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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华与国际史学界的交流

2021-09-14关海庭陈夕

百年潮 2021年12期
关键词:中共党史学者研究

关海庭 陈夕

胡华参加革命很早。1938年10月,他毅然告别家乡,奔赴延安投身革命。在党的引导和教育下,他成为一名坚定的革命者,并矢志不渝从事党的文化教育事业,逐渐成长为一位享誉海内外的知名学者。他既是中国革命的亲历者、见证人,又是中国革命史的研究者,这种双重身份使他的研究往往具有不同于一般学者的视角。他善于广泛而翔实地收集资料,以扎实的理论功底去研究和还原历史。他的研究成果不仅在国内得到了广泛的赞誉,同时也得到了国际同行的认可。在早年参加革命的过程中,他就结识了一些反法西斯的国际友人、新闻记者和史学工作者。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他都关注并保持着同他们的联系。新中国成立后,在不断深入的研究中,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中国革命的国际意义。因此,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之初,他就比较注重国际交流,向国际友人介绍中国革命的真实情况,同时注意吸收国外学者的研究成果,开了中国革命史、中共党史学科对外交流的先河。

1952年11月,胡华(中)与苏联著名历史学家叶菲莫夫交谈

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经成立,便选择和实行了“一边倒”的外交方针,同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等交往交流迅速展开。《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和有关协定的签订,是新中国外交取得的重大成果,也是当时的重要宣传内容。应人民日报社负责人邓拓的邀请,胡华于1950年二三月在《人民日报》陆续发表了《中苏盟约—斯大林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等八篇理论文章,重点介绍了中苏外交成果和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的基本理论。此外,胡华还应邀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工人青年联合讲座、中苏友好协会举办的“每周苏联介绍讲座”等播讲中苏条约的相关问题。胡华的文章、讲座满足了当时政治宣传工作的客观需要,他的通俗、朴实的语言和文字增进了读者、听者对苏联的了解和感情。

新中国成立初期,胡华对外的学术交流主要是在同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展开。1950年胡华所在的中国人民大学建校后,在办学方针、机构设置、教学科研工作等方面全面学习苏联,并根据中苏两国文化交流的协定,聘请了一批苏联专家到校工作。成仿吾副校长在《中国人民大学两年工作基本总结》中讲:“苏联高等教育的先进经验也是适用于新中国高等教育的。特别是苏联高等教育学校的教学组织、教学方法与科学研究工作等是基本适用的。”在教学科研方面,胡华与苏联专家互相交流经验和成果。他较早接触交流的是列宁格勒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叶菲莫夫。叶菲莫夫曾向胡华索要《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初稿)》。为此,胡华于1953年1月30日书面请示人大党委宣传部,获准寄赠此书。苏联国家权威杂志《历史问题》在1953年第7期发表了佛·伯·伊留谢契金的史评《评介“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在苏联学术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954年10月18日,胡华受命负责接待苏联专家巴甫洛夫教授,商谈为中国革命史教研室讲授“读书方法”与“研究方法”事宜。10月21日下午,胡华主持了巴甫洛夫教授为中国革命史教研室300余教师和研究生讲授“读书方法”的报告会。11月25日,胡华主持了巴甫洛夫与中国革命史教研室教师的座谈会,巴甫洛夫主谈“关于科学研究的一些问题”。1955年10月26日,胡华与苏联专家杜宾斯基谈话。苏联列宁格勒大学东方学系有一位教授叫别列兹内,是研究中国革命史的专家,同胡华多次通信交流。

