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图像的符号记忆与视觉传播——以闽南地区为例

李双幼

(黎明职业大学 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图像是人类最简单、最直接的认知载体，承载着丰富的人类文明密码，因此被作为一种符号工具，成为记忆研究和视觉文化研究的主要对象。本文以鱼图像为例，将其作为一种可视化的语言符号，解读其在文化遗产领域的文化叙事功能和视觉传播特性——一方面，阐释鱼图像的符号意义和图像认知；另一方面，紧扣文化遗产的群体认同和意象表达特性，考察鱼图像的艺术再创和视觉传播载体，以此思考在传统与创新的博弈中，特别是在以“仿象社会”为特征的视觉消费时代以及文化实践中存在着“图像转向”的趋势下，如何做好文化遗产广泛而有效的传播，使其更有效地融入人们的视觉消费习惯，并借此考察视觉图像在文化遗产产业化与时尚化(特别是文化创意产业)过程中的传播途径。

一、中国古代鱼图像的历史演进及符号释义

鱼是与人类发生联系较为密切的动物之一，与人类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紧密依存，成为人类熟知并加以神圣化信仰崇拜和趣味化艺术处理的动物，被作为观念的意象和“人化的自然”，被定型处理成各种样态的鱼图像。解读其中的图像表现和符号内涵，可见：从史前的原始艺术图绘、图腾信仰，持续到史后的古代艺术、当今的文化创意创作，鱼图像从原始的图腾信仰发展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吉祥图案，并从图像转向为一定隐喻的形象，通过人文景观、地名的形式内化于人们的历史记忆之中。

我国最早的鱼图像出现在新石器时代，也就是公元前5 000年至公元前3 000年的仰韶文化，考古出土了绘有蛙、鱼等纹饰的彩陶(图1)，说明原始先民对于这些动物惊人的繁殖能力的崇拜。事实上，除了蛙，鱼还经常与鱼(图2)、与鸟(图3)、与龙形成富有深意的组合图案。

图1 仰韶文化马家窑人面鲵鱼彩陶瓶 图2 戏逐式双鱼铜镜 图3 鹳鱼石斧彩陶缸

在《说鱼》一文中，闻一多从《诗经》等古诗、民谣中考释鱼的隐义：“中国人从上古起以鱼象征女性、配偶或是情侣”。双鱼的构图造型往往具有美好恋爱、两性合欢的象征意义；鹳鱼石斧彩陶缸中鱼与鸟的组合既蕴意了生殖崇拜的信仰，又以鸟衔鱼或鱼吞鸟的形式，记录了鱼图腾部落与鸟图腾部落之间发生过激烈斗争并进一步融合的故事，最终达成男女两性和合的观念意义[1]。

同为仰韶文化体系的半坡遗址出土的人面鱼纹盆(图4)同样是人鱼合体而成的纹饰，这里的人头装束更加具象，被认为具有敛葬功能，也代表了被充分神化而得到崇拜的一种鱼图腾。此外，如同庄子《逍遥游》中的北冥鱼化而为鸟，鱼还可以幻化成龙，“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鱼与龙的组合显现出鱼跃龙门节节高升的吉意：每年春季，黄河的鲤鱼争相奔跃来到水流湍急的龙门，只有少数能忍受住烧尾之痛，成功登越龙门。

图4 半坡遗址人面鱼纹彩陶盆 图5 金玉满堂剪纸

宋元时期市民文化勃兴，明清时期强化了理学的封建伦理，反映在服饰、家居、年画等装饰艺术领域就是紧密结合当时的政治伦理观、宗教道德观等，反映在具体的纹样修饰法则上则是几乎“图必有意、意必吉祥”[2]——吉祥图案应运而生。在民间大众的祥瑞喜庆诉求意愿下，鱼因为具有灵异神性和吉祥如意的寓意，被用谐音的表现手法加以使用：鱼与“余”谐音，金鱼与“金玉”谐音，表现“连年有余”“金玉满堂”(图5)“鲤鱼跃龙门”“鱼龙幻化”。

