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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的改变静悄悄

2021-10-02塔米姆·安萨利

看世界 2021年18期
关键词:阿富汗人喀布尔阿富汗

《无规则游戏:阿富汗屡被中断的历史》

[ 美] 塔米姆·安萨利 著 钟鹰翔 译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8年11月

2002年,最初的塔利班被推翻后不久,我37年来第一次回到喀布尔。我一路北行,游历了大片乡村,一直到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曾经的据点潘杰希尔山谷。

当时,首都的1/3或更多的区域被夷为平地,北郊的平原上还有战火的硝烟。我发现,阿富汗还是那个我离开时的阿富汗。这个国家仍是一片公私分明的世界。公共世界几乎完全属于男人,女人仍然要远离陌生人的視线,只能生活在高墙大院之内。

2012年,我再次回到阿富汗。我发现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虽然仍有许多事情没有改变。

喀布尔的变化

2002年的喀布尔街头一片混乱,被破坏的建筑随处可见。2012年,喀布尔的秩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成了混乱街景的根源。2002年,几乎没有人有电话。2012年,虽然没有固定电话,但几乎每个人都有一部手机,很多人甚至有两部手机。在我上一次访问中,虽然城市里几乎看不到有人骑驴,但在乡下有不少人在骑。现在仍可以在农村看到驴子,但骑驴拉货的农村人运送的物品可能变成了电脑。

2002年,喀布尔约有35万居民,这里的汽车很多,但(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交通信号灯,城市的交通状况自然很不乐观,但大家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2012年,喀布尔的人口已达数百万,具体有多少,众说纷纭。根据美联社的估计,大概是300万人。喀布尔的很多人认为有500万,也有些人估计是1000万。

然而,正如我所说的,许多方面仍没有改变。这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仍然缺乏交通信号灯,交通拥堵仍旧无解,但似乎依旧没人关心。他们只是一边等车,一边用手机做生意。“今天我们不被堵在这里,也会被堵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好着急的?”一个人耸了耸肩,补充道,“一切听从真主的安排!”

一贯的文化

阿富汗的乡野一如既往地古老而宁静。驶出喀布尔100多英里,我们进入了一处看似没有人烟的山谷。我们停下来换了一个轮胎。一个白发苍苍的当地人,从我们根本看不见的村庄走过来,邀请我们上门喝茶。城市里的人可没有这等闲情,那种从容不迫的平静感已经让位于金钱和科技引发的疯狂喧嚣。

然而,这只是阿富汗人性格中的一个方面。这个社会也一直是一个比拼人际关系的丛林竞技场,掌握权力的人可以恣意妄为。从艾哈迈德·沙阿时代开始,这个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时至今日,十年前的喀布尔人所藐视的那些交通规则,大家仍然觉得只是一种不合国情的舶来品。有人笑言,在喀布尔开车就像玩布兹卡谢。司机们随意变道,只要瞅准一个空当,甚至会驶入对方车道,逆向行驶。您可能认为这里毫无秩序。您如果这么想,或许也有失偏颇。如果真的没有规则,街上每天的车祸数量会多达成千上万起,但我看到的是上千次的险些碰撞,没有一次真的碰撞。车辆非常之多,刮擦相撞的情况却从未发生。外国人眼中这些规则可能并不明显,但对阿富人来说,它真实存在,并理解这种规则。毫无疑问,这个国家的社会和政治生活也是如此。

阿富汗人的规则很难辨析、领悟,部分原因是那里拥有不止一套规则。当阿富汗在18世纪作为一个民族国家联合起来时,它可能就有一种一贯的文化,虽然它在不断演变,但它是在一个连贯的框架内发展变化的。

随后,这个国家经历了来自欧洲的一系列入侵,引发了一系列的相互冲突。阿富汗人民的凝聚力,来源于传统的部落和伊斯兰价值观,人们希望政府不遗余力地尊重和捍卫这些价值观,希望政府能对自己的生活少一些管束。阿富汗的统治者试图在内外之间进行周旋,但这使他们陷入了双重困境。想要确立地位,他们必须谋求当时最强大的外国势力的支持。但是,没有一个阿富汗人能够在没有本国最强大的力量支持下长期统治这个国家。在外部强权看来,阿富汗的统治者必须为己服务,内部势力却又要求统治者摆出力拒外敌的姿态。成功的国王总得学会两面平衡,表面上声称自己是保守的社会传统和伊斯兰价值观的拥护者,实则在暗中追求现代化。

城市和农村的鸿沟在缩小

虽然城市和农村这两个世界的冲突由来已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鸿沟正在渐渐缩小。十年前,我在阿富汗的家乡还没有像样的路政设施,虽然这个小村就在喀布尔不远处的郊区。要想到达那里,得适时脱离公路,沿着那个方向一路翻山越岭,步行、骑驴或搭乘汽车。不过,这些已成历史。如今,我的那些亲戚正在忙着对他们一直耕种的土地进行确权,因为无主的土地即将被政府征收。

2012年,我偶然结识一位普什图司机。他来自瓦尔达克农村,不过已来喀布尔谋生多年。听说我在为阿富汗写作,他立即表示要为父老乡亲发声:“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可能觉得,阿富汗人只知道互相杀戮、互相伤害,但那不是事实!看看我吧,难道我不是个温柔可爱、行为得体的男人吗?”(没错,司机先生的确是我见过最温柔可爱、行为得体的人。)

他还说:“政府已经修好了路。以前,从我家到喀布尔需要4个小时,现在45分钟就够了。母亲一旦身体欠安,我可以迅速带她到喀布尔的医院。所以,你觉得我们会反对修路吗?我们农村人不会反对修建道路,也绝对支持兴办医院。我们只想和平地生活,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平平安安地生活。”

这就是阿富汗。在这里,21世纪与12世纪紧密相连,不过,其文化与历史的漩涡冲击,终将汇成一条新的巨流。站在大佛曾经凝望的巴米扬集市,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周围的一切并不代表过去和现在,也许它们象征着未来,它们正从阿富汗历史的沼泽中升起。我无法想象它最终的形态,只是突然觉得,阿富汗就像一个实验室。数个世纪以来,无数势力席卷过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充满了矛盾—我们的星球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阿富汗能成功地将国内的众多民族融合成一个具有凝聚力的文化整体,那么,也许这个星球也会有希望。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

责任编辑董可馨dkx@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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