新中国成立到1972年,中日间无正式的邦交,但在“民间先行,以民促官”的思路指导下,中国努力推动与日本的民间外交,两国间的文化交流比较频繁。同日本学者的交流,也是胡华国际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1955年7月20日,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主席郭沫若设宴欢迎日本客人,胡华应邀参加,并结识了日本学者吉冈金市、岩村三千夫等人。岩村三千夫当时是日中友好协会(正统)中央总部副理事长、中国研究所常务理事。他在日本的很多大学兼职,著有《毛泽东》《中国现代史》等书。7月21日,胡华与岩村三千夫座谈。岩村向胡华介绍了日本研究中国现代史的状况,表达了以后互相合作的意愿。胡华回答了岩村提出的几个问题。岩村三千夫后来监修了由日本国东京大学中国研究会译、五月书房出版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初稿)》。1982年10月25日日本学术振兴会竹内实先生带来了当年这部日译的著作,赠予胡华。阿部真琴是日本著名史学家,他在日本读到了胡华编写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初稿)》,十分期望与胡华交流心得。1954年由李德全、廖承志率领的中国红十字代表团访日,他便托代表团带信给胡华并赠“和平”纪念章。1956年胡华致信阿部真琴,并附寄《中国历史概要》。1957年春节,胡华收到阿部真琴寄出的他在日本收集的孙中山在日本的活动资料及载有其学术论文的两期学术杂志,随后回信表示感谢,并就中国现代史的分期问题,同阿部进行讨论。通过阿部的介绍,胡华结识了日本中村市日中友协理事长坂本清马先生。胡华多次同坂本通信,讨论中国现代史和日本现代史的有关问题。

1980年6月胡华(右三)等在中国人民大学接待北美洲中国革命史考察团一行

1980年6月18日会见日中友协副会长赤津益造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国实施对外开放政策,中国邦交开始活跃起来,逐渐形成了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对外开放格局。中美建交进一步推动了中国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交往。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外文化交流迎来了契机,胡华与国外交往更加频繁。根据胡华日记记载,从1978年到1987年,他接待了美国、澳大利亚、日本、英国、法国、联邦德国等许多国家高校和学界的来访者,其中主要的有:1980年6月17日,会见日中友协总部副会长赤津益造,谈周恩来总理旅日、旅欧历史;1980年6月19日,会见北美洲中国革命史考察团多伦多大学陈先让、哈佛大学马安国、芝加哥大学邹谠等教授;1980年11月20日,接待日本大使馆一等秘书斋藤正树来访;1981年7月8日,会见美籍华人、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周承绪;1982年9月23日,会见英国伦敦大学亚非研究中心主任斯图尔特·R.施拉姆教授,谈毛泽东思想有关问题;1984年3月20日,接待美国外交家谢伟思和著名作家索尔兹伯里,讨论中国对外关系史和红军长征有关问题。3月21日到10月30日间,胡华曾接受索尔兹伯里当面采访13次,并多次通信回答其提出的疑難问题。胡华为索尔兹伯里完成《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提供了大量无私的帮助。可以说,胡华对索氏写作的影响是他人难以比拟的。经初步统计,书中出现90次胡华的名字,对胡华的称谓和描述多达8种,引述胡华提供的史实和论断8处;书中的注释共有685条,约4万字,其中明确标注胡华提供的涉及22章共68条,占全书注释的1/10。因此,索氏曾发自内心地感叹:没有胡华的帮助,他的著作是无法完成的。1987年8月,索尔兹伯里再次来华,拟撰写中国改革开放的新长征,胡华与其详谈9日,全面地介绍了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历史情况以及正在进行的改革。1984年8月,胡华参加了在天津召开的“抗日根据地史国际学术讨论会”,在会上结识了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弗雷德曼教授,其后多次与其通信,就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美国对华援助问题进行讨论。胡华充分肯定“史迪威将军和延安美军观察组的戴维斯、谢伟思等先生的援华抗日努力”。1985年4月16日,会见联邦德国魏格林博士。1986年6月9日,会见美国耶鲁大学政治学教授大卫·阿普特和荷兰莱顿大学汉学研究院讲师安东尼·詹姆斯·塞奇等,分别就中国共产主义思想形成和20世纪20年代前期中国共产主义运动问题交换意见。从1981年9月开始,胡华担任“中国国际交流协会”理事,其后多次以理事的名义会见国外客人。