因此，在年画、剪纸、服饰、木雕、砖雕、制瓷、银饰乃至民俗活动中，鱼图像题材得到大量运用，由原来的图腾信仰走入百姓民间生活，与莲、牡丹、桃、水藻、鹿、鹊、松鹤、蝙蝠、蜜蜂等一起融入民俗图景中。这些美术图像大量保留在传承至今的各类文化遗产中。

总之，鱼图像的形成源于鱼文化的功能导向，其萌生的诱因是氏族社会先民对“生活资料”和“人种繁衍”这两种生产的执著追求，其基本的功能包括图腾主义、生殖信仰、物阜企望三种，并且随着社会历史的演进、文化的发展，鱼文化功能发生外衍和内化，表现在鱼物、鱼图、鱼信、鱼事增多、扩大[3]166。其中，繁杂多样的鱼图像体现了其创造主体对于自身(身体、交际、游乐等)的关注，表现出一定的实用性；又反映了其对外在物象和意象(自然、宇宙、生死、祸福等)的应对，表现出辟邪消灾(鸱吻)、浮天载地(鳌鱼)、阴阳转合(鱼鸟组合)等文化功能。

二、典型个案鱼图像的地名记忆

由图像向形象的转化，代表一个物质性的物转化为一个高度抽象的实体。形象由图像升华出来可以超越固定的媒介，转换到另一个媒介[4]——在记忆、叙事和其他媒介的拷贝和踪迹中。在众多鱼图像释义的基础上，一个与喜瑞、财富、尊贵相关的鱼形象跃然而生，通过人文景观、地名等媒介表现出来，历史和记忆在此交错，通过文本记载、民间故事等形式得以叙述。

(一)鲤城的地名记忆

闽南名城泉州市在五代时期因为遍植刺桐而别称刺桐城，元代时它又获得另一个别称——鲤城，这跟它的城廓地形有关。泉州古城始建于唐朝久视元年(700年)，州治自丰州搬迁到现址，此后经过数朝修建，先是唐朝创建子城，再是五代扩建罗城、增建衙城，然后宋代修建翼城，元代打通罗城和翼城并更建城门，至此整个古城的城廓外观基本定型，恰巧形成一个一角突出的不等边三角形。站在北面山上望去，向外突出的东门形似鱼嘴，东门外的东湖则似一颗明珠，整个古城外形如同一条口衔龙珠、活灵活现的鲤鱼，正好符合了“鲤鱼吐珠跃龙门”的吉祥寓意，因此雅称为鲤城。古时有生子送鲤鱼的习俗，至圣先师孔子特意将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孔鲤。鲤城的得名直接得益于古城城廓形似鲤鱼，更因为泉州古人愿意将自己的城市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富余喜瑞、鱼跃龙门节节高的鲤鱼相附会。

(二)金鱼巷的地名记忆

泉州市府文庙泮宫旁有另一处地名与鱼相关的街巷——金鱼巷。这里的鱼并非所指直观形象的鱼，而是与古代服色制度中的鱼袋制度有关。鱼袋是盛装鱼符的袋子，鱼符则是一种五品以上官员才可持有的鱼形符契(图6)，也是一种身份标识。隋开皇十年(590年)十月，“颁木鱼符于京官五品已上。”鱼符最初是木质，后改为铜质、银质。鱼袋制度肇始于唐初，《唐六典》记载了鱼袋的使用：“随身鱼符之制，左二右一，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铜。……随身者，仍著姓名，并以袋盛。”鱼袋制度从唐代沿用至金、元，明代以后采用牙牌取而代之。鱼袋与袍服颜色相配套，以颜色和袋子上的金银饰物来区分官职的高低，“着绿二十周年赐绯鱼袋，着绯及二十周年赐紫金鱼袋”[5]。金鱼巷的得名与宋代泉州名宦谢仲规有关(1)谢仲规，字子方，北宋皇祐元年己丑(1049年)进士，官至福建都转运史、左朝散大夫，赐金鱼袋。。他所建官宅称“金鱼世第”，所在街巷称“谢衙巷”，明代被改称为“金鱼巷”。从这个意义来讲，金鱼巷这个地名的寓意仍与权贵密切相关。

