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穿越人山人海
2021-09-23菜鸟果果
菜鸟果果
这个故事从爸妈辈的青春到孩子的青春,像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
1
现在的孩子都太有思想了,不像我当年,15岁放了学还在和哥们儿躲小树林里互相砸泥巴。那时候能玩儿得少,想得也真少,抑或是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我想不起长大的很多个瞬间。
好像每天都是上学、下课骑车回家,风从肋骨边呼呼刮过。第一次觉得有点儿难,已经是初三,开始学不会理科。
老师划分三六九等,成绩差的都坐最后几排,我坐在第二排也如坐针毡,被数学的几何跟物理的电路搅得晕头转向。怎么努力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差了几分没考上我们这儿最好的高中。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心里不是滋味,像醉酒的人在路边第一个干啰。总觉得一夜之间,自己成了差生。
2
《昨日青空》里画得没错儿,小城、上课、叫外号的哥们儿、放学后的小基地,还有一个少女的身影,组成了高中的全部。
我和宋蓉再有交集,是因为她的自行车太破了。
我俩初中就在一个班,偶尔聊聊天,高中又分在一个班,却因为座位离得远没再联系。那个年代的少年心里压根儿没有弯弯绕绕,我白天听课,放学就跟几个哥们儿美名其曰“学习”,跑去坝子上打牌,偶尔还去围观同学下围棋。老道是下棋者之一,经常晚上摸黑做动作不到位的五禽戏和八段锦。
那天下午放学,三毛突然说搞到了两张电影票,喊我去看,正好他爸是学校领导,在操场边有间小屋子。
也不知道當时是怎么想的,没什么责任感,又有点儿怕回家挨骂,总之我们骑车去看了《剪刀手爱德华》,电影散场时风都凉了,学校大门也早落了锁。我和他翻墙头,连自行车都拎上了墙。
等再回家,被我妈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说跟我爸一起等我到半夜。后来我再也没不准时回家,听话很多,唯一一次逃课,是和宋蓉晒了一晚月光。
3
自从她放学载着同学、因为车子太破,找偶遇的我换车子,我们就恢复了联系。临近高考的那天,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上课还觉得没聊够。
她妈妈患有精神病,很早去世了,我和她在操场聊未来,她说她的目标是军校,我说我有学上就行,些微悸动在我心里生长,像夜里悄悄绽放的花,但后来我们谁都没能实现理想。
宋蓉差了几分去了安大,我什么都没考上去复读。刚开始斗志昂扬,后来渐渐偃旗息鼓,第二年只比之前高了8分,还是什么都没考上。
我去考公招考了第二名,我妈没让去,退休了的她又被返聘去干活,一年工资全用来给我交补课费。这一次好歹有学上了,就在本地走读,口袋里依旧没钱,零星的专业里选了家里最容易帮忙找工作的发酵,毕业却阴差阳错进了邮局。
作为整个分局唯一的大学生,我被派去上海培训海关业务,认识了林子——一个长得普通,却很温柔的女孩子。
我们培训的人一起玩儿,有个同学撮合我俩,一来二去,一周培训结束后,老师让我们每个人说几句,把我俩喊上了台。老师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说没有。老师说:“上海话说我想死你了,是我想煞侬了。”我就对林子说了一句,她哭着跑出去了。
那晚,我们并肩走在黄埔大桥,她给我唱了首《请跟我来》,转日我们却分别乘车,离彼此远去。
我刚到家就接到了她的电话,两个月里,我把单位的电话费打爆了。她给我寄了一厚摞明信片,她写:“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那年夏天我去找她,当时从安徽到湖南甚至没有直达火车,我先去郑州,又转往南方,火车里没空调,全靠年轻熬下来的。
我们在岳麓山牵手,踏过橘子洲头。回程的那天,她追着我的火车一直跑一直哭,我心里百感交集,那一幕我现在仍记忆犹新,于是我退缩了。距离太遥远了。
我们渐渐断了联系,经人介绍认识了妻子。
4
我们三不五时去河坝、去公园、去电影院。中间她差点儿被别人抢走,但我们跟其他一对情侣去爬了趟天柱山,我一个人主动背了我俩的行李,回去她对我就热情了。
时间久了我就想结婚,想时刻跟她待在一起,可是我没房子,她妈妈不让。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后来丈母娘松口,我们立刻结婚,第二年就分到了不错的房子,可在传统的妻子眼里,依旧是过不去的坎。
我们还没准备要孩子,妻子不舒服去医院号脉,医生说恭喜。我当然高兴,和妻子幻想生出了人中龙凤。女儿出生,果然是那天产房里哭得最大声的。
女儿很聪明,幼儿园时就什么都懂,记性也好,我没怎么操心她,一心想做事业,开家当时世面还没有的快递公司。连手续都办了,就差最后一步,要找人盖章,妻子又整天数落我不沾家,我退缩了,不然现在什么都有了,是真没那个魄力。
人生像个小山包,稍起又落,女儿的老师开始跟我们说:“你们的女儿好像有心事。”小学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我想。就这样到女儿读初中,有天,许久不见的同学回来安排局子,还没开吃,妻子打电话说:“女儿跑出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女儿长大了。我开车在附近逛了一圈又一圈,我也不知道她平时爱去哪儿,我联系了警局的同学,想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后来她被辈分小的亲戚带了回来,就是因为她妈妈不让她上网的事儿。
5
女儿的成绩始终不如意,直到高二,我开始急了,给她安排了一大堆补习班,连艺考都想到了,但成绩就是上不去,我又开始觉得她不快乐。我被迫接受了她不是个乖巧小孩的事实,好在她有点儿自己的小特长,上着学就能有点儿自己的收入了,想来也能拥有凑合的普通生活。
而我只希望自己平安健康,能多给她攒下点儿东西,未来仍像18岁那年晚上的一团雾,可于我已趋于平静。
编辑/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