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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交往交流交融的古与今

2021-09-30张鹏朝

今日民族 2021年7期
关键词:白族大理家风

文 / 张鹏朝

在云南,白族主要聚居在大理白族自治州。近些年,旅游而至旅居,大理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能让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人融入这里的原因,除了自然环境之外,还得益于兼容并包的白族文化。

从唐代起,大理的政治、经济、文化就与中原内地保持着紧密联系。南诏王阁罗凤、异牟寻等都非常向慕内地,并身体力行地接受和学习汉文化,派遣了大量的人到成都学习。这一举措,对大理乃至云南全省的经济文化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

到了明清时期,伴随着大规模的移民涌入,以汉文化为主的各民族文化和大理的白族文化之间的交融又达到了一个巅峰。经过数百年的不断发展,最终形成了当下我们所看到的兼收并蓄的大理白族人文风情。

照壁见家风

大理的白族在居住环境上有很多讲究,传统的民居主房一般是依山傍水、坐西朝东,有着“一正两耳”“两房一耳”“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等多种样式。其中,照壁是白族民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

在苍山之麓,洱海之畔,大多数白族院落的照壁上都有内容丰富的彩绘和不同的题字。题字的背后则蕴含了不同姓氏人家的家风家训。它们既在时时刻刻提醒大家为人处世要依治家格言而行,同时也起到接受左邻右舍“监督”的作用。

比如,在大理喜洲,杨姓的白族人家很多,他们的照壁上常题写诸如“清白传家”“清白家风”“四知门第”这些文字。相传,东汉时期的华阴人杨震为人风雅清正,志存高远,五十多岁才出仕。一次,他外出办公,晚上下榻于馆驿之内。夜深人静之时,有人怀揣金子前往相赠,以感谢杨震的知遇之恩。但杨震拒而不受,送钱之人说:“此时深夜,无人知矣。”杨震却正色说道:“岂可暗室亏心(暗地里做些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这就是“四知门第”的由来。

由于各自秉承的家风不同,因此,人们在喜洲可以通过照壁上的题字来判断主人家的姓氏。比如,赵姓人家常题写“琴鹤家风”“琴鹤之声”,源于北宋赵嘚为官清廉的传说故事。张姓人家常题写“百忍家风”,源于唐代养生家张公艺的传说故事,以表达“忍为高,和为贵”的传统人和精神,以及对“家和万事兴”的期盼。董姓人家会题写“南诏宰辅”,源于始祖董成曾为南诏国清平官的事,以此来光耀门第。除此之外,还有着像“耕读家声”“书香世第”之类的劝学照壁,在不断提醒和教育后人要读书明礼、修身养性、以立高德。

从照壁的题字内容可知,白族所传承的家风家训深受汉文化的影响,以儒家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作为思想核心,以修身齐家、廉洁自律、忠孝仁义、渔樵耕读、积善余庆、光前励后等为基本遵循,并以自我训勉的形式在潜移默化中规范家人的思想和行动,而这也正好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的生动体现。

渐成主流的“不招不嫁”

“如何才能娶到一个白族姑娘?”

笔者曾经在知乎上看到有人这样发帖询问。实际上,常年生活在大理的人都会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近几年,大理融入了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中既有选择短居的,也有选择长住的,还有人干脆与当地白族人通婚,成为了“新大理人”。

在大理,白族与其他民族通婚屡见不鲜,而白族的传统婚姻观念与汉族等一些民族也十分接近。白族的传统婚姻形式主要有两种:嫁娶婚和入赘婚。男女青年可以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婚姻形式,任何一种形式的婚姻,在当地都是被人接受和尊重的。

在农村,白族传统婚礼和汉族传统婚礼也非常相似,包括订婚、迎亲、拜天地、宴请宾客、回门等仪式,但在某些细节上又具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在婚礼前一天,新人家会准备很多的供品,常以一个猪头和猪尾、两只猪后蹄、三枚咸蛋、一碗白米饭、一刀猪颈肉作为荤供品;同时,家中父母会邀请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妈妈带着糖果、瓜子、乳扇、炸米糕等素供品,请来乐队吹着唢呐、敲着钹一路热闹地踏入本主庙,祈求新人能和和美美、家庭幸福。而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文化的不断融合,在酒店举行婚礼也受到了当地一些新人的青睐,婚纱、旗袍等结婚礼服常常出现在婚礼队伍中。