图6 唐新换蜀州第四鱼符(见《集古虎符鱼符考》)

三、闽南鱼图像的主要载体与符号记忆

鱼图像的符号意义必须通过不同的视觉载体来呈现，它借助物质设施、仪礼制度、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图像、动作等符号而显现[3]21。文化遗产作为一个群体和社会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记忆的传承载体，构成了社会文化多样性和族群认同的重要证据，同时具有独特的视觉表现力。闽南地区是我国第一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试验区，也成功入列第一批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这里的文化遗产众多，序列齐全，类型丰富。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例，截至2021年1月，第五批国家级非遗项目公布，闽南三市共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66项，占福建省(共139项)47.48%(泉州市36项、漳州市16项、厦门市14项)。在闽南建筑营造、陶瓷、花灯、航海技术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制作技艺中，在木雕、石雕、瓷塑、瓷刻、灰塑、纸刻、铁造等物质载体上灵活使用了与鱼有关的题材，丰富了鱼图像的表现形式及其传承载体，亦可以从中解读出除了喜瑞、财富、尊贵之外的寓意主题。

(一)建筑

闽南传统民居营造技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其建筑构件和装饰技艺使用了大量鱼题材。

1.滴水兽

测试软件采用分层次的模块化设计,从结构上划分为两层，硬件驱动层通过各硬件模块将数据采集并存入内存中特定的单元，或者从内存中取出所需的数据并发送出去。测试功能层负责完成测试流程控制，测试数据的记录、分析和显示，其只关注具体的测试信号及这些信号数据可从内存中的那个地址取得，而不用关心这些数据是通过那些硬件操作的，对于硬件资源与具体测试信号之间的关联由专门的配置文件提供绑定，用这种方法提供强大的测试通道重组功能。

滴水兽这一称呼借鉴了欧洲天主教堂建筑中的滴水兽概念，是传统建筑中坡面屋顶排水口末端的一种雕饰物，国内主要在闽南地区比较常见(图7)。随着斜屋顶平整化和排水管道的使用，现代建筑基本很少再设置这种构件。

图7 闽南滴水兽

闽南滴水兽更多地出现在西洋式的番仔楼建筑上，不同于西方滴水兽的是，它在造型上不像西方建筑那样采用凶恶鬼怪的模样，而是一般采用民间喜爱的狮子、鱼、大象、麒麟、狻猊甚至鸳鸯等造型可爱、寓意吉祥的动物形象。滴水兽形态多样，外形美观，设计巧妙。除了建筑功能上的排水作用外，它还具有避邪镇恶的寓意，象征了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望，饱含了中华民族对美好、吉祥的体认，也体现了闽南人对外来文化的包涵[6]。

2.脊兽

脊兽是安放在屋脊上的兽件，包括吻兽(鸱吻)、望兽、戗兽、垂兽、跑兽、“仙人”等，不同的脊兽所处位置不同：吻兽或望兽安放在正脊上，戗兽安放在戗脊上，垂兽安放在垂脊，“仙人”和跑兽则安放在屋脊边缘处。吻兽即“鱼虬尾似鸱”的鸱尾，闽南脊兽中最有特色的是从吻兽衍化而成的燕尾脊。燕尾脊在泉州民居中普遍使用，漳州、厦门一带的民居还常常在燕尾脊下端安放狮或象或仙人等塑像[7]。其他脊兽中也常见鱼的造型，比如鲤城状元街“状元”两层牌坊正脊上四尾活灵活现的辉绿岩鱼龙脊兽(图8)，永春普济寺大殿戗脊末端口衔串角草花的剪瓷装饰、口吐浪花的鲤鱼(图9)。各种形态的鱼形脊兽不仅美化了屋顶天际风景，还对屋脊的连接部件起到固定或支撑作用，同时兼具镇邪护安的寓意和象征建筑等级的作用。

