子可真不走运。

木木出了工厂，又拐进一个住宅小区的居委会。可是那几个老太太没一个同意木木的荒唐计划，还说一旦那样她们就没地方住了，然后继续织毛衣、嗑瓜子、打扑克。见木木还赖着不走，有一个老太太说：“快走快走，小孩子别学打扑克，耽误学习的！”

现在人们都知道这孩子不是盲孩子了，但是个神经有毛病的孩子，要不怎么总是喊着要搬梅林呢？没几天，市里的人们都知道有个满脑子古怪念头的怪孩子，而且说不准哪天他还会闯进自己家来，胡说八道，要把一片梅林搬进来……

人们把门关得紧紧的，怕这个怪孩子闯进来。他来了是很麻烦的事情。

木木没办法，在一个邮筒前蹲下来。这回木木又闭上眼睛，并发誓再也不睁开了。做个“盲孩子”有什么不好呢？除非有一天睁开眼睛时，能看见一片梅林。

木木就这么坐着。有个人眼睛尖，哟，那怪孩子又变成盲孩子啦！他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人们彻底被搞糊涂了，这真是个孩子，为了看不见的梅林宁可眼前一片黑暗……人们开始静下心来琢磨这个怪孩子的想法，有一天思路里出现了光亮。

是啊，那个怪念头有什么不好呢？搬进来一片梅林有什么不好呢？

市长也知道有个叫木木的男孩为了搬梅林的事受了打击，坐在邮筒下不肯睁开眼睛。

市长也说：“是啊，搬一片梅林进来，有什么不好呢……”

木木闭着眼睛，许多天过去了。

有一天，有人叫他：“喂，老朋友，干吗还不睁开眼睛看看？”

“我不！看不见梅林我决不睁开！”

木木反倒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可一阵清风吹来，木木嗅到一股清香，接着听到鸟鸣。木木便睁开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天哪！他已经坐在一片梅林中了。那两只绑了红绸带的小鸟也蹲在枝头，正向他问早上好呢。

木木问：“小鸟，这是真的吗？”

其中一只小鸟说：“这是真的，我们正要邮一封信给其他伙伴，告诉它们这个好消息呢！”

这时，另一只小鸟叼着一个信封飞过来，落在邮筒上面，却不知怎样把信丢进邮筒。

木木站起来，接过信封，把它投進去。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啊！

就这样，这座城市多了一片梅林。人们经常到梅林来休息，有时还自言自语：“有一片梅林没什么不好啊！这可都是那个木木的功劳啊！他不是个盲孩子，也没什么怪念头，倒是我们的眼睛出了毛病，看不到美好的东西，而且神经还有点儿毛病。”

人们经常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