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鹤岭的雾
2021-09-23左右
左右
我不认为赛鹤岭属于任何人,尽管这座深山里很多孩子已经占山为王多年。它只属于我。不单单是因为雾的缘故,我用我的诗句霸占了它。
夏天的的早晨,赛鹤岭升起浓醇的薄雾,无论雨天还是清空,求学的孩子都在薄雾的恐惧中起床,抹了一把脸吃过土豆稀饭,孤零零地拖着花布书包去上学。缥缈的雾挡住了村路,甚至所有的周围只能看见自己模糊不清的手与脚,其他东西几乎不存在。这种情形另所有上学的小伙伴无助,但为了上学我们还是克服掉了这些恐惧,以低头只顾走路,不敢看四周的方式给自己壮胆,有时会在深不见底的秋冬之际,打着火把壮胆,有时候也会牵着自家的狗同行。森林不起眼的地方时不时会冒出几处吓人的活体:经常是一头嚎叫的狼在近处出没,有时是故意躲在大树背后的年纪大一点的同伴,有时是从草丛冒出来的一头牛,有时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问路,有时是一道黑影,有时候只是一阵奇怪的声音,不怀好意的小伙伴有时会编故事说,他看见了一个狐狸变得妙龄少女,喜欢挖出小孩的心然后吃掉。事实证明,这些聲音和黑影,是村里某个人故意吓唬我们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村里的小伙伴一个不少,长年累月照旧在村子的私塾里求学。我们对知识的渴望,是那个年月里最动容的勇敢。
无法否认这里的一切都是世外桃源。这个村子不足一百户人家,坡地遍野,人烟稀少,山民喜欢隐蔽地居住在云烟深处,诸如那些柿子树、核桃树、板栗树密密麻麻结扎的地方,或者有溪水淌过的森林,或者雾气足以将整个房子掩盖的盆地。我和同学家之间的路程往往很长,有时要步行一个小时才能找到,所以同学之间很少串门。即使是亲戚之间得友好来往,也要等过节的时候才会走访。所以家家户户都是油盐茶米的独来独往,孤立与寂寞对他们来说是家常菜,但与世无争,无忧无虑才是他们的生活主食。这个村子除了通电,什么都不通,除了山连着山,黄土地连绵着沟壑,溪水依着积雪,森林傍着草木,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与外界发生关系。
从小爷爷给我讲很多当地人所见所闻与狼有关的传说。教了多年私塾的爷爷说,赛鹤岭的雾是森林里神仙们修炼时发出的灵气,没事了多去吸吸,能够净化一个人的灵魂。爷爷还说,森林里的狼从不吃人,除非人类触犯了狼群的领地。狼群的这一原则源自森林里的雾气,它们相信只要仙雾依然存在,人类就不会触犯它们的图腾。我喜欢上了爷爷的故事,但很遗憾,爷爷走后,所有的故事就断了惊心动魂的续剧。
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块宝地,一块可以安放被人们成为“心”的东西。在那秦岭之南,丹江以西,赛鹤岭的雾,让我在深山的恐惧中看见了大地拔地而起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