图8 泉州市鲤城区状元街牌坊的辉绿岩鱼龙脊兽 图9 福建省永春县普济寺正殿上的剪瓷鲤鱼脊兽

3.悬鱼

悬鱼一般安装在悬山或歇山屋顶正脊下方、山墙两侧的博风板下，最初因为悬挂的是与鱼形相似的木板而得名，也有的饰以钱币、云草、花纹。闽南建筑中的悬鱼除了悬挂鱼形木板(图10)，还常以或泥塑或剪瓷或彩绘的鱼(图11)、宝瓶、花篮、书卷、如意等造型绘制于山墙上，博风板斜坡底下经常饰以海草、云纹等图案，“山花”“惹草”与“悬鱼”一起共同组成一幅形象生动的图景，既起到精美的装饰效果，又寓示了富贵有余、求鱼得雨、以水压火之意。

图10 漳州市民居上的木悬鱼 图11 晋江市五店市蔡氏家庙的悬鱼

4.雀替、额坊、拱木

图12 晋江市五店市蔡氏家庙的鳌鱼纹雀替

5.水车堵

水车堵是闽南传统建筑中屋檐下一条水平状的墙上斜垛装饰，一般以彩绘的形式表现与宗教、民间传说相关的故事题材，颜色以蓝、白为主；个别也有木石雕刻、泥塑的形式。比如泉州市中山路骑楼上的水车堵以整块水泥塑成，外饰灰塑双鱼嬉戏图(图13)。中山路建街之初就以成片的沿街商铺而被定位为该地的繁华商业区，因此水车堵两边还以铜钱串纹做装饰，凸显了沿街建筑的商业气息。

图13 泉州市中山路骑楼的灰塑水车堵

6.浮雕

泉州市天后宫正殿基座两侧各由三块鲤鱼化龙浮雕组成，两侧的内容基本一致。由外而内，一是鲤鱼群在水浪中嬉戏；二是明显以时间线性绘成的故事，一只正在努力跨过“禹门”的鲤鱼身上已经逐渐蜕化出龙头，经过努力最终化身为吞云吐火的健龙；三是幻化后的龙与鱼同池而游。右侧表现同一内容的浮雕中的龙与左侧相比，明显可以见出鲤鱼的身形(图14)。海神庙里之所以雕刻鱼跃龙门的图案，不仅因为庙里主祀的是呼风唤雨的海神，还意在以科举高中、地位高升、飞黄腾达的寓意吸引更多善男信女前来朝拜。

图14 泉州市天后宫大殿台基座鱼跃“禹门”浮雕(局部)

(二)花灯

花灯历史悠久，各地的制作工艺大同小异，其中的鱼灯就是借鉴鱼的造型创作而成，比如秦淮鱼莲灯、湖南洞口神鱼灯、浙江青田鱼灯、浙江坎门鱼龙灯；有的还融入民间舞蹈中，比如广东沙头角鱼灯舞、莆田舞龙弄九鲤。泉州花灯以灵活使用刻纸、料丝镶嵌和针刺工艺见长，李尧宝刻纸花灯制作技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鳌灯、供小孩在元宵节提着上街游艺的鱼灯都是花灯中常见的类型。将鱼应用在花灯上，幸福的红色象征着热忱、团结、积极奋进的民族品格；造型上非常立体，与“吉庆有余” (图15)等文本互相映衬，加强了图像的视觉传达效果。

图15 鱼灯 图16 清代德化窑青花鱼盘

(三)陶瓷

闽南瓷盘、瓷碗等生活用具常常绘鱼以寓示富贵有余的愿景(图16)，擅长佛像塑造的德化白瓷在鱼篮观音、渡海观音、弥勒等造像中皆可见鱼和鱼吻莲花的装饰图案(图17)。莲花是佛教中代表清净和智慧的用品，用鱼和莲花同时寓意吉祥瑞意、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望。泉州市博物馆收藏的宋南安窑双鱼纹碗则瓷刻出同行并列的骈游式双鱼，表达了成双成对、两性和谐、婚姻美满的祝福之意。将鱼与盛水器有机结合，赋予如鱼得水、见水聚财的双关意义，因此在一些杯、碗、盆、罐等生活用器上得到大量使用。

