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无间
2021-09-24亲切的刀子
亲切的刀子
“阿者言无,鼻者言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故阿鼻地狱亦称为‘无间地狱。”──《涅槃经》
“呜……”低沉的唢呐声从风云庄中传了出来。
唢呐微弱哽咽着,似是随时便要断绝,因为它的吹奏者已是靠坐在墙边并即将断气。
他的身边是戏班的众人,他们都死了。戏班众人身边的是婢女小厮们,他们也都死了。婢女小厮们的身边是各位宾客,他们也都死了,鲜血从他们的身下缓缓流出,在密布尸体的庭院低洼空地上汇聚后向庭院中间流去。
庭院中站着一个人,原本是一身白衣,此时也被鲜血染了颜色,他失神落魄地看着满堂的尸首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
此时,白衣人似是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尸堆里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那少年握着一把断剑,无比恐惧却又无比仇恨地望向白衣人……
那白衣人突地仰天长啸,号啕出声:“从此世间再无我,余生只为赎罪。”
二十年后。
又是一年春夏之交,青海湖口处聚集着数量惊人的湟鱼,它们铁灰色的身体交叠连接着,如同一面扣在湖底的铁盾。不过三刻,庞大的鱼群如乌云般向着自己出生的地方逆流而上,远远看去竟似一条由遥远湖岸延伸而来的桥,即将纵贯这烟波浩渺的湖口。
湖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荒岛,上面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迎风站立许久,突然纵跃而出,飘逸如流云,迅捷如奔雷。
他踏着鱼群铺就的桥向遥远的湖边行去,边行边啸:“大功已成!世间再无我,只有庄云风!”
(一)
“吾心有一剑,出鞘扫乾坤。”
斗大的十个字赫然刻在奉天府福威镖局牌楼之上,引得众人抬头仰视。
“呵!好大的口气!我就不信他……”一个看客指着对联扭头向身边的长者说着,却被这长者一记耳光打断了话头儿。
看客捂着脸愣住,同伴把他拉到一旁,神色紧张地说道:“师弟,别怪师兄,话可不能瞎说!”
看客惊疑,同伴又说道:“你可知道这十个字可是何人所写?”
看客摇头,同伴幽幽说道:“庄云风。”
看客大惊,复而叹气:“可惜福威镖局了……”
“唉,这江湖事就似一滩浑水,谁又能看得清?”同伴无奈回道,看客却是无言以对。
(二)
千金裘在身,琼浆酒入口,燎炉已烧红,香肌贴身侧。
可身旁的断剑冷!自己的心更冷!
庄云风把怀里媚笑着的“香肌”摔了出去,挥手击飞身前燎炉、打翻琼浆液、抓下千金裘撕得粉碎!
但,怒火更甚!
冷冷的怒火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一个声音在怒火中越来越响!
“就这样杀了他吗?不,太便宜他了!要让他比死更痛苦!”
庄云风心中怒火为之一滞,恐惧裹挟着耻辱,在烈酒的催发下突然弥散心间,把他拖入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凌乱回忆中——
那天他躲在尸体中间,除了颤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恐惧!因为他看见那个白衣人如虎入羊群般在人群间屠戮!
父亲死了,就躺在不远处。父亲的鲜血从脖子中缓缓流出并流向他的身边,可他却吓得不敢高喊着去和那个白衣人搏命!
——我要记住你!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三)
“这世道可还有公理正义?苍天啊!杀人者持刀横行无忌!受戮者自甘摇尾乞怜!”福威镖局镖头路福威跪地怒吼,他身上结痂的创口再度崩裂,鲜血顺着他耷拉着的断了筋的手腕缓缓流下。
庄云风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公理何在?你可以问问他们。”说罢转身看向身后噤若寒蝉的众人,他伸手一指,“王掌门,公理何在?”
被指之人是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这汉子便是洛阳心意门掌门。此时王掌门面色酱红,低头不语。
“刘帮主,你说呢?”庄云风又问一个瘦削的老者,那老者却是六合帮帮主,此时闻声一惊,忙低头怯怯回答:“小老儿不知。”
“那你说呢,云大侠。”庄云风再问向一个少年人,那少年是漠北新晋游侠。少年低着头,突听一声惨号骤起,他瞥眼去看,正見到跪在院子中的福威镖局家眷们正被依次斩首,他们的血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地流向他的脚边。
“祸……不及妻儿……”少年人心中所想撬开了他自己的嘴,愣是冲了出来!
