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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反日军围攻战:打出八路军三五九旅的军威

2021-09-22陈湘安

党史文汇 2021年9期
关键词:三五九旅五台山铜钱

陈湘安

五台山,著名佛教圣地。山上古刹林立,群山叠翠。台怀镇位于五峰合抱的中心。1939年,此地发生过八路军第一二〇师三五九旅抗击日军的五台山反围攻战(史称上下细腰涧战斗)。此战是第三五九旅抗战时期进行的规模最大、指挥最精彩、战斗最英勇、拼杀最惨烈的一战。随着近年来研究热度渐涨,知名度越来越高。

日军围攻五台山

1939年5月,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制定“五台作战”十号作战计划:“扫荡山西省东北部,特别是五台山周围的共产军。”其计划首先“扫荡台怀镇一带”,扫除五台山地区的晋察冀党政军机关和八路军主力部队第三五九旅七一七团,并制定了自5月8日至6月25日分4期对五台山区进行“扫荡”的计划,且从关东军调来第七飞行团配合作战。

此时,第三五九旅正分散在四地休整:旅部率直属部队驻繁峙县神堂堡;第七一九团驻广灵县南村;第七一八团驻灵丘县上寨;第七一七团驻五台山西南山麓豆村镇闫家寨。

据日军第一军作战日志记载,情报部门已掌握第七一七团所在位置。日军将独立混成第三旅團调到同蒲铁路北段,从4月中旬相继占领五台山周边的繁峙、代县、崞县等县城和大营、砂河、原平等集镇;第一〇九师团占据五台县,完成了对五台山的半弧形包围圈,欲将第七一七团围歼于五台山区。

日军五路进攻部队5000余人。第一路为第一〇九师团佐佐木部队,第二路为第一〇九师团久世部队,第三路为第三混成旅团加纳部队,第四路为第三混成旅团海老泽中队,第五路为繁峙驻军与第三混成旅团部队。五路日军分别于8日、9日、10日出发,于10日下午到达各自进攻出发地,同时切断各个出山通道,封闭包围圈,11日晨向台怀镇发起总攻。

由于有关这场战斗的参战部队档案、我军战史、个人回忆及研究文章中存在数据不一、日期不清、说法不同等问题,本文从原始档案、亲历者回忆中,详尽比对关键要点,多方佐证,展现这场战斗的历史原貌。首先,这场战斗如何命名更为切合实际?笔者认为,应命名为“五台山反围攻战”。因为日军将这场战斗明确定为五台山“扫荡”战。我军突遇强敌,白刃交锋,血染沙场,于绝处逢生。紧接着又在突然遭遇中一举歼灭日军。这次战斗进行了7天6夜,惊险激烈。因此,用“上下细腰涧战斗”不能涵盖这场战斗的全貌。其次,日军进攻部队是四路还是五路?多个亲历者回忆和战史都表述为五路,除其他四路外,还有一路出自繁峙。繁峙有一条通往台怀镇的重要通道,如果繁峙无日军部队,整个包围圈西北方会呈现出一个长达80公里的大缺口。豆村至茶铺一线是第七一七团休整驻地和活动区域,出山口正对着繁峙。驻繁峙日军不派兵前出,是为了围三阙一,等我军自投罗网。第三五九旅旅部致晋察冀军区电报曾指出:5月6日,“繁峙砂河六日增敌千余”,准备进攻五台山。因此,繁峙日军自成一路,布置兵力向岩头与茶铺-富家庄(临近台怀镇西南)一线机动。

5月8日清晨8时,第一路南线佐佐木部队主力率先从五台县南茹村出发,途中受到晋察冀军区二分区部队不断袭扰,于19时30分到达耿镇南高洪口一带宿营。

佐佐木部队经耿镇、狐峪口于5月10日上午11时到达并占领石咀。曾经驻扎在石咀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不久前已搬往100多公里外的河北唐县大张合庄。石咀群众坚壁清野,日军一无所获。日军派出部队,企图抢先掐断五台山到龙泉关的通道,关闭第七一七团出五台山的大门。日军同时派出一支步兵和山炮分队开往长城岭。长城岭位于石咀东北方向,是向东通往龙泉关的必经要道。

