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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柯鲁克:从西班牙到中国的传奇经历

2021-09-26何雁

友声 2021年1期
关键词:周南戴维夫妇

何雁

“我们怀着神圣的爱,

保卫祖国同仇敌忾,

自由,自由,可亲可爱,

为自由而战多豪迈!

高唱战歌夺取胜利,

胜利旗帜迎风展开,

自由胜利我们光彩,

垂死敌人目瞪口呆!……”

谈起老师戴维·柯鲁克,年已九旬的外交家周南,躺在北京医院病床上,用法语为我唱起《马赛曲》。这是法国大革命时期,鼓舞斗志的自由赞歌;在西班牙内战期间,也广泛流传。

那天是2018年5月16日上午,明媚阳光洒进病房,雄浑歌声在耳边回荡。正当我沉浸之中,周南停止了歌唱,说:“1948年,我在南海山中央外事学校学习,《国际歌》、《马赛曲》都是在那时候学的。”

赴西班牙反法西战场

时隔近3年,2020年11月4日上午,我来到周南家中,他又旧话重提:“戴维·柯鲁克来中国之前,1937年参加了国际纵队,支持西班牙共和国政府反對佛朗哥法西斯政权。他教我当时国际纵队用法文唱的两首歌,一首是《国际歌》,另一首是《马赛曲》。我后来一个人还常常唱《马赛曲》,现在前一半忘了,后一半还记得。”

戴维·柯鲁克,1910年8月14日出生于英国伦敦,祖辈原是波兰犹太人,为躲避沙皇宗教迫害,移居英国。父亲经营皮货生意,起初小有收益,但在1921年萧条岁月中破产,这使得他15岁就辍学做工。

1926年英国工人举行大罢工,戴维在亲戚办的一家工厂工作。父母为他能步入中产阶级行列,设法送他到伦敦技工学院学习,并安排他到巴黎学习法语。

那时,戴维梦想有朝一日成为百万富翁,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1929年4月,他远渡重洋,只身前往美国。但是,如他在自传《从汉普斯泰德荒原到天安门》(写成于1993年,未出版)中所说,“我选择的时间大大错了。在1929年10月美国股票开始大跌之前6个月,我来到了美国。”

大萧条席卷全美,戴维不得不在一家毛皮厂干活,处理臭得令人窒息的生毛皮,每周挣15块钱。他目睹底层工人的悲惨生活,开始接触进步书籍,阅读有关苏联的报道。

通过勤工俭学,戴维考入哥伦比亚大学,加入美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在那里,他对共产主义的认识大为增长。为了把共产主义理论与革命实践联系起来,他与同学们一道,支持肯塔基州哈伦县煤矿工人罢工运动,遭到当局审讯与驱赶。这场斗争经历,使他从哥大毕业回到伦敦后,加入了英国共产党。

1936年7月,佛朗哥发起军事政变,企图推翻民主选举产生的左翼共和国政府,施行法西斯统治,西班牙内战爆发。戴维加入国际纵队,与西班牙人民共同奋战。他在文章中写道:“1937年1月初,我们这批志愿人员乘坐歪歪斜斜的老式火车,从法、西边界开往巴塞罗纳。穿着制服的共和军青年士兵们,探身窗口,脸上挂着笑容,右臂举起,紧握拳头,行着火线上常见的那种敬礼。车上用白粉刷着‘宁死不屈的口号,这就是共和制西班牙的决心。”

在保卫雅拉玛山谷的战斗中,戴维腿部中弹受伤。以后,有一首叫《雅拉玛》的歌,就是纪念这场战役:“西班牙有个山谷叫雅拉玛,人们都在怀念着它。多少个同志倒在山下,雅拉玛开遍鲜花。”

戴维撰文回忆:“1937年2月12日,萨姆·怀尔德和我,参加英国志愿兵一个排坚守山头的战斗。给我们的通知里说:‘没有接到命令,不能离开山头。山头已是血迹斑斑,我们执行了命令,直到几乎所有战友都丧失了生命。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先后都受了伤。我们被迫撤下山坡,进了一个小橄榄树林,隐蔽在林边土坎后面。”