“唰”!庄云风挥剑。
少年人抬起头,一道红线在他脖颈上由左向右浮现而出,继而猛地崩裂,鲜红的一腔热血顶着少年的头颅喷涌而出。
这血喷到空中,喷到在场众人的脸上。
刘帮主忙说着“盟主神威”便跪了下去,王掌门咬着牙也缓缓跪了下去,他们身后五门七派十六帮的武林正道人士也一同跪了下去。
“你们这群没种的老江湖到是机灵得很!”庄云风笑着转身又问向福威镖局镖头。
“三十日前,我说,你若不入我盟,我便灭你满门。十五日前,你派出弟子和亲属四处发出求援帖,广邀正道人士助拳。而今日,我来了,亲手灭你满门,他们也来了,却是来看着我灭你满门。”
庄云风说完,用刀背敲了敲镖主的头,少年的血抖落在镖主的额头上,他缓缓举刀,
“看吧,又有个人因你而死!什么是公理正义?谁的人多,谁的功夫好,谁他妈就是公理正义!”
看着庄云风的刀,路福威恍惚间觉得这把刀把当空烈日遮住了,满眼看去都是这江湖里残酷的肃杀和阴暗的冰冷,刹那间热泪盈眶。
“叮!”一声锐响,那遮天的刀断开了!煌煌烈日当空而出!
庄云风身形一滞,转身看去,正见一人踏剑而来。
那人脚踏一剑,来势如电,在他身前三丈处去势陡变,直插入地,踏剑之人身形稍滞后随即稳踩在剑柄之上。
“半生无瑕——苏罪!”众人之中惊呼声大起。
庄云风诡异地一笑,他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他的名字一样如雷贯耳,江湖中好事之徒有言:“绿林云风,江湖无瑕。”前四字说的是庄云风,后四字说的便是苏罪!
此人行踪飘忽,但所做之事却是惊天动地的侠义之举,从十三年前燕子坞十三寇一夜之间被击毙之事开始,江湖中几乎每年都有巨寇大盗被剿灭,他们所学武艺所在门派所犯恶行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却是四个字,那四个字就写在他们的尸身上——半生无瑕。
然而,从庄云风崛起于江湖开始,这个名字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时间,庄云风在江湖中刮起滔天的腥风血雨,由江南席卷至漠北,稍有忤逆者,便如风摧独木般消失无踪,一时间望风归降者如过江之鲫。昔年江湖之中口口赞颂的侠义正义之词再无声息,偌大的江湖恰似一滩发臭的死水。
“嚯!我们的苏大侠终于来了!你再迟来一会,可就来不及行侠救人了!”庄云风阴冷地说道。
“江湖事江湖了,何必伤及无辜?”苏罪飘然落下剑柄,白发白须白衣,淡然而出尘。面色无怒无惧,但眸子中却有一丝异样神色。
“无辜?哪有世人不无辜?这个世道便是人吃人,谁嘴大谁活!你若谈无辜,那我也是无辜的,你以为我会在意像福威镖局这样的小鱼小虾?我做这些只为了引一个人出来!那个人就是你!”
在场众人闻言均是面露惊愕,然而本应该惊愕的苏罪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昂起头说道:“我想你应该会知道,就好比我早就应该死去一样,但我今天还不能死,我求你放过他们。”
“我凭什么答应?”庄云风问道。
“你屠他满门,无非是以此设局引我出来,我已到此,你便不会仅仅只是想杀了我,你要让我比死还要痛苦。”苏罪说道。
“那又如何?”庄云风冷笑。
“有些话,从我口说出来比从你口说出来,更令人相信。”
庄云风听罢,犹豫一会,复又开口:“明日此时,你我到此。”庄云风又转向众人说道,“你们也必须来。”说罢转身而去。
(四)
月色如雪,月光凄然。城郊小路上一行人默默走着。
“此去三里的渡口上停着一艘船,船家可靠,你讲去处告诉他便行。”苏罪站定,对着身后福威镖局众人说道。
“去处?家破人亡,哪还有什么去处?”路福威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低沉沙哑,似是嗓子也被他自己身上的血堵住了。
苏罪愣了愣,黯然说道:“是我来得迟了。”
“不迟,你从漠北而来,三天三夜间日夜兼程,能赶得过来已是极快的了”路福威苦笑着,又开口,“你只是……早该在庄云风那个畜生出道时便出马的……而这二十多年来,你又去了哪里?你身怀绝技,却不去惩治恶徒……你又与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有何区别……你会主持公道吗?”