5月9日凌晨,第三路北线加纳部队秘密出动,趁夜色掩护,分左右两路隐蔽奔袭神堂堡:右路为小林部队向小柏峪进发,经车厂、文溪里向南走山路策应,计划在青羊口至口泉村一线与主力会合;左路为日军主力一个步兵大队和一个山炮中队,沿大路疾行15公里,于凌晨2时30分到达大寨口,计划清晨偷袭神堂堡。日军行至大寨口,就遭到第三五九旅骑兵大队的阻击和袭扰。日军疲于应付,进速缓慢,直到清晨8时才赶到神堂堡。神堂堡,位于两条大路十字交叉的交通要道,北路正对南山,向东绕过南山沿东南大道可直达阜平县城;从南山前向西,一条山路通往青羊口、口泉村。

当时,王震(三五九旅旅长)正在赶赴晋察冀军区开会途中。旅部命令骑兵大队在大寨口到神堂堡一线迟滞日军前进;教导营在神堂堡构筑阵地,阻击日军向龙泉关晋察冀边区党政机关驻地进军。

5月9日上午8时,加纳部队进至神堂堡南山脚下,遭教导营轻重武器拦阻射击,日军随即应战,山谷中顿时枪声大作。教导营利用两侧群山有利地形不断追击袭扰,繁峙县委书记带着担架队、民兵大队长马道士带着县大队也赶来参加,打得敌人难以招架。

加纳部队从神堂堡向口泉村一路疾行,当晚到达该村宿营。口泉村地处Y字路口:向西北8公里直达吐楼村,再顺着沟底向北前行,两侧山壁倾斜陡峭,沟底狭窄,被当地老乡称为细腰涧,前后沟分别称为上、下细腰涧,日军可沿此山路返回大营驻地。向南为娘子城、莲花崖、盘道村,控制盘道村,就卡住了五台山下山向东的交通要道。盘道村,正是这次加纳部队的前进目标。从这里继续向南,就可与从铜钱沟北上的佐佐木部队会合联手封闭包围圈。

加纳主力部队早晨从口泉村出发,一路向南经娘子城、莲花崖、土川里、盘道村、李家峪到达铜钱沟,计划与佐佐木部队会师,闭合包围圈。

5月9日清晨,日军第二路第一〇九师团久世部队向豆村出动,从南面沿山道向台怀镇攻击前进,先头部队与第七一七团侦察警戒部队在豆村遭遇。豆村,地处豆村镇中心,四面环山,为通往各村的交通枢纽。位于该村西北5公里的闫家寨,正是第七一七团团部和主力部队驻地。团长刘转连迅速将敌情上报旅部和晋察冀军区,随后指挥全团准备战斗。

海老泽中队距台怀镇路程最近,10日晨开拔,从砂河由北向南赶赴台怀镇,砂河距台怀镇48公里,途经东台。该队行进10小时当晚抵达东台北侧山麓宿营。

根据敌情判断,最先出动的南北两路日军一路偷袭神堂堡,一路占领石咀,这将威胁到龙泉关晋察冀党政军领导机关的安全。晋察冀军区命令:二分区部队在耿庄、洪家村、豆村一带阻击迟滞日军;第七一七团前往龙泉关保卫晋察冀边区领导机关,阻击五台县出动的日军佐佐木支队;第七一八团火速驰援神堂堡,拦截加纳部队。

此刻,距神堂堡49公里的上寨村第七一八团驻地正在举行团长陈宗尧和田家庄妇救会干部田英杰的婚礼。一封电报突至,他接过电报当场严肃宣布:神堂堡遭日军围攻,旅部命令火速增援!全团立即集合,10分钟后出发!

