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鞋与风鞋

[德]乌苏拉·韦尔芙尔

乌苏拉·韦尔芙尔（1922-2014）出生于德国鲁尔区的杜伊斯堡。上大学时她研读的是德国文学与历史，毕业后一度从事教育工作，1961年成为职业作家。代表作有《流星》《乔的花园》《光与暗：启迪思考的故事集》等，作品被译成多种语言，获得德国和国际多个文学奖项。1991年，作者荣获德国青少年文学奖首次颁发的终身成就奖。

令提姆烦恼的事儿确实不少。他其貌不扬，是全班最胖，又是全年级个子最矮的那一个。同学中有人喊他“胖子”算是友好，不太友好的则给他起外号叫“巴哥”（巴哥犬）。提姆出身草根家庭，住在城边一栋大楼的地下室里，母亲操持家务没有收入，父亲倒是个手艺不错的鞋匠，做鞋、修鞋样样在行，挣得不多但也足以养活全家。提姆心里常想：“别看我又胖又矮，要是生长在富豪之家，照样能在同学面前趾高气扬。”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实在荒唐，所以更多时候还是放弃幻想，回到现实——现实是：爸爸妈妈恩恩爱爱，对他又都关爱有加，这倒让提姆感到欣慰。

马上要过七岁生日了，爸爸妈妈问他有什么愿望。提姆说：“我不想再当自己了，我想变成另一个男孩儿。”当然，他对爸爸妈妈要送他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还是充满渴望的。会是什么呢？是电动小火车玩具，还是一匹活蹦乱跳的小马？提姆脑子里盘旋着无数美妙的想象。

生日这天，当提姆早上醒来时发现礼物已经“从天而降”：爸爸给他制作了一双红色童鞋，妈妈给他缝制了一个漂亮的背包。爸爸宣布：假期里穿上新鞋，背上背包，我们去游历远方。“好哇！”提姆求之不得，高兴得跳了起来。

一个星期过后，迎来了暑假。爸爸带齐了修鞋工具，妈妈则为他们准备了衣物和一些食品。爸爸郑重地给提姆的新鞋赐名“火鞋”，提姆则称爸爸穿的一双鞋为“风鞋”，并约定以后就用“火鞋提姆”和“风鞋老爸”相称，父子俩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火车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小站，远处高高的山峰映入了眼帘。沿着公路没走多远便拐上一条田间小道，接下来又穿过草地和农田。出征第一天运气还不错，在一个农庄，人们听说修鞋师傅上门了，都把自家该修的鞋子拿了出来，风鞋老爸便打开工具箱忙碌起来。火鞋提姆则跟着一个名叫吉赛拉的女孩儿参观了她家的马厩、牛栏、猪圈、鸡舍，见到了许多城里见不到的东西。傍晚，他还协助吉赛拉，一同把牧归的奶牛群牵了回来。火鞋提姆开了眼界，心里愉快极了。在另一个村庄，火鞋提姆遇到过一群正在踢足球的小朋友，他们对面前这位陌生来客表示好奇，也都喊他“小胖子”，但看不出是对他的歧视。不仅如此，还邀请他一起踢足球。“我跑得不快，踢得不好。”火鞋提姆实事求是地介绍自己。“你当守门员最合适了，胖胖的身体往球门那儿一站，什么球也别想从你身边溜进去。”一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对火鞋提姆这样说道。就这样，火鞋提姆融入了陌生的团队，很快就同这些小伙伴儿熟悉起来，玩儿得难舍难分。第二天，当火鞋提姆跟随风鞋老爸上路时，小伙伴儿们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臨别时还不忘相互开着玩笑：“再见，火鞋提姆，明年再来时可不能太瘦哟。”“放心吧，我争取瘦得像大象。”“不，要瘦得像南瓜。”“希望最好能胖得像鸟腿儿。”

就这样，父子俩漫游在乡间村落，几乎每到一处，都受到欢迎，风鞋老爸都能找到活儿干，火鞋提姆不断地接触着他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交上了与以往不同的新朋友。在家时提姆还曾想过这次旅行会不会碰上强盗，或者在森林里遭遇危险的野兽，他还幻想能挖到藏在地下的宝藏。结果，眼前的一切虽然与他想象的大有反差，却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然也有没走到下一个村落天就黑下来的时候，偶尔也有基本上找不到活儿的一天，但父子俩没有报怨，没有烦躁，始终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他们住过收割后的麦田地，住过谷仓外，借住过农户家，也住过廉价的小旅馆。夜幕降临后，他们有时也会“生病”，那是一种思乡病。风鞋老爸会思念他的妻子，火鞋提姆会想念她的妈妈。每到这时，父子俩都要回忆一些发生在这个家庭中或温馨或有趣的故事才能进入梦乡。

这一天，风鞋老爸对火鞋提姆说：“咱们今天得快点儿走，要在午休之前到达前面村子里的邮局。按约定，我们会收到你妈妈寄来的邮包。”火鞋提姆一听可来了精神头儿，立马就跑到了爸爸的前头。到了邮局，果然没让火鞋提姆失望。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包裹，惊喜地发现里面有干净的衣服和好吃的食物，还有一封妈妈写的信。妈妈写道，她非常非常想念她的小家伙儿，还说她托这封信带给他好多好多的吻。看着看着，火鞋提姆咧嘴笑了，尽管鼻子是酸酸的。风鞋老爸写了一封回信，火鞋提姆则画了一幅画——《我们行走在路上》，然后他们俩把穿过的脏衣服从背包里取出来，统统塞进包裹箱里，同时，风鞋老爸还将一路劳顿挣下的钱，一并寄回家去。

转眼三个星期过去了，火鞋提姆的假期余额明显不足，这意味着周游四方的旅行马上就要结束了。在外的最后一天过得好快，父子俩脚步不停，朝行夕至，到了傍晚才到达一个有火车站的小城，登上了返家的火车。火鞋提姆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呼唤，也似乎听到同学们的七嘴八舌：“胖子，外出都见识到了什么啊？”“巴哥，你没有像皮球似的从山坡上滚下来吧？”“哼，这回我才不生气呢，我要微笑面对，我会告诉他们‘别急，别急，从明天开始我将把所有的见闻陆续讲给大家听。”火鞋提姆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要以一个全新的、自信而豁达的形象出现在同学们面前。

（责任编辑  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