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2021-09-30贾来发
贾来发
父亲是个农民,也是个医生。
父亲行医治病,从来都秉持着高尚医德。他看病不因人而异,也不分贫富贵贱,老弱病残。他既不自吹自擂,玩江湖把戏;也不唯利是图,贪图钱财。他为百姓效劳,也为长官看病,远到千里开外,近至隔壁邻居,他都来者不拒,亲自坐诊。对于穷苦乡邻,有付不出药费的,他采取记账方式,有时甚至分文不取。干了二十多年后,因为医疗站解散,父亲便去江城公社所在地租了间不足十平方米的民房,开起了个体诊所。后来,由于年龄过大,走动不便,以及税收、房租等多方面原因,诊所没开几年就关了。父亲回家后,就在家里边务农边从医。
父亲从替爷爷治病那时起,到他病倒床头,他行医时长六十多年,他开出的药方数不胜数。他一生到底为多少乡亲看了病,开了多少处方,救治了多少病人,我统计不出来。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看见他每天都在为人看病把脉,开方抓药。到了暮年,他依然在家看病,亲自把脉、问诊、开方、拿药,全天候接待患者,服务乡亲。直至他卧床不起,准确地说,是他老人家86岁时,他才彻底地停止了他的行医生涯,在长达两年多的病痛折磨中驾鹤西游,诠释着一名乡村医生和布衣儒者的济世情怀。
老家的堂屋里还存有两块木匾,一块是行书雕刻的“著手生春”,另一块是楷书写就的“济世仁术”,那是民国时期父亲医治好病的人送给他的荣誉和褒奖。据说,类似的匾联还很多,那时挂在老家的堂屋里,后来因为开工建设水库,父亲响应号召,把家移居到外婆家的居住地。这些匾额,因为时代原因,不是被收缴,就是被销毁。现今留存的这两块木匾,就挂于堂屋的两侧。它是父亲着手成春的见证,也是留给后人缅怀和瞻仰的遗产。
那天,我翻看父亲遗留的为数不多的处方。在那些用毛笔或钢笔开出的处方上,雖然墨色不再光亮和耀眼,但透过处方上纯熟和老辣的笔迹,我好像又看到了父亲的忙碌,再次陷入了回忆。父亲的字写得很好,尤其是小楷。他的字结构紧凑,形态优美。他学过柳公权的楷书,也学过其他书家的笔法。他行楷皆善,用笔纯熟。他留下的那些笔记,不管是毛笔,还是钢笔字,都传达出一种雍容、肃穆的儒者气息。尤其是他用钢笔开就的那些处方,无意于优中优,笔迹苍劲,如青藤缠树,柔中有刚,像极了太极拳法。不急不慢的书写,动静相生,刚柔相济,彰显出历经百难而从容笑对,一生坎坷等闲视之的大度和胸襟,折射出一名乡村儒者的文化品位和深厚修养。
透过那些已经有些泛黄和破损的处方,我此刻,又仿佛看到了父亲为病人把脉、开方、抓药的一幕幕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