驻扎在闫家寨的第七一七团主力10日晨赶赴龙泉关,一路爬山疾行50多公里,于当晚到达距石咀5公里的金岗库。侦知日军已抵石咀一带,刘转连决定翌日晨绕道石咀北面山谷河道经铜钱沟直下龙泉关,到达金岗库时,加纳部队刚到口泉村,其仅留后卫部队拦阻我军追击,大部向南直下,向莲花崖、土川里、盘道村、铜钱沟方向行进。只是这条骡马古道乱石遍布,路旁山涧堆满大小山石,峡谷中石滩与两侧山壁基本无法通行。口泉村至莲花崖5.2公里,日军行六七小时,下午15时才赶到。莲花崖至土川里、盘道村仅三四公里,加纳部队直到10日中午12时才从盘道村向铜钱沟进发。按计划该部10日下午应进入铜钱沟与长城岭的佐佐木支队会合,封闭包围圈,但没想到乱石河滩无法快速通过,不得不在这深谷扎营过夜。

5月11日清晨,四路日军从各指定进攻位置开始向台怀镇发起攻击。北线第四路海老泽中队出发后一路上山,首先到达东台望海峰,而后从东台向西南行进15公里直奔台怀镇,行军4小时,中午12时首先占领台怀镇。南线第一路佐佐木部队兵分三路从石咀出发:左路向北经金岗库走大道直插台怀镇;中路进入铜钱沟后转西向台怀镇攻击前进;右路向长城岭方向前进,从东北绕道进军台怀镇。三路纵队只有左路于下午按时到达台怀镇。南线第二路久世部队从位于五台山南台顶南麓的闫家岭出发,向台怀镇进军。11日下午15时,数千日军按作战计划占领台怀镇,但入城后各路日军发现围攻的是一座空城。尽管如此,第一期战斗任务如期完成。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中将专程前往崞县(今原平市)第一〇九师团司令部和独立混成第三旅团司令部视察,对两支作战部队给予嘉勉。然而,他心里十分清楚,在铜钱沟和口泉村一线,有两场战斗尚未结束。

遭遇铜钱沟

佐佐木中、右路纵队北上到达铜钱沟(今芦家庄村一带)前沟出口,恰逢第七一七团前卫连南下在此转头向东前往龙泉关。日军立即从侧面展开攻击,企图将该连拦腰截断。

此时,从军区驻地赶往神堂堡途中的王震也被这支日军阻隔在距长城岭10多公里外的龙泉关。上午,他给军区发电报,简要说明了情况:

甲、我昨十日到龙泉关敌已占长城岭,其大道以北石山小道系梯或石崖,故于十一日赶回神堂堡。

乙、七团主力在长城岭、金岗库、台怀以北以东山地。……

丁、七团第一营两个连在长城岭,其二三营在右坪、台恒之间,均有激烈枪炮声飞机声。

这封电报发出时间应为11日上午9至10时,此刻第七一七团进入铜钱沟的部队已有两个连,后续第二、第三营位于从右坪、台怀之间向铜钱沟疾进途中。前卫连遭侧击与敌激战。第七一七团主力部队正在从金岗库到长城岭之间的“台怀以东以北山地”。

铜钱沟南阔北窄,长达七八公里,第七一七团先头部队进沟后由北向南行进不远即到达芦家庄村附近三岔路口,转向东行可直达长城岭、龙泉关。前卫连刚通过三岔路口向东转进,突遭日军佐佐木支队中、右两路縱队侧击,将前卫部队拦腰截断。

第七一七团多次发起攻击,试图打开通路均未成功。对此,刘转连回忆:

部队上路不多时,忽然碰上一股从侧面插过来的日军。9点多钟,敌人开始了对我炮火轰击,铜钱沟打响了。三营前卫连一阵手榴弹打开了一条通道,跑步通过了被敌人炮火封锁的山沟。由于敌人兵力多,火力很猛,打开的缺口很快又被封闭,阻止了我团主力前进。情况十分危急。据老乡介绍,通过东北面的大山,还有一条通向繁峙县神堂堡的小路,可以避开敌人。我当即决定将供给处的运输辎重连改为前卫,顺着老乡指点的羊肠小道,迅速向旅部驻地神堂堡转移。