在日常生活中,白族人家对子女都非常疼爱,几乎不会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甚至有的白族人家还有意把儿子“嫁”出去,而女方家里也乐意“讨”姑爷进门,大理民间还有“打发儿子招姑爷”的俗话。因此,“不招不嫁”便在近十几年成为一种较为走俏的婚姻形式,即男方父母不用给彩礼,女方父母不需办嫁妆,所有的结婚费用都由新人自己承担。

婚后,夫妻可以居住在男方家或女方家,也可以在两家轮流居住,或者选择单独居住。但不论选择哪种居住方式,夫妻两人都要承担照顾和赡养双方老人的责任,并且不得厚此薄彼。这样的婚姻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父母的养老问题更有保障,可以说是白族为应对社会变迁而做出的一种文化抉择,有效消解了中国传统婚姻方式里面在赡养父母和教育子女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民间rap”大本曲

在20多年前,磁带还比较流行的时候,只要是家中有老人的大理白族人家,小院子里经常萦绕着大本曲调子。老人们常常坐在堂屋门口的摇椅上,一边看云卷云舒,一边惬意地跟着哼唱几句。这样的场景是很多八零后、九零后大理人的一段特殊的音乐记忆。

大本曲是白族民间特有的一种说唱艺术。在笔者小的时候,家中的姨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抽着旱烟听大本曲,由于大本曲中有很多晦涩的白族方言以及特有的“怪异”腔调,我们这些站在一旁的小孩子只能通过大人的讲述才能了解故事的内容。笔者曾以为这些调子会消失在时代的冲击下。但近些年,越来越多热爱民族传统文化的年轻人开始加入到了大本曲的传承和发扬队伍中,使得大本曲又得以继续流传。

从表演形式上看,大本曲有说有唱、以唱为主。曲本散韵相间,道白为散文形式的汉语,唱词则为韵文形式的白语。唱腔结构形式属联曲体,用不同的曲牌来进行抒情、叙事,以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之所以说大本曲是白族特有的“民间rap”,主要是因为它的格式采用极具白族韵味的“七七七五”的山花体格式,所唱的内容中也融合了许多大理白族特有的文化。

如果去仔细推敲一下这些广为流传的曲调,就会发现大本曲里面的故事题材主要包括了两个方面:一种来自于汉族等其他民族的戏曲、民间故事;另一种则取材于白族传统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如《白王的故事》《火烧松明楼》等)。相比之下,第一类曲目要更丰富一些。曾有学者整理发现,前者的曲目几乎占了大本曲总曲目的90%。这也反映了白族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对其他民族文化特别是汉文化的吸收和整合。

比如,在大理深受欢迎的大本曲《铡美案》,就是根据明代《包公案》和清代《三侠五义》改编而来。《铡美案》在京剧里是非常经典的剧目,到了大理,这个故事就变成了用白语和吹吹腔演绎,别具一番趣味。除此之外,许多大本曲曲目如《化蝶》《天仙配》《薛刚反唐》《二度梅》《杀狗劝夫》《柳荫记》等,与汉族地区的曲名、内容大致相同。

有意思的是,在这些直接移植自其他民族的曲目中,白族民间艺人会在细节中增加一些地方特色。比如,《傅罗白寻母》源于汉族民间故事“目连救母”,但在大本曲中却唱道:“傅罗白家住大理洱源县江尾乡沙坪村,傅罗白之母化为白狗投生到鹤庆县”,唱词中提到的都是大理当地的地名,而在描述傅罗白去到员外家寻母这一段时,曲本中还把员外的家宅描述成“三坊一照壁”式的白族民居。同时,汉族的故事中多说刘氏化为黑狗,而大本曲中则说刘氏转生为一只几乎全白的狮子狗,这很可能与白族尚白的习俗有关,因为在白族的传统认知中,白色是吉祥的象征。

凡此种种使我们不难看出,无论是传统的家风文化,还是白族人的婚姻方式,抑或是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娱乐,大理的白族文化不但与其他民族文化同根同源,而且无一例外延续了中华传统文化的脉络。正是包容、借鉴与吸收,使得大理的白族人民生活变得鲜活而多彩,体现着鲜明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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