将中共党史介绍到世界各国,是胡华的学术夙愿。他的著作《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中国历史概要》(合著)、《青少年时期的周恩来同志》等以及他主编的大型丛书《中共党史人物传》,都曾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上广泛传播。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1986年前,他一直未能踏出国门。

国外史学界致胡华的部分信函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一段时期,虽然中国改革开放的大门初开,但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学术领域的开放程度十分有限,中共党史学术交流局限于国内。胡华对这一现象十分忧虑,多次谈及中外学术交流的重要性。1984年10月,他在接受采访时就明确指出:“研究党史和中国革命史,也要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开展学术交流。”据金戈教授回忆,胡华曾向她谈起:“他们渴望了解中国,了解中国共产党,了解毛泽东,我们也需要了解西方。学者交流有利于消除误解,增进了解和友谊。我们的学科要发展,马列主义要坚持、要发展,一定要交流,哪怕是对方的误解和敌意,我们也应当了解,在了解对方的观点后有针对性地研究,才能有的放矢,才能发展我们的观点和学科。”除积极倡导外,他也身体力行,走出国门,与国外学界开展学术交流。1986年和1987年,他应邀分别到澳大利亚、美国讲学。这两次出访都受到了热烈欢迎。1986年3月12日,胡华应澳中理事会和悉尼、堪培拉、墨尔本、阿德莱德四个城市的八所大学的邀请,由北京飞赴澳大利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访问讲学。在悉尼大学,胡华应邀讲了三个问题,分别是:中国“文化大革命”的起因;林彪的起落;从林彪败亡到“四人帮”毁灭。在堪培拉,胡华在国立大学的远东历史系、政治系和当代中国研究中心举行了讲座和座谈,并同王赓武、李锷、骆惠敏、洪越碧、陈炎生等多名学者交流。胡华参观了国立大学图书馆的亚洲部。图书馆主任陈炎生对胡华说,该馆搜集到的中国“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小报,是世界上最全的。美国有八万份小报,有微缩胶卷的一套,他们已经全部影印了,其中还有美国其他大学所没有的。在墨尔本,胡华分别在拉特布大学政治系、历史系和墨尔本大学的中国研究中心举行了讲座。中国研究中心是由墨尔本大学、拉特布大学、摩拿师大学三个大学研究中国问题的学者共同创办的。胡华还在著名的澳洲广播电台的“访问学者”节目中作了十分钟的广播谈话。胡华回国后,致信中国人民大学校长袁宝华,汇报了访问的情况,并对国际交流和学校的发展提出了建议,主要有:研究中共党史的国际交流非常重要,一是可以宣传中国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二是可以帮助国外学者澄清一些史实,我们也可以借鉴国外学者的研究方法。澳大利亚非常重视大学图书馆的建设,图书馆里有很多教师的工作室,教师同学生的交流非常方便。大学严格控制招待费用,一些招待宴会的饭菜仅仅果腹而已,比較简单。大学对学生的要求很严格,有很高的淘汰率。

日本东京成蹊大学教授、日本国际政治学会理事长助理宇野重昭曾邀请胡华于1986年10月15日至25日赴日访问讲学,并请他在10月18日和19日两天参加日本国际政治学会30周年纪念大会并作一次演讲。但后胡华因病住院未能出席。

1987年5月5日,应美国哈佛大学等五个大学的邀请,胡华踏上了访美的行程。先去旧金山访问加州伯克利大学和斯坦福大学。在伯克利大学参观了东亚研究中心图书馆。该馆有珍贵的宋版、元版、明版的善本书;民国时代的各种旧平装书;红卫兵报30大卷。胡华注意到,他们已经买全了《中共党史人物传》第1至26卷精装本。在斯坦福大学,参观了胡佛图书馆的中国部。然后去纽约,同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的教授座谈。又去华盛顿,访问了华盛顿乔治城大学东亚研究中心,参观国会图书馆,列席旁听了众议院、参议院的辩论,也旁听了联邦最高法院的审理辩论。接着去波士顿,访问了哈佛大学的东亚研究中心和中国研究中心,并访问了哈佛大学图书馆,参加了东亚研究中心(即费正清研究中心)的中国革命史讨论会年会。