“其实……我比之他们更加不堪。但这就是江湖,你还是断了报仇的念头为好。”苏罪缓缓说着。
“也罢……不断又如何?”路福威摊开自己筋脉俱断的双手,“余生祈愿,求来世不为江湖人。”
说罢,他跪地向苏罪连磕三记头,直把额角磕得鲜血淋漓后方起身离去。
苏罪看着路福威渐行渐远的背影,长叹一声后朗声说道:“人已走远,王帮主还不现身吗?”
茫茫夜色中,有一人慢慢走出。竟是白日身处福威镖局中的六合帮王帮主。
“苏大侠,你是何时发现的?”王帮主摘下面罩后问道。
“我猜你是出于仗义来护送福威镖局众人。”苏罪笑了。
“护送……不敢当,我只是来送他们一程。”王帮主苦笑,“我若是真仗义,就不会袖手旁观,我……不配说出正义二字。我只是个无胆之徒。”
“敢冒险相送,已是不易。”苏罪说道。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王帮主面露凄然犹豫了好久,突地似下了决心,开口道,“苏大侠你要路福威断了寻仇念头,我知道你是想把他打发走,好放手和庄云风一战,但你击杀庄云风的把握又有几成?”
“一成也没有。”苏罪轻轻说着。
“怎么会?你可是半生无瑕,苏罪苏大侠啊,这江湖都知道,你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你是侠之大者啊……”王帮主惊讶地说道。
“因为庄云风是故人之子,因為我欠庄云风很多。”
“你……”王帮主听罢惊得瞠目结舌,半晌后复而冷笑,“说这些,无非两个字——人情,原来堂堂苏大侠也挣不脱这两个字!”
“不是人情,而是赎罪。”苏罪长叹一生,眼中竟有愧疚的神情。
“赎……什么罪?”王帮主不解,脑海中突然浮现苏罪和庄风云之间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
“也罢,和你讲一个故事吧。”苏罪缓缓开口……
(五)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叫凝翠。我最开始决定做一个剑客,是因为我觉得那样会在她面前威风潇洒,后来,在学剑的路上越走越远,我知道了,我其实是想学得一身武艺便可以保护她,使她快乐富足。
“寒来暑往,日月回转,我练剑时她就会在一旁默默守望,她的眼神是我的美好幻梦,也是我唯一的动力,那段岁月是我最快乐的回忆。
“但是,学武之道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的武艺开始寸步不前,每日每夜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付出都没有用,而她的眼神在我看来仿佛有了失望。
“后来很多年后我知道那不是失望,而是担心,她在担心我越来越不是她所爱的那个我,但当年我不明白。我感到恐惧,感到沮丧,我要变得更强,我以为我之所以寸步不前是因为我还不够专注,而我之所以不够专注,却正是因为我的心里除了剑还有她……
“这种煎熬折磨了我很久,渐渐地开始开腾出一股恨意,我恨所有的剑客!凭什么他们天赋异禀学武便可一日千里?凭什么我这等天姿平庸之人却要自我放逐刻苦修炼?