半夜,戴维被送到马德里,加拿大医生白求恩所在的医院。住院6个星期,他在电台协助做英语广播,还访问了海明威。“欧内斯特·海明威用笔报道西班牙内战,在马德里一家旅馆房间里,和朋友们一起欢笑、赌钱、饮酒,而炸弹就在附近爆炸。他们是在旅馆最顶层,这里当然是最危险地方。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有一天晚上,我和海明威以及他的几个伙伴在一起。”

养伤期间,戴维向白求恩大夫借阅美国记者斯诺名著《红星照耀中国》,开始关注中国革命。此后,他在《〈红星〉指引我到中国》一文中回顾道:“斯诺关于中国苏维埃区域的报道,包括五次反围剿,伟大的长征——特别是强渡大渡河、飞越泸定桥、爬雪山、过草地;革命根据地延安和那里的生活气息;中国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广大老百姓,抗击日本侵略军主力的英勇精神等,这些都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时在我看来,中国抗日战争和西班牙反法西斯战争有共同之处。这样,当国际纵队撤离西班牙后,我就希望去保安,参加那里的革命斗争。”

1938年夏,受共产国际委派,戴维从西班牙抵达日军占领下的上海,准备撰写一些有关上海工人的报道。起初,他任教上海圣约翰大学,1940年赴抗战大后方,在四川成都金陵大学教书。

有一天,戴维在办公室遇见伊莎白·布朗小姐,对她一见钟情。伊莎白出生于成都,父母是加拿大传教士。1938年,她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儿童心理学硕士毕业,返回中国。因妹妹生病,她前来代课。

此时,伊莎白应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之聘,在璧山县兴隆场参与乡村建设项目,戴维经常到乡下看望她。1941年夏,两人来到红军长征途中激战过的大渡河,望着铁索桥下奔腾的河流,戴维向伊莎白求婚。

这年6月,德国法西斯入侵苏联,戴维决定回英国,参加反法西斯斗争。途经纽约时,戴维到美国支援中国工业合作社委员会,与斯诺一起共事,为中国抗战募捐。经过漫长与艰难旅行,戴维与伊莎白分头回到伦敦,于1942年结为伉俪。戴维参加英国皇家空军,在南亚各盟军中从事情报工作,被派往印度、锡兰(今斯里兰卡)与缅甸驻扎。伊莎白加入英国共产党,在加拿大妇女军团服役。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戴维退役后,进入伦敦大学东方与非洲学院,学习中文。伊莎白师从伦敦经济学院雷蒙德·弗思,攻读人类学博士。此时,重读《红星照耀中国》再次激发了他们对中国的兴趣。如今中国发生了什么?真该亲眼去看看。这个想法得到了英共中央支持,为他们开具了介绍信。

1947年秋,柯鲁克夫妇经香港转道上海、天津,在中共地下党组织帮助下,于次年春,来到太行山区一个村庄——河北省武安县石洞乡十里店,以观察员身份加入土改工作队,全程参与土改复查运动。夫妇俩穿起土布军装,深入农民家庭,经常端着饭碗,蹲在地上与农民一起吃饭、谈心,收集了这个村子1937年至1947年,这10年的历史与封建土地制度变革材料。后来,他们共同执笔写成《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群众运动》两部著作。

此时,华北各解放区已连成一片,平津解放在望。1948年夏,柯鲁克夫妇完成调查研究,准备收拾行李,返回英国。中共中央外事组副主任王炳南恳请他们留下来,到位于南海山村的中央外事学校教授英语。柯鲁克夫妇答应了。

培训新中国外交人才

也在1948年夏,周南以燕京大学地下党负责人身份,赴河北省泊头镇,来到晋察冀解放区华北局城工部,参加学运干部暑期训练班。他回忆说:“这年8月,上级领导找我谈话,中央新成立一所外事学校,为解放后培养外交干部,你去那儿吧。于是,我从城工部领了介绍信和路条,背上一个小包,一个人昼行夜宿,穿越冀中大平原,来到石家庄获鹿县(今石家庄市鹿泉区)南海山村报到。”

“9月,我暂时分配到高级班,也就十来个人。戴维·柯鲁克是这个班的教师。实际上,我们也没有读什么书,就是找一些外国报刊上的英文评论,用英语讨论国际形势。有时,列队到南新城村,与华北军政大学师生一起,听叶剑英校长和副校长萧克将军等人,做关于解放战争形势报告。”