后卫辎重连变前卫,整个部队调头北进,从前沟转向后沟,从铜钱沟村向盘道村、莲花崖、口泉村、青羊口转进。日军紧追不舍,第七一七团边打边向铜钱沟后沟撤出,但发生了意外情况。刘转连回忆:

此时旅部在神堂堡也受到了另一股日军的侵袭。进攻神堂堡的这股日军正顺着山沟,向铜钱沟扑来,黄昏时候,与我团供给处的辎重连相遇。我担任前卫的辎重连受到敌人山炮的轰击和先头骑兵的袭击,又立刻退回到铜钱沟。

当南线佐佐木中、右两路纵队向第七一七团展开攻击时,北线加纳部队主力正从神堂堡奋力向铜钱沟进军,于12时沿土川里、盘道村,向李家庄、铜钱沟方向继续前进,与计划北上的佐佐木部队会合。 黄昏时截击辎重连的正是中午从盘道村出发翻越崎岖山岭马道赶来的加纳部队主力。双方立刻抢占阵地展开战斗,第七一七团受到日军主力南北夹击。正在抗击尾追日军、边打边走的各营部队突然发现退路已被截断,全团已被堵死在铜钱沟这条狭长的山沟里。 敌人依仗优势兵力和武器,向第七一七团发起猛攻,山炮轰击,飞机轮番扫射,眼看日军就要冲进铜钱沟的后沟,刘转连当即命令第三营七连连长谭谦禄带领全连迅速扑下山去坚决堵住敌人。他体格魁梧、机智勇猛,带领全连冒着密集炮火迅速冲出山沟,一阵手榴弹打乱敌前卫部队的阵势。各营也迅速与日军抢夺两侧高地。一场激战在铜钱沟里展开。刘转连回忆:

敌人的飞机轮番轰炸扫射,炮火连续轰击,使整个山沟变成了一片火海。我们的战士一次又一次地把敌人打退。敌人竟灭绝人性地施放大量毒气。顿时,阵地上升起褐色的烟雾,战士们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流眼泪,呛得直咳嗽、作呕,气都喘不过来。正在这个时候,电台台长跑来向我报告:电台与旅部的联络断了。

全团被围困在狭长山沟里,所有大路全被日军占领,情况万分危急!然而,越是到了危险时刻,刘转连和团政委晏福生越发镇定,立即通知各营指挥员开会,并派人火速去附近村里找向导。侦察员找到一位老樵夫,得知有一条地图上未标的小路可绕过台怀镇直通北台!刘转连闻讯激动下令:“马上出发,保持绝对安静!”并命令谭谦禄带一个排断后。全团像一条长龙踏上崎岖山道脱离险境。刘转连回忆:

那是一个昏沉沉的黑夜,对面不见人影,只能借地上积雪反照出的一丝微光,辨认脚下的道路,山道狭小,一边是万丈深谷,一边是石壁触天。在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上夜行军,当时五台山冰封雪冻,寒风刺骨,道滑难行,有几头骡子就因走滑了蹄,连同驮着的装备器材,一起滚下了悬崖。大家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奋力向山顶攀登。

铜钱沟战斗结束了。这一场关乎全团将士生死存亡的决战,亲历者绝不会忘记。

胜利突出合围

5月12日,经过一夜艰难跋涉的第七一七团主力,黎明时刻到达台怀镇附近,听到日军正在从台怀镇方向赶往东台望海峰地区进行清剿。第七一七团主力在黎明的曙光中,登上了五台山的顶峰,即高达3000 多米的北台,终于绝处逢生,突出重围!刘转连回忆:

后半夜,部队行进到台怀近郊,听见台怀和东台人喊马嘶,鸡鸣狗叫。我们断定,前方有敌人活动。果然,不多时,派出去的便衣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敌人的先头部队,快接近台怀镇和东台了。”“快!我们一定要甩掉敌人”,我当即命令部队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台怀镇与东台之间的空隙地段,向着更高的主峰攀行。很快,大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冲了出去,远远地避开了敌人。在黎明的曙光中,我们登上了五台山的顶峰,即高达3000 多米的北台岭。