“我知道那是我心里的魔念,但我无法拒绝这股魔念带给我的修炼的快意,我快要在这魔念里迷失,只有凝翠让我心中保有一丝清明。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放下一切去找凝翠,忘却武林忘却江湖,可当我回乡那天却才知道凝翠早已嫁做人妇,并且那一天便是她的儿子行弱冠之礼的时候。
“我走过去,我以为她会向我说她的苦衷,然而她只是很惊讶但却默默不语,这时候她的丈夫风云庄庄主滕辛却走上前来挑衅。
“我们一言不合便比斗起来,我赢了他,凝翠替他求情。我当时很疑惑,凝翠却说她等了我好多年,而滕辛也追了她好多年,她在日夜对我的思念中渐渐明白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武道比她重要。她说真正的情,是长相厮守、朝朝暮暮的陪伴,滕辛虽然是个恶人,但是那么多年来对她很好,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就够了。
“听她如此说,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她,而我追求武道的决心也在那一瞬间崩塌了,原来十年练武,我却失去了我的所有!我恍惚了,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滕辛心有不甘,便冲上来,我在恍惚间不留余地地出手,却不想……凝翠挡在了我的剑前……
“她就那么倒在我的怀里,她说她此生最爱的便是我,而我此生最爱的却是武道。她怕我在她和武道间煎熬着选择,于是便要替我作出决定,但她自觉辜负滕辛太多……
“那一瞬间,我悔恨欲死,但我心中的那股恨意却是猛然升起,我恨!我恨她为什么没有一直等我!我恨滕辛为什么要夺走她!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所有的想法和她说!我恨滕偷袭我!
“恰在此时,滕辛状若疯虎般地杀向我,我们拼斗起来,风云庄的其他人也冲杀过来!我开始迷失,心中的恨意变为杀意,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而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铸成大错……我知道我的余生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赎罪,所以我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苏罪”。
苏罪说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王掌门听得目瞪口呆,良久,长叹一声:
“罢了,这就是江湖,哪有什么善恶啊,没想到苏大侠你……唉。”说罢转身便走。
苏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是无言。
(六)
天高云淡。
一阵寒冷的风从天空中倾斜而下,激荡起满地落叶。
庄云风站在暮色里,手中剑的剑身上倒影着一抹斜阳。
突然间剑身上的斜阳随着剑身的颤动而晕染了。
庄云风看向来路,其余众人也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苏罪缓缓行来,一身白衣洁白如雪。
“身上的白衣可是为自己服丧吗?”庄云风冷冷说道。
“不仅只为我,也是为了当年风云庄的众人。”苏罪说道。
一时间,众人哗然,当年风云庄一百零三口一天之间尽遭屠戮,只有少庄主一人下落不明。
“你一人的命,抵得上我满门老少的命吗!”庄云风怒吼。
众人再度哗然,人群中窃窃私语:“庄云风……庄云…反过来不就是……風云庄!”
“这些年我改名庄云风,就是为了时刻提醒我当年我风云庄的仇,今天我庄云风终于可以大仇得报!”庄云风说完提起身旁长剑,直指苏罪,接着说道,“你们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半生无瑕的苏罪苏大侠,不过也是个仗武行凶的屠夫!我问过你们什么是公理什么是正义?看,所谓的公理和正义无非是谁的功夫强而已!”
众人默然,许多人低下头暗暗长叹,许多人冷眼瞄着苏罪,人群中的王掌门不禁冷笑一声。
“大错已成,多说无用,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当年的我去赎罪,可是,当你出道时,我逃避了。正是我的这种逃避,才让你成为如今的你,我真是罪上加罪。”苏罪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放入口中。
“此药乃无解剧毒,三刻之内随时发作,你我都犯下重罪,我将以死谢罪,而你将如何,全凭天意。”苏罪也提起剑,遥指庄云风。
“哈哈,我绝对会在你毒发前杀了你。”庄云风持剑做起手式。
苏罪不再说话,只见他手中长剑剑光滚动,似隐隐化作一朵绽放了的铁色蔷薇,那蔷薇发出似龙似虎的呼啸,猛然间,蔷薇碎裂,由其中冲出一袭剑芒,其势似龙似虎!其意亦龙亦虎!
庄云风冷笑,单手握长剑,另一只手从剑柄处又抽出一把短剑,只见他二剑一前一后,长剑似母般将如子的短剑护卫在身后。剑势萦绕,如盾亦如矛。
三剑交击,矛刺虎!龙咬盾!
以迅猛对迅猛,以狠绝对狠绝!一个如云中龙、风里虎般在盾山矛林中纵横驰骋。一个却如狂浪下的礁石、破空的惊雷般抗龙刺虎!