“我们还成立一个党小组,我当了小组长。戴维是英共,跟中国党过党的生活。他常常开玩笑说,你是我的政委。我俩关系好,谈得来。每逢星期天,我与他结伴,有时伊莎白参加,往西走到太行山脚下一个山包,爬到山顶上玩。”

当时,中央外事学校所在地南海山村,与华北军政大学所在地南新城村,相隔只有二里之遥。叶剑英是军政大学校长,又是中共中央外事组主任,因此兼管中央外事学校工作。校长是浦化人,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曾一度当过牧师。离开教会以后,他加入了共产党。

中央外事学校的前身是设在延安窑洞,后来又迁往张家口的华北联大所属英语培训班。1948年夏,在南海山村重新组建起来,只有不到40个学生,按水平分为初级班、中级班与高级班;六、七名教员中,除柯鲁克夫妇、美国女教师葛兰恒,其余都是中国人。学校既无宿舍,也无校舍,师生都住在各个村落的老乡家,上课一般都在户外空地,条件极为简陋。

教科书更是个大问题。柯鲁克夫妇写道:“我们用的是仓促中汇集起来、在粗糙草纸上打印成的教材。有的纸张上,还夹杂着一根根造纸时未压碎的草梗。(扯掉草梗,就可能把几个字母一齐拽走。)这些教材从教学角度看,水平也不高。当我们问及教学方法时,得到的回答是:‘只要对学生讲英语,讲什么都行。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外国人讲英语。”

柯鲁克夫妇设法收集一些英文報刊上的文章,从中挑选范文。每天晚上,他们在昏暗油灯下备课,经常打字到深夜,定稿后再刻成蜡板印制,一本本简洁、实用的英语教材,就这样“出版”了。

自传中,戴维记述了一桩往事:“当伊莎白和我开始在南海山教书时,我们同时也准备将土改中获得的资料整理成一本书。可是,在中国农村生活中,‘个人生活是谈不到的。学生们可以在一天任何时间,完全不客气地闯进房间来问问题。我写作关于土地改革文章的思路,常常被‘who和whom的区别打断了。为此我很恼火。于是,我写了一张纸条贴在房间门上:‘上午是上课时间,欢迎来提问。但下午是我们的写作时间,请勿打扰。这件事引起了批评:一个解放区教师应当‘全心全意为学生服务。后来,我们把那张纸条撕了下来。”

柯鲁克夫妇完全适应了简朴生活,学员一日两餐小米饭,每月吃一次肉,改善一下伙食。师生大体一样,他们也不例外。一个夏天炎热中午,几个学生路过柯鲁克家门口,看到门道里,戴维在架起的一扇门板上睡觉。看着他数日未刮的连鬓胡茬,呼呼大睡的样子,一个学生笑道:“你们看,像不像济公活佛?”

平时没有多少娱乐,也就是每星期六晚上,师生们列队到南新城村,与军政大学师生一起,在一间放粮食的大仓库里开舞会。周南乐呵呵地说:“有几个拉胡琴的,拉的是解放区陕北小调,便是舞伴奏了。大家穿着大棉袄棉裤,在那儿跳舞。我的印象是,叶剑英每次必到,我在旁边看的时候居多。因为我没学交谊舞,跳过一、两次,老踩人脚。”柯鲁克夫妇也加入跳舞行列,由于女舞伴少,大家争着请伊莎白一起跳。

1948年9月下旬,济南解放,国民党对学校发动多次空袭。柯鲁克夫妇写道:“有一次,我们学校所在地,更重要的是,离学校不远的以叶剑英总参谋长为首的军政大学驻地,被几个获释后逃跑的俘虏所泄露,于是空袭开始。我们没有空军迎战,只好在凌晨3点左右起床,分散到田野里,在庄稼丛里进行非正式授课,直到天黑才回村。”

柯鲁克夫妇与大家一起,拿起铁锹、镐头挖防空壕。只要听到敲钢轨发出的警报声,立即紧急躲避。一次,国民党空军来袭,飞机几乎擦着屋顶飞过,一阵扫射将柯鲁克夫妇住所房顶打穿,露出几个大窟窿。戴维风趣地说:“我看得见飞行员,他看不见我,当然打不中我啰!”