在日军《第一军机密作战日志》中,可看到其“扫荡”行动记载:

五月十二日3B9(即第三混成旅团海老泽部队)部队结束了在台怀镇东部望海峰附近一带的扫荡,准备返回。

和七一七团差点“擦肩而过”的这股日军,应是于11日占领台怀镇后12日晨从台怀至东台的海老泽部队。当第七一七团主力从台怀镇一侧绕过时,海老泽部队正前往东台望海峰地区进行清剿。

而参照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上下细腰涧战斗”图示,日军海老泽中队到达台怀以后主要是在东台望海峰一带活动。

12日清晨,第七一七团主力绕过台怀镇,登上3000多米的北台顶。绝处逢生,突出重围! 后卫阻击敌人的七连连长谭谦禄不久也赶了回来,兴奋地报告:“团长,任务完成了,鬼子在台怀自个儿干起来了!”他们在台怀镇和东台的日军之间,制造了一场日军自己打自己的插曲。北台顶的背后是抗日工作区。第七一七团部队刚一落脚,村上男女老少便上前嘘寒问暖,烧水送饭,还抬来一筐筐山药蛋。他们安全地休整了一天。

12日黎明,南北夹击的两路日军在铜钱沟迎头会师,这时才发现山沟里人迹全无!第七一七团已于深夜跳出包围圈不知去向。情况上报军部后两路日军打扫战场各自向来路返回。加纳部队主力开始向口泉村方向返回,王震闻讯命令第七一八团迅速赶赴口泉村围堵,绝不放敌人返回大营;同时派人设法通知中断联络的第七一七团火速前来坚决消灭之!日军700多人从铜钱沟后沟出发,向盘道村、莲花崖、娘子城、口泉村运动,于下午16时30分行进至娘子城,遇到旅教导营和骑兵大队的阻击。

青羊口阻击战

5月13日上午,日军加纳部队主力从口泉村攻进青羊口一线,企图向神堂堡方向突出包围返回大营驻地 。当他们刚走过青羊口时,就与七一八团前卫三营十一连迎头相撞,一场战斗瞬间打响。敌人见退路被阻,发现我军意图聚歼其于青羊口一线,立即架起山炮猛烈轰击,全力抢占青羊口。

青羊口是通往神堂堡的最后一個隘口。陈宗尧随即命令:“快去告诉三营把预备队全部顶上去!让他们把手榴弹全用上!”第三营营长刘三元接到命令,一把甩下帽子,吼道:“告诉十一连,把手榴弹全部给我用上!让预备队全部顶上去!就是全打光了,也要守住阵地,绝不后退一步!”

敌人冲锋多次未果,调来飞机增援,山炮齐射,阵地一片火光。关键时刻,第七一八团一、二营赶到,战士们迎着日军冲上去,手榴弹成群飞过去,顿时打得敌人丢盔弃甲。见八路军援军已到,日军迅速调整部署,集中全部火炮猛烈射击,飞机轮番扫射轰炸,更凶猛地进攻,于13日下午攻占青羊口,随后迅速向神堂堡方向突进。

王震亲到前线视察后指示陈宗尧:“敌人目前还很顽强,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消耗他,疲惫他,同时注意保存有生力量。”陈宗尧立刻命令二营换下三营进入阵地,一营向敌人侧后迂回。此时的第七一八团今非昔比。担任正面阻击的第二营,之前在田家庄歼灭日军一个加强中队,缴获3具掷弹筒,4挺重机枪,组建了重机枪连,火力大大增强。日军几次从青羊口向神堂堡推进,都被打回原地,虽筋疲力尽,口粮耗尽,但仍负隅顽抗,沿山脊两侧不断突击。王震下令:“把敌人全部压到沟底!”