那次费正清研究中心举办的年会,规模较大,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韩国、意大利、津巴布韦等国的70多位学者出席。他们全是自费参会,只有胡华一人是特邀,费用由费正清研究中心承担。这次年会讨论的主题是中国“文化大革命”和中国从“文化大革命”吸取了什么。在会上,讲演的题目都比较具体,胡华讲了“前进中的曲折和新时期社会主义的发展”。一些人向胡华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毛泽东为什么启用邓小平,另一个是参加“文化大革命”的人有哪几种类型。胡华并不回避,作了令人信服的回答。

胡华在波士顿又参观了几所大学之后去底特律。在底特律附近的安娜堡,参观了密西根大学东亚研究中心和中国研究中心图书馆的中文部。密西根大学的中文资料也很齐全,藏书也很丰富,并且把中国人民大学书报社的复印资料,放在阅览室的最中间以便翻阅。

在美国访问的成果比较丰富,胡华回国后,给袁宝华校长提交了很详细的报告。报告汇报了访问的过程和感受,总结了美国一些大学的有益做法:1.美国大学几乎每年都评选优秀教师,主要由学生评选,作为教师晋级的依据,这有利于提高教学质量。2.美国大学教师每次上课,都要留出一部分时间让学生提问,教师在课堂上回答,这有利于师生交流,也有利于提高学生的问题意识。3.高度重视学术活动。大学各系或研究所的教师、研究生,每月至少开一次学术讨论会。由一位学者讲一个问题,其他学者提问和讨论,这有利于学术交流和学术沟通。4.美国大学非常重视图书馆的建设。每一所大学,都有十几个图书馆,有一个总馆,各系和研究所又有专业性的图书馆,学生可以到各个图书馆去看书。各个图书馆,除善本书外,完全是开架阅读,并可以复印。5.国家或者政府的有关决策,经常请有关著名的教授去讨论,提出几种方案,供政府决策者去选择。如总统对中国的某些决策,经常请研究中国革命史的教授去讨论。我国可以借鉴这种做法。6.美国有严格的财务管理制度。管理人员算账很细,会计和审计制度很严格。特别是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淆。公款宴请宾客,都很简单,够吃而已。凡是国内航线,基本都是普通客舱。

1986年9月胡华(右一)与美国费正清研究中心主任麦克法夸尔等人在中国人民大学校园

应当说,胡华两次应邀到国外访学交流,向国外学者面对面阐释中国共产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介绍中国在共产党领导下取得的伟大成就,回答提出的疑问,纠正了国外在中共党史认识上的一些偏见和误区,对于扩大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发挥了积极作用,同时也增长了自己的见识,并为中共党史的国内外交流架设了桥梁。

胡华是一位具有国际視野的著名学者,尽管他研究的是中国革命史和中共党史,但是,他能够站在国际交流的高度来进行研究,能够将政治性和科学性很好地统一起来。胡华所开展的国际交流呈现出三个鲜明的特点:

第一,能够旗帜鲜明地坚持党史研究的原则性。

中共党史和中国革命史是一门政治性很强的学科。国外和港澳台研究中共党史的主流是好的,他们能够立足于严肃的史实,对中国革命作出比较科学的解释,但是也确有一些人,可能受制于材料的欠缺,或者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对中国革命史和中共党史进行曲解,胡华都予以正面回答。1981年8月5日,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60周年中共党史学术讨论会上,胡华作了“国外和港澳台中共党史研究的基本动向及几种错误倾向”的报告。首先,他就国外和港澳台研究中共党史的情况作了十分详细的介绍。从时间跨度来说,从20世纪20年代苏俄葛萨廖夫的《中国共产党的初期活动》,到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再到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等国家的研究,都进行了介绍;从空间角度来说,从港澳台到苏联、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等各国都涉及了;从内容上来说,各国研究队伍的人数、研究中国问题博士论文的数量、研究刊物情况,都一一作了介绍。胡华归纳了几个基本的特点:一是研究的人员和队伍不断扩大,包括出现了比较多的研究中心;二是研究的内容也比较丰富,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各个革命根据地,到中国各个地区的“文化大革命”,都有专门人员进行研究;三是高度重视原始资料和工具书的编撰。在此基础上,胡华重点分析和批评了研究中的六种错误倾向:一是“权力斗争论”。“把我们党领导中国人民争取解放的英勇斗争的历史,描述成一部权力斗争史。”“竭力扩大我们党内某些山头主义、宗派主义的阴暗面,把中国共产党说成是一个派别林立、小组织满天飞的组织。”胡华指出:中国共产党集中了一批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为争取中华民族的解放和实现共产主义浴血奋战,这是主流,党史上存在某些派别和纷争,对这些现象要作具体分析。对于党内存在的宗派主义、山头主义,我们党历来是坚决反对的。对错误倾向进行斗争,也是必须坚持的。二是“中共是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政党论”。固然,中国共产党最初成员主要是一批革命的知识分子,但是,他们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代表了工人阶级的根本利益。此后,中共注意在工人中发展党员。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这个性质没有变。三是“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两条路线斗争论”。这种观点主要是苏联一个时期的主流观点,将毛泽东、周恩来等人说成是“民族主义者”,而将王明等人说成是“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实际上,毛泽东等人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是坚持国际主义的基本前提。四是“中国革命胜利是外援起决定作用论”。胡华认为,我们不否认中国革命得到了很多国家,特别是苏联的支持。但是,这种观点,夸大了苏联等国家的作用,没有看到中国革命的内在逻辑。五是“中国共产党变质论”。这主要是张国焘观点的延伸。认为中国共产党代表的,只是少数人的利益,夸大了党内的“肃反斗争”的范围。胡华用大量的史实,论证了中国共产党代表着人民的利益。六是“国民党领导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论”。这种观点否定了中国共产党在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中的领导作用。胡华从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的模范作用、中共领导的抗日根据地抗击日伪军的数量等方面,论证了中国共产党的重要作用。

第二,在国际交流中展现出深厚的理论功底。

1987年8月,胡华同美国《纽约时报》副总编、全美作家协会主席索尔兹伯里讨论中国的改革问题,其间,谈到中国改革与苏联改革的异同。当时中国的改革全面展开不到十年的时间,苏联的改革时间也不长,但是,胡华的很多见解是非常有理论深度的。关于中国的改革,胡华归纳了四个特点:1.改革动力大,上下配合、要求一致。2.改革理论探讨深入。如初级阶段、商品经济、多种所有制、所有权经营权分离、宏观与微观的关系、分配政策等。3.起步早,步子大,开放幅度大,下放权力大。特区有魄力,市场活跃。4.打击官僚主义、贪污腐败很严厉,但情况太复杂。对中国的弱点,胡华归纳了四点:1.底子薄,科技生产力低。2.劳动力、干部素质不如苏联。3.人口多。4.需要政治体制改革跟上。对苏联改革的特点,胡华归纳了三点:1.生产水平、消费水平高,人口少。2.改革法律化、制度化抓得较紧。3.打击官僚主义、贪污腐败坚决,情况没有中国复杂。关于苏联改革的弱点,胡华同样归纳了三点:1.指令性计划经济已实行了半个多世纪,改不易、阻力大(体制与思想认识的阻力)。2.大国主义。搞军备竞赛,庞大的军费开支拖后腿,军产转为消费品生产很困难。对外政策不调整不行。3.改革的中下层阻力大,官僚主义严重。尽管这只是一个研究提纲,但是很多关键问题都涉及了,特别是对苏联改革阻力的分析,是很有深度的,也被后来苏联改革受挫的历史所证实。

