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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

2021-09-27王立群

山东画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煎饼工地水库

王立群

“天旱把雨盼,雨水冲一片,卷走黄沙土,留下石头蛋……”

“山上秃光头,山下没水流,大雨冲地走,小河变深沟……”

沂蒙山腹地,有两样东西从来不缺,一是水,二是石头。但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大量的雨水在这里汇集之后,流向四面八方,滋润了山外的沃土,留给山里人的,只有大水冲不走的石头蛋。山里人久经旱涝之苦,这种苦变成了山中小调,苦中作乐。

但,山里人,从来不会被山石挡住前行的脚步,更何况华夏自古就有愚公之志鼓舞人心。于是,就在那九山之下的淌水崖,一群敢与天地斗的勤劳山里人,把一座本来普普通通的山,变成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修一座坝到底有多难

时间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奔流不息的弥河已经在沂山之间咆哮了千万年,而地处丘陵山区的临朐县经常发生洪涝灾害,人们饱受旱涝灾害的困扰。汛期时,巨大的洪水裹杂着泥沙铺天盖地而来,冲毁良田,淹没庄稼,冲垮房屋桥梁。干旱季节,大地干裂,寸草不生,特别是弥河南源淌水崖上游,情况更为严重。

如何让咆哮的弥河变成一条利民之河,干旱时有水,洪涝时无灾?修水库自然是最务实的做法。但是,在别的地方修水库易,在这里却难。

面对多年的自然灾害,宋家王庄村曾联合附近村庄,在淌水崖多次堆土建坝,可一面对夏季气势如虹的洪水,这些土坝瞬间就变“豆腐块”,多少次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修土坝显然不可行,但是受制于资金和技术等因素,在当时建石砌工程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仅是资金问题就无法解决,修一座石坝的工程预算达到一百多万元,而当时的九山公社党委只有一万元钱。一比一百的差距!

时任九山公社党委书记的张彦士和公社党委的同志们不甘心,他们会同县水利局的专业人员,跑莱阳、去济南,请教专家,学习技术,经过详细周密的考察论证,最终确定了石砌连拱的建设方案。得知定下建石砌连拱坝的消息后,当地百姓群情振奋,纷纷响应,但万里长征才刚剛开始。

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钱、交通不便、技术难度大……建大坝的难题一个接一个,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彦士和社员们的决心异常坚定。

1973年,正月初六,按当地的习俗,没过元宵,年就没过完,但宋家王庄村南的工地上,已经红旗飘飘。淌水崖水库工程指挥部召开誓师大会,百姓寄予厚望的水库工程正式开工。

水库总工程师王焕平大胆创新,把淌水崖水库大坝设计成“斜卧式半圆形石砌连拱坝”。为何如此设计?理由很简单,省钱、省人力!当然是在保证大坝抵御洪水的前提下。

“那时省里、县里、公社里穷得要命。连拱坝是比较好的,坝宽能走开路,抬石头两头都可以进。这个水库总体来看比较保险,八级地震没有问题,十二级台风也没有问题,库满了也不要紧。”40多年后,王焕平在接受采访时回忆起当时建坝的情形。

没有钱,一万元钱用完了,就去市里争取,市里支援的五万元也用完了,再去省里,省里终于拨了十多万,暂时缓解了资金短缺问题;没有木材,宋家王庄大队的社员给伐来了;钢材不足,朱庄大队党支部书记董连君带领社员翻山越岭到各村收购废钢铁;拉火淬钻缺风箱,农民陈万林带着煎饼,步行山路二百多里到安丘县背回风箱,据说回来时,他脊梁骨磨去了一层皮……

除了资金困难,石料供应也很成问题。按理说沂蒙山区,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但是当时九山公社的石工太少,而工程需求量太大,无法满足需求。于是,一支特殊的队伍诞生了。

十八九的姑娘抡大锤

今天,淌水崖水库纪念馆里有一幅巨大的图片,一群年轻的姑娘在硕大的乱石堆里,抡着锤和钎子。她们,就是淌水崖水库建设进程中一个特殊的群体——女石工。

在那个年代,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在家不过是干一些轻快的农活,做布鞋、纳鞋底、磨粮食、摊煎饼等。但是,为了修水库,这些大姑娘都走上了工地。三十多名十八九岁的女石工活跃在工地上,干起活来一点儿不输男人,她们学石匠、抡大锤,成了那个时代的新鲜素材,还登了报。