第三营十一连大个子班长、机枪手王大力,之前和日军拼刺刀时被砍断3根手指。这次战斗,他端着机枪打退敌人的一次次进攻,不料换弹时被击中腹部,临终前还在高喊:“同志们消灭敌人!”还有一位战士被弹片炸穿腹部,肠子流了出来,他把肠子塞回去,用手巾堵住伤口,坚持把敌人打退才坐担架下去。抬担架的老乡个个是好汉,他们被战士们的杀敌精神震撼了,哪里枪声激烈,就抬着担架往哪儿冲。

到13日傍晚,还剩最后一座石崖没攻下来。日军死守不退。警卫连连长、走过长征的老战士曹协理带队冲入敌阵拼刺刀,一连捅死多个敌人。日军多路涌来,警卫连寡不敌众。这时,第七一八团副团长徐国贤带队赶到,高喊着杀声冲上山去一举攻破石崖。日军进攻无望施放催泪弹企图趁机溜走。天黑时分日军全部被压下沟去。第三五九旅副旅长郭鹏回忆:

夜晚的山区,天黑得很早。山谷间只有号兵彼此问答的号音和战士们用日语呼喊我军优待俘虏的声音。深夜,忽接哨兵报告,沟底下好像有动静。大家屏声细听,既没有人喊,也没有马嘶,只听见一片齐齐擦擦的声音。

敌人显然想趁夜突围。战士们从山上跃出,像疾风一样冲下山坡。此时天色漆黑,一时敌我难辨,谁也不敢轻易动枪。漆黑的沟里展开一场无声混战。日军仅留下少数人马迷惑我军,主力暗中往西北方向撤离。

让敌人从眼皮底下溜走!第三营教导员王德元见到王震后愧疚难当,没想到王震没有责备他,反而鼓励说:“你们三营第一步阻击任务打得很好,你是七一八团的老兵,要坚决打好这一仗,彻底消灭日军!”王德元听后精神大振。第七一八团全体动员,一鼓作气向前猛追,满山遍野都是战士和民工互相鼓励的声音,终于在拂晓前追上了敌人。

血战细腰涧

5月13日晨,与旅部失去联系的第七一七团,正由当地向导带路从五台山北麓向神堂堡进发,从北台顶向车厂、文溪里方向行进了40多公里山路,当晚在繁峙县细腰涧村山北驻扎。次日清晨出发前往神堂堡时忽然发现日军加纳大队正在山南驻扎。满山沟都是敌人,第一、第二营都已出发远去,刘转连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连,但战机稍纵即逝!他当即派人叫回各营,自己率领警卫连冲入敌群。

上下细腰涧山高路险坡陡,两列大山夹一细长狭谷,日军分前后两部人马在山涧中穿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做梦都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八路军主力。

该涧北边尽头的那石梁横亘在峡谷终点。就是在这道山梁上,刘转连带一个警卫连冲下山去。警卫连在全团装备最好,有10挺机枪,一起扫射就像刮起一阵狂风,战士们居高临下猛冲下山。敌人突遭意外打击,顿时乱作一团。 敌群中的刘转连一面指挥就近部队全部投入战斗,一面派政治处主任廖明和独立营政委袁福生分头去追赶已经出发的第一、第二营,命令他们立即转回抢占山头阵地阻击敌人!同时给王震写信报告自己所处的有利形势。命令通信排排长黄念怀火速送往旅部!

山沟里的日军很快发现归路被断,开始猛烈反扑。就像一群陷入绝境的困兽,冲锋一次比一次猛烈,进攻一次比一次密集,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危急时刻,日军敢死队冲上山垭。谭谦禄抱着一捆手榴弹冲进敌群,与日军同归于尽!袁福生回忆:

敌人发了疯,拼死命想夺取唯一的退路山口,战斗非常激烈,当天十一连朱连长壮烈牺牲,由云南参军的副连长带领部队继续战斗,后来弹药打完了,敌人冲上山垭。该连副连长打倒了十几个鬼子,但是被后面的敌人子弹打中牺牲了。在这紧要时刻,我军两侧山上密集火力援助三营,最后把敌人打下山口,巩固了阵地。

就在日军再次发起冲锋时,后边突然响起密集的枪炮声,王震率部赶到。这一次,是八路军把日军堵在了山沟里。第七一七团在阵地上欢腾起来!孤军奋战数日终于和主力会师了!战士们忘记了疲惫,全都精神百倍地投入戰斗。不多时,王震来到团指挥所,兴奋地说:“你们打得很好,七一八团也打得很漂亮,被我们缴获的92步兵炮,现在正向敌人猛轰。多准备些手榴弹,坚决堵住日军的退路!”