“到了10月下旬,突然传来傅作义骑兵从北平出发,要偷袭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中央机关、学校紧急疏散。”周南回忆说:“我记得是一个中午,吃过中饭,背着背包紧急出发,往南去赞皇县山区。那天夜里继续走,很多人什么东西都不舍得丢,越走越沉,沿路往外扔东西。天亮了,我们在一个小村子旁边吃了点干粮,接着走到下午,到达赞皇山区。没几天,传来消息说,傅作义骑兵在半途遭到华北野战军阻击,撤回去了。毛主席曾在新华社发表一篇社论:早已经看清你的阴谋,北平城不想要了,是不是?揭了傅作义老底。我们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又回到南海山村。”这次向赞皇地区急行军,一口气走了四、五十里。戴维刚做了阑尾切除手术,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本可以骑马,却把马匹让给体弱有病的学生,自己坚持步行。

不到两个月,平津战役打响,外事学校奉上级指示,随军北上进驻良乡。师生听取彭真的形势报告,学习毛主席《将革命进行到底》社论,柯鲁克夫妇也参加学习。此时,周南担任初级班班主任兼英语教师。

1948年底,北平和平解放。柯鲁克夫妇又与师生一起步行160公里,来到北平。周南与一位男同学,骑自行车进入西直门,为外事学校找房子。学校最初设在御河桥3号原日本兵营旧址,屋里没有任何家具,白天坐在小马扎上上课,晚上睡在地板上。

1949年6月,中央外事学校改名为北京外国语学校。周南回忆说:“到了夏天,学校又搬迁到袁世凯在西苑的旧兵营,房子很简陋,又年久失修。这时,学校扩大了,增设法文部、俄文部,我担任法文部级主任。1949年10月1日,我们还住在御河桥,离天安门没有几步远,很早排队来到天安门广场上坐着等,参加了开国大典。”柯鲁克夫妇也在观礼台上,与数十万群众齐声欢呼。戴维后来回忆说:“当我看见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天安门广场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时,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振奋。”

献身中国教育事业

1950年秋,周南参加抗美援朝,离开了北京外国语学校。此后,与柯鲁克夫妇保持了终生友谊。他说:“戴维为人朴实、没有架子,看上去好像一个外国乡下人那样,又有点像中国老农民的气度。作为学校大家庭一员,他跟学生相处融洽,分不清是教师还是学生,所以容易交朋友。我跟戴维关系比较密切。伊莎白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两个人有点差别。我跟她的关系,不如戴维亲密。”

上世纪50年代初期,戴维担任英文部副主任、英语教研室主任兼教师;伊莎白教授口语。学生增加到数百名,师生过着简朴的供给制生活。士兵营房就是学生宿舍,教师们则住在围墙边上的平房,冬天取暖用煤炉。头一年多,学校连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上课钟声一敲响,柯鲁克夫妇拎着小马扎,夹着黄草纸上写的备课提纲,领着全班同学分小组围坐在练兵场上。学生把膝盖当书桌,聆听讲课。上午三节课后,中午到点开饭,学校没有餐厅,还是10人一组,值勤同学领一脸盆菜,放在离厨房不远的地上。柯鲁克夫妇各捧一只大粗瓷碗.与学生蹲在地上共进午餐,边吃边聊。一次,大家吃得正带劲儿,突然刮来一阵风,每个人饭碗里都落了些尘土。戴维风趣地说:“嘿,今天上帝没打招呼就来参加宴会,他什么见面礼也没带,就是运一点胡椒面儿。没关系,吃吧!”顿时,引起一场大笑。

学生人数逐渐增多,草纸印的教材已不能满足需要,柯鲁克夫妇开始着手编写新的教科书。他们从英国《工人日报》等进步刊物上选编时事述评,从J.B.S.霍尔丹的科普读物中摘选文章,从马克思、斯诺等外国进步作家著作里摘录经典,把材料从易到难归类,编成初、中、高级三册课本,由专业印刷厂印刷。就这样,新中国第一套大学英语课本诞生了。