时间凝固,二人每一招每一式极快却又似极慢,苏罪手中的剑招招攻庄云风所必救,而庄云风却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格挡,并以刁钻的角度刺出后手短剑。
苏罪回臂,用剑柄一格,顺势剑尖向前一探,直点向庄云风眉间,庄云风长剑由下而上格挡的同时,后手短剑再度刺出。苏罪却是一手抓向短剑剑柄,庄云风抖转手腕,短剑剑光滚动,竟是要搅碎苏罪迎过来的手。而苏罪的剑却并没有抽回,却是长剑脱手,那长剑紧贴庄云风长剑的剑身由上至下旋斩,依然直向庄云风点去。
兵刃离手是武者大忌,庄云风见此,顿时心生错愕反应略滞,待到侧头缩胸闪避过剑尖时,苏罪翻转过来的剑柄却是避无可避,直打到他的肩胛。
庄云风吃痛,短剑攻势稍缓,在这刹那间,苏罪迎向短剑的手竖起二指成剑势直取庄云风咽喉。庄云风短剑一竖,拖臂回挑直取苏罪手肘,苏罪却是再度变向,去握向自己脱手之剑的剑柄,同时他离剑的手一把扣住庄云风持长剑的手腕。
“噗”,庄云风的短剑刺进了苏罪的胳膊中,而苏罪的手却也握住了剑柄。庄云风发力转动剑柄,他要绞断苏罪的手臂,而苏罪手中的剑却是缓缓压向庄云风的脖子。
二人僵持着,苏罪突然开口:“你杀了我之后又要如何?”
庄云风感觉自己的短剑绞动之势骤减,像是被钳子缓缓夹死。而苏罪的剑已贴近了庄云风的脖子。
“没有了仇恨你还剩下什么?”苏罪又说。
庄云风咬起牙,他能感觉他扎进苏罪胳膊中的短剑在缓缓下沉,而苏罪的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在庄云风的脖子上缓缓拖动,慢慢地划开庄云风的皮肤,鲜血滴滴落下。
庄云风双目赤红,他知道他的气管将在下一刻被苏罪割开,他的鲜血和他的生命将一起消逝!
“让这一切恩怨全部结束吧!”苏罪缓缓说道。
一瞬间,庄云风感到苏罪手上劲力全消,他的断剑挑断了苏罪的胳膊后狠狠地扎进了苏罪的咽喉!
苏罪笑了,缓缓倒下,只见其七窍正有黑血缓缓流出。
庄云风看着死去的苏罪,愣在原地:“你……竟然毒发而死……”
庄云风怒吼,提起剑,猛刺了下去。苏罪尚未冷却凝固的鲜血喷涌而出。
“够了!”一声暴喝突然响起。
庄云风诧异地看去,却见旁观众人中走出一人,却正是王掌门。
“你说什么……”庄云风幽幽问到,他剑尖上的血缓缓低落。
“我要和你一战!”王掌门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就凭你?”庄云风失笑。
“凭公理和正义!”王掌门挺刀向前。
“好……很好!”庄云风话音未落,一剑砍出,王掌门挥刀格挡,但为时已晚,握刀的手臂高高飞起,一股热血挥洒当场。
庄风云并未追击,却用剑锋抵住王掌门的喉咙。冷笑着:“告诉我,你的公理和正义可来帮你了?”
王掌门直视着庄云风,突然间笑了。
“哈哈,又有人要为公理和正义而死了,还有谁?”庄云风说罢剑指众人。众人无声。庄云风冷笑一声,挥剑便要砍下。
“我!”众人之中突起一声暴喝,一个拿着长枪的汉子走上前来。
“我!”又有一人走上前来,从背身拿出一对钢鞭。
“我!”“我!”一时间暴喝之声此起彼伏,只见众人纷纷亮出兵刃。
这一瞬,庄云风有种错觉,这场景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风云庄的那个午后,当年他只是个不敢提剑的少年,除了愤怒便只剩下无助,而此刻他是凶名赫赫的庄云风,他的愤怒早已燃烧起来,但……手中的剑……竟变得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