图17 当代德化窑弥勒造像(鱼吻莲花纹)

(四)造船与航海技术

船是人类观察鱼的运动方式而进行仿生发明的创造。在航海指南的技术发明上，依然可以见到鱼的身影。宋代泉州人曾公亮在他的《武经总要》中记载了指南鱼的做法：“用薄铁叶剪裁，长二寸，阔五分，首尾锐如鱼型，置炭火中烧之，候通赤，以铁钤钤鱼首出火，以尾正对子位，蘸水盆中，没尾数分则止，以密器收之。用时，置水碗于无风处平放，鱼在水面，令浮，其首常向午也。”[8]这是学术界公认的从原始司南向指南针进化的最早记载。指南鱼是在司南的基础上改良而来，使用时需要在碗内注满水使磁化的铁“鱼”片悬浮于水面，凭借“鱼头”和“鱼身”的指向判断方位(图18)。铁片之所以制成鱼型，是因为鱼本身就是水中生物，可以在苍莽大海中畅游无阻，寄托了航海人希冀旅途平安顺遂的美好愿望。

图18 指南鱼(泉州湾古船陈列馆藏)

四、基于现代媒介的闽南鱼图像传播途径

视觉艺术传播决定了图像的当代意义。在当代消费社会和现代媒体的传播环境中，鱼图像的视觉传播方式从以往的静态传播向动态传播转变[9]；其传播载体突破了传统物质媒介的限制，存在着多元复合的运用特点；其传播过程存在着现代化、产业化与时尚化传播的发展趋势。

(一)图像媒介

图像媒介是当代视觉传播的元媒介，包括雕像、绘画、摄影、摄像等范畴，它通过颜色、线条、块面、结构、空间、动感等物质媒介和视觉元素，构成色彩、形式、纵深和位移以传递给人的大脑形成视觉形象。鱼图像传播的元媒介借助上文所列举的各种传统图案而成型。比如闽南滴水兽线条流畅、神态生动，即使已经退出现代建筑的建材使用领域，仍旧因为其精美的制作工艺而独立成为传统工艺品而得到部分群体的关注，从而流入市场成为新的交易商品，甚至有从业者以恢复灰塑彩绘的传统制艺手法来增加其市场价值，使滴水兽成为一种新的艺术收藏品(图19)。

图19 现代创作的滴水兽工艺品

(二)设施媒介

设施媒介是指通过建筑、博物馆、美术馆和其他综合性展示空间(比如节庆、习俗等)进行展示、传播的渠道。漳州市东山县西埔湾南堤的姑婆妈庙始建于明代，新世纪重修时特地烧制两条陶红彩釉的悬鱼悬挂于山墙两侧(图20)。作为建筑创新物件，这两条悬鱼与传统悬鱼相比样貌更加具象，悬挂的位置也不在山墙顶端，而是处于两面坡顶相交界的低汇处。这里的悬鱼有异于传统悬鱼的呈现方式，以陶件的新鲜样貌突出鱼形象的装饰作用，仍旧寓意平安、吉祥、丰收的美好愿望，同时以复古的创新形式吸引游客的目光。

图20 漳州市东山县姑婆妈庙的新悬鱼 图21 泉州市金鱼巷的金鱼铜板

2018年泉州市金鱼巷进行整体街面微改造时，从建筑立面延伸至房屋，从街巷延伸至院落，从空间环境改善延伸到街道消防、排污、交通等，进行一系列功能的完善与整治。外观改造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抓取“金鱼”这一地名进行视觉创设：街巷入口的地面铺设一块金鱼地雕铜板(图21)，店面全新设计了金鱼招牌挂饰(图22)，排水沟、井盖、空调罩、消防器材等遮盖物均以金鱼纹饰做镂空——作为街面建筑视觉传达艺术的规划者，杭州问美建筑设计工作室在做景观规划时，立足于“金鱼世第”的街巷印记，为整条街巷平面和立面设施设计了金鱼装饰主题。