关于“文化大革命”的起因和教训。1987年5月在美国哈佛大学访问期间,参加了费正清研究中心中国革命史讨论年会,胡华作了大会发言,其中讲到中国“文化大革命”的起因和教训。胡华认为,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左”倾理论和实践的发展是“文化大革命”发生的重要原因。他指出: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总的说是思想问题,细分起来有思想认识问题、思想方法问题、思想意识问题,思想认识上:“中国过去长期在农村建立根据地进行革命战争,实行供给制,吃饭无非有小灶、中灶、大灶之分,基本上是平均的。”“思想方法上,就是主观主义、片面性,片面强调一面、简单化,不能深入基层进行真正深入的调查研究,了解真实情况。”“思想意识上说,他(毛泽东—引者注)认为刘少奇是中国的赫鲁晓夫,在社会主义模式问题上跟他有意见分歧,这是打倒刘少奇的重要原因。”此外,体制上的权力过分集中和个人专断、个人崇拜现象的发展、被一些人利用,也是重要原因。胡华从思想认识、思想方法、思想意识三个方面分析“文化大革命”出现的原因,直到今天也是能站住脚的。

第三,展示了中国学者的良好风范。

胡华是在国际学术界很有影响的中国学者,也是中共党史和现代史学界的领军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胡华代表着中国学术界的水平和形象。在胡华身上,首先体现着一个学者的原则性和包容性的结合。胡华在澳大利亚访问期间,在阿德莱德市的富林清大学的政治系和歷史系举办讲座,很多参加者提出了一些十分尖锐的问题。胡华对所有提出的问题均按照《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原则精神,据实回答、耐心解释,既不敷衍,也不作压服。在他回答和解释后,大多数学者点头称谢、表示满意,也有一位澳方研究生说了一句:“你这是符合中国官方的宣传。”会后胡华认为,不能要求外国学者都同意我们的看法,但是必须在回答问题时,阐明我们的观点,这种学术交流,无疑对相互理解和交流是会起好作用的。其次,体现着一个学者严谨求实的态度。胡华同国外学者通信频繁,经常要回答学者提出的问题,一些问题是很尖锐的,甚至带有敌意。胡华总是能够从事实出发,先摆出大量的史实,说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阐明自己的观点。胡华在同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教授的通信中,就美国学者提出的“美国援华就是为了侵华”的观点,明确表达:我没有听到哪位学者有这样的论点。然后从方方面面谈了美国在中国抗日战争中的作用。最后,体现着一个学者以诚相待、认真负责的工作作风。从胡华同国际友人的大量通信中,这方面表现得十分明显。一些国外学者向他询问中国的各方面情况,他都认真回答。如日本学者阿部真琴向胡华询问北京大学学生的集邮情况、日本学者坂本清马询问中国著名活动家马叙伦的有关情况,胡华或者查阅资料,或者通过朋友帮助“调查”,回信给予解答。总之,在胡华身上,很好地体现了政治的坚定性和谦虚谨慎、与人为善、高度负责的精神。所有这些,都是值得我们认真学习的。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告诉我们,对任何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评价,都离不开特定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新中国成立之初,西方国家,特别是主要的西方大国,对新中国采取敌视和封锁政策,基本切断了与新中国的交往。经过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努力,直到1964年中法才建交,在西方大国中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后1972年中日实现邦交正常化,1979年中美建交。20世纪50年代末期,中苏关系日益紧张,中国同东欧一些国家的关系也开始疏远。在那种特定的国际背景下,从事中国共产党历史学科的国际学术交流,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胡华没有退却,以最大的努力向世界介绍和宣传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史,很好地承担了历史所赋予他们那一代学者的使命。今天,新中国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世纪,我们回望胡华当年在国际交流中,他所坚持的,仍然是我们党和国家所倡导的;他所反对的,也是今天史学界所反对的,这不正是一个学者的政治远见和可贵之处吗?(责任编辑 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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