1954年,学校迁至北京西郊魏公村,改名为北京外国语学院(今北京外国语大学)。学院第一次分房子,分配原则是:共产党员住朝北的,非党员住向阳的。柯鲁克夫妇生怕把他们当外人,让住向阳的。“还好,把我们当同志看待,也让我们住朝北的。我们为此特别高兴。”

两年后,柯鲁克夫妇被教育部确定为专家身份。他们极力反对,认为这会损害外国教师与中国教师之间的关系,不符合国际主义精神。他们还反对拿高于一般教师几倍的专家工资;反对设立专家餐厅,要求每天与学生一起用餐。最后,院领导同意他们只拿一半专家工资,周一至周六到学生餐厅吃中饭。

1960年,戴维接到英国利兹大学聘书,夫妇俩考虑回英国定居。“就在那时,我听到苏联政府停止贷款、撤走专家的消息。我们不希望把我们回国与苏联专家撤走,看成是有关联的行动,所以我们决定不走。”戴维告诉学院党委书记,也许会推迟出发时间。学院的回应是“留下”,于是他们留了下来。

三年困难时期,柯鲁克夫妇坚持与中国教师同甘共苦,他们在食堂与大家一起吃野菜,打榆树叶做蒸糕吃;还主动提出降低工资、与中国人民分担困难的要求。经国家外国专家局与学院商定,将他们的工资下调30%。周南评价说:“柯鲁克夫妇不张扬,不像有的外国人以专家自居。他们关心中国的发展,积极参加中国党的活动。”

上世纪50年代初,学校党组织按照上级党委指示,安排柯鲁克夫妇与学校英语系党小组,一起过组织生活,参加中国教职工政治学习。对这一安排,他们感到幸福与快慰,觉得中国党把他们视为自己人。

每两周有一次党小组生活会,而且都是在晚上开。他们在党小组会与政治学习时,也完全与中国同志一样,讨论国家大事、政治生活以及学校重大事情,并提出意见。他们严于律已,进行自我批评,帮助其他党员克服缺点。一次思想改造运动中,戴维主动要求结合工作,进行全面自我检查,在全系教职员面前用英语做检查报告,引起了轰动。

进入50年代,西方陆续有共产党员到中国工作,在京英共党员建立了自己的党组织,也定期过组织生活。从那时起,他们不再参加中国党小组与政治生活讨论,为此闹过好一阵情绪。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柯鲁克夫妇以满腔热情投入运动,加入贴大字报、参与辩论的行列。戴维卷入学院派性斗争,遭受了五年监禁。1972年3月,伊莎白被“校内拘留”3年半后,解除隔離审查,重新走向讲台。过了一年多,戴维也被释放回家,对家中保姆讲:“被关时最初好苦啊!吃的东西要从门下面递,睡的是石头地上铺块木板。唉!”

1973年3月8日,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国际妇女节”招待会上,宣布柯鲁克夫妇以及其他受迫害的外国专家无罪、予以平反并恢复名誉,代表党中央和国务院向他们公开道歉。周总理讲完话后,举杯首先来到柯鲁克一家的圆桌旁,第一句话就是:“柯鲁克同志,你受苦了,祝贺你们全家团聚。你是中国党、中国人民的好同志、好朋友,我向你们道歉。”柯鲁克夫妇感动得热泪盈眶。次日,戴维在写给周总理信中表示,尽管他已年过60,但也要像毛泽东、周总理那样,忘记年龄,为来华奋斗的事业,工作、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出狱不久,戴维投身新中国第一部《汉英词典》编纂工作之中,倾注了大量心血。1978年,这部词典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上世纪80年代后期,由于年事已高,柯鲁克夫妇相继退休,但关心中国教育事业的热情不减当年,双双被聘为北外顾问。

戴维的学生周南,先后担任驻联合国副代表、外交部副部长,曾以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身份,参与港澳回归谈判,担负起国家外交重任。“我回到北京,常常到他们家里看望,还是三楼那几间小房,不像外国专家。”周南感叹道。

2000年11月1日,戴维以90岁高龄辞世后,伊莎白一直忙于撰写书稿,又出版两部中国农村研究著作。2019年,她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友谊勋章。如今,伊莎白105岁,仍然居住在三室一厅的教师公寓。客厅墙上,周总理木刻像两边,悬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条幅,这也正是戴维与伊莎白的人生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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