图22 泉州市金鱼巷商家的金鱼招牌

数量繁多的金鱼鱼纹强化了街巷的历史古韵和独特气质，这种视觉传播策略收效明显，鱼图像的创新使用促其成为名副其实的“金鱼巷”。改造后的金鱼巷一改之前逼仄而杂乱的面貌，在首个“五一”假期就有10万人次的游客到访。如今的金鱼巷还入驻了陶瓷体验、古董收藏、咖啡休闲、文创品牌等店面，成为泉州市一个热门打卡旅游地。

(三)销售媒介

销售媒介包括旅游业的周边产品展销、艺术品拍卖会，以及古玩市场、画廊等艺术品交易市场等，通过作品推荐、策划宣传和新闻发布等渠道对目标消费者和潜在消费者进行传播。

闽南滴水兽和风狮爷是闽南地区众多旅游文创品中出镜率最高的两种图像。狮三百文创品牌专注于狮文化的开发，滴水兽摆件在2018年举办的“润物无声”泉州市旅游商品设计创作大赛中获得金奖后，又开发了筷架、冰箱贴、漫画等系列产品，在闽南旅游产品市场上极受欢迎。滴水兽还成为厦门某商场2020年年末“留厦门过年，年味不减”的展销主角。该商场年末迎春展销以滴水兽为主题，从室内到户外的宣传和导视均以彩绘的滴水兽(图23)及其相关实物进行布设。

图23 厦门市某商场的滴水兽主题宣传

滴水兽的建筑意义包含着守护家宅的愿景，特别是承载了闽南人的家国情怀。该策展团队利用这一闽南旧物精心设计了滴水兽中庭主景、红红火火的滴水兽春联、高高挂起的滴水兽户外海报，配合“滴水玩新”“滴水生财，福利满满”“滴水玩新，年年有余”等宣传文案以及滴水兽白瓷彩绘体验课程等，营造出浓厚的年味，吻合人们在春节这一传统节日中关于阖家欢乐、国泰民安的期盼心理。

(四)衍生媒介

衍生媒介通过文化创意产品的挪用、嫁接等改编手段，或采用视觉艺术图像的元素、程式进行绘画、影视、动漫等形式的创新和再创造，形成文化、时尚的功能产品和传播民间艺术。特别是文创数字化、传播网络化正以一种全新的消费和推广的方式，在各行各业掀起颠覆性的体验和变革。

锦鲤由于在2018年各地发起的“转锦鲤，得好运”抽奖活动而火爆，锦鲤也是被创意和改编得比较多的一种鱼图像。比如故宫的童趣锦鲤帆布包、敦煌的锦鲤金属书签、广州某设计师设计的“锦鲤护体”插画、黎明职业大学文化创意与策划专业学生设计的锦鲤水杯(图24)等。

图24 黎明职业大学学生创作的“锦鲤”水杯

2016年上映的动画电影《大鱼海棠》则运用影视动画艺术，以福建土楼为创意元素拟造了一个海洋深处的神仙世界，在角色形象、场景设置、动态表现等方面呈现了对传统鱼文化视觉表现形式的传承。泉州市鲤城区“觅鲤”创意园主打“鲤文化”，利用旧纸厂房和周边的空地空间，打造集艺术空间、文创市集、特色民宿、文化活动等为一体的特色休闲文化创意园，使城市废旧空间重焕生机。

总之，图像是一种基于人类的生活经验和情感感受而创作的实体，富有生命意义的认知价值。鱼图像在传统艺术样式中表达了一定的社会思想和观念；在当代视觉传播艺术中，其传播的信息内容和传播媒介呈现出多元发展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