多年以后,女石工排排长宋立桂给前来采访的记者讲述当时的情景。“每天早上不到五点钟,背着煎饼到工地,扔下煎饼先干活,大约七点钟吃早饭。中午干到12点钟,工地上吹号,大家找个阴凉地儿吃饭。下午要干到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家。”宋立桂家的南屋里,还保存着她当年干活的工具——小锤子、小楔子,大铁撬、二十五斤重的大锤。“抡大锤劈石头,一次就得抡三四十锤,力度强弱和高低都不一样。”

“夏天,坐在石块上就跟坐在鏊子上一样,烫得屁股生疼,一个夏天下来全身被晒掉好几层皮。冬天,山里下了雪,先把石头上的雪简单打扫一下,干活时像蹲在大冰箱里一样,冻得人发抖。手都冻得像充气的蛤蟆,抡锤一不小心容易砸到手上,磕出血来。年轻时不觉得,老了就觉出来了,现在浑身疼,腰椎间盘突出。”就这样,宋立桂和姐妹们在淌水崖工地上拼搏了2000多天。正是她们的努力,极大地缓解了石料紧缺问题,保证了工程的顺利推进。

五六千个兄弟睡窝棚

石头有了,石匠们推着独轮小推车,将石料送到工地上。可在南北长达200多米的淌水崖巨石上,垒起十个拱,一层层抬起来后,如何运送和传递石料是个大问题。

如此巨大的工程,一缺少资金,二没有设备,靠的就是五六千民工兄弟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的精神。没得吃,就自己带煎饼,没地住,就七八个人挤在五六平方米的窝棚里,那时老百姓都比较穷,被子从家里带来,家里没的盖,就两三个人盖一床被子。

吃饭“喝趴水”。什么叫“喝趴水”?就是跪在河边,从河里捧水喝,煎饼一沾水就吃。后来有人总结了个顺口溜:“自带吃,不管穿,铺着地,盖着天;苦干加巧干,人人做贡献。”施工队每月开一次评功大会,凡是评上先进的连队,把流动红旗插在他们工地上,被评选为先进的民工,最高奖励是发一把镐,或者是发一张锨,拴上块红布。

最重最累的活,则压在九山的党员、干部肩上。“党员在重活、累活前,要抢先干才有说服力。你不以身作则,谁听你招呼。”当年“建设兵”带队、夏庄村原党支部书记赵兴宝回忆道。“平时很难区分党员、干部和群众,但干活时就很简单。不胆小怯步,冲在前面的肯定是党员、干部。哪个石头大,党员抬哪个,群众才服气。抬石头、挑沙子,每个党员双手也满是老茧。”水库木工组组长申付堂回忆说。

“世界第一”的幸福与荣耀

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六千多人流血流汗,承载着多少代九山人梦想的淌水崖水库终于建成,气势恢宏的水库大坝挡住了滚滚而来的洪水。

水库一建成,电站装机发电,昏暗的煤油灯变成了明亮的电灯,偏远的小山村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电的光明,九山人从此结束了没有电的历史,九山公社也成为临朐南部山区用电最早的乡镇。这座劳动人民用双手建成的大坝,更一度被国内外水利专家赞为“世界石砌连拱第一坝”,让九山人更加自豪。

如今,走在水坝下方的365级台阶上,抬头仰望,三十多米的石坝,每一块铁青的石头层叠而上,结构严谨、做工精细、气势恢宏。每一块青石都是一段故事。正如淌水崖水库纪念馆外墙上所书,这座水库背后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一段难忘的记忆,一座不朽的丰碑,一种永恒的精神”。现在,九山苹果、板栗、桃等果品种植面积达到7.5万亩,九山成为了远近闻名、花果飘香的果品之乡,这应该就是这座水库存在的最大价值体现。(未署名图片由临朐文旅集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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