15日拂晓,王震命令发起总攻。第七一八团、教导营、骑兵大队由南向北,第七一七团从北向南展开攻击,突击队用密集的手榴弹杀开一条血路突进敌阵地,与日军展开白刃格斗,很快占领高地,把敌人压制在山沟里。加纳部队成为瓮中之鳖,我军南北夹击连续发起攻击,日军全部被歼。战毕我军打扫战场,除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外还抓到11名俘虏。从砂河和大营赶来增援的日军遭到二分区部队阻击。当敌援军赶到时,我军部队带着俘虏和战利品已经转移。

关于这次战斗,《一二〇师暨晋察冀军区战史》战史记载:

近千人日军全部被我全歼,俘虏11人,缴92步兵炮2门,迫击炮3门,轻重机枪19挺,步枪400多支,骡马72匹及其他军用物资。在打扫战场中收俘日军伤病53名。

此次战斗,日军损失战马114匹,大量武器无法驮走。14日夜,其趁天黑将战死士兵的武器弹药和8门山炮埋在山涧沙地、树丛和山石下,我军没有发现。8天后,大营和砂河日军赶来将武器挖出,尸体运走。第三五九旅首次发现日军山地战的藏匿武器逃遁术。

整个五台山反围攻战双方参战人数:我军战史记载围攻五台山日军共出动5000人,按照日军防卫厅的数字,日军“围剿”五台山的部队超过5000人。八路军参战人数按照1939年初旅部统计,第七一七、第七一八团都不少于2300人;加教导旅、骑兵大队和旅直警卫连、侦察连等部队1000人以上,我军在整个五台山反击战中参战人数应在5600人左右。这场武器不对称但兵力对等的硬仗,凭着拼勇气、拼战术、拼意志、不怕牺牲的精神最终取得完全胜利。

神堂堡祝捷

五台山反围攻战的胜利,打出了八路军第三五九旅的威风。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第三五九旅(欠一个团)聚歼日军一个大队,展现了指挥员临机应变、坚决果敢的指挥能力和部队高度的机动能力和战士们以高昂的战斗意志和革命精神所铸就的顽强战斗力。第三五九旅在电报中称:

七团昼夜苦战与行军及物质生活之困难(四个月未发津贴鞋袜粮食欠缺),疲劳至极士气甚高。干部党员发扬最大吃苦牺牲流血精神,给了敌人新的围攻以严重打击,粉碎了敌寇占领五台山岳,居高临下建立阵地之企图。这次歼灭战,在国内外影响很大。当时一位英国驻华使馆人员闻讯后,连声称赞八路军是“神兵”。

战后,在缴获的一份日军内情通报中这样写道:“该部(指第三五九旅)系贺龙部,与之交战,宜慎之、戒之!”这次战斗不仅是第三五九旅抗战时期取得的大胜利,也是晋察冀军区的大捷。

5月21日,晋察冀军区在神堂堡举行祝捷大会,军区机关、抗大二分校、边区政府、各群众组织都派代表前来参加。延安电影团著名导演袁牧之带队前来为其拍摄了纪录影片。贺龙师长、关向应政委给第三五九旅颁发了嘉奖令,晋察冀军区通令嘉奖了全旅指战员,晋察冀边区政府还给全旅官兵颁发了2000元奖金。

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给第七一七团发来电报,表扬其在这次战斗中机动灵活,英勇顽强,不失时机地阻击敌人,为第三五九旅的整个作战行动争取了时间,为保卫边区作出了贡献;还给第七一八团颁发嘉奖令《永远保持并发扬平山团的光荣》,称赞平山团(指第七一八团)是“太行山上铁的子弟兵”。